正月十五過後,張興旺迫不及待的離開了家,往撫州去了。
回家這幾個月,除了上吉州那幾天,他的耳根子沒有一天是清靜的,不是老婆子死纏爛打的問他有沒有在外面養野老孃們,就是大兒媳婦哭窮說沒錢花,話裡話外的透出對老婆子的不滿,因爲老婆子偏心,有錢就都留着給三勇花,捨不得給他們大房花。
張金鳳還天天往死裡做,還要重新再找一個婆家。
現在,她已經完全對那個孫屠子是死心了,但是對愛情還沒有死心,現在見家裡邊兒有錢了,就想叫張興旺多給她點兒嫁妝,只要嫁妝多,肯定會有人樂意娶她,這樣她就能嫁出去了。
老張頭覺得以張金鳳的性格,就算嫁出去了很可能還會被休回來,與其這樣,還不如不嫁,所以就沒搭理她,由着她尋死覓活的做,他只當自己聾了、瞎了,看不見也聽不着,由着她去耍。
還有他那個不省心的小兒子,小小年紀不尋思好好的讀書做學問,卻一門心思的想要鑽營投機取巧,因爲他沒能幫他向領娣求婚成功,這小子竟然急得嘴脣子都起泡了,可見這件事對他的打擊還挺大。
不過,張興旺一點兒都沒心疼他,只覺得他是活該,要是他能就此死了這條心,能收回邪念專心讀書學習的話,還算是有救,要是他還不死心,繼續鑽營的話,早晚得把自己坑了,不過,這小子心眼子多,心思也重,他這個當爹的根本說不動他,至於他往後的路怎麼走,就看他自己的了。
大兒子張大勇還跟以往一樣蔫巴,針扎到身上都不會喊疼的手兒,他那倆兒子倒是挺歡實的,天天上跳下竄的,跟倆孫猴子似的,想法設法偷老婆子的東西,跟老婆子鬥智鬥勇,沒一刻消停的時候……
總之,這一大家子人,就沒一個能入他的眼的,跟他們在一起生活兩個月,老張頭只覺得頭都大了,現在終於能離開他們了,他一點兒跟親人分離時的痛苦都沒有,只覺得離開他們,他好幸福啊!
老張頭決定了,往後儘量少回家,雖然不能回來看他們,但是可以多給他們些銀子,用銀子來彌補他離家不回的過失,他相信,家裡這幾個人也一定樂意要這種補償。
要是他的陪伴和銀子二選一的話,家裡那幫人百分之百都得選銀子!
馬車一路向南,走了一個多月,路過一座縣城時,在縣城的街道上忽然看到一大幫人聚在那兒,嘁嘁嚓嚓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老張頭十個愛熱鬧的,看到前面有事發生了,就叫車伕停下,下車去看熱鬧。
擠進人羣裡,他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子,刀子的一半兒已經沒入胸口了,鮮紅的血躺了一地,那中年人慘白着臉,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張着,似乎想喊啥,但是已經喊不出來了。
因爲——他已經死了!
原來是鬥毆死人了。
老張頭暗暗道了聲晦氣,早知道是死了人他就不過來湊這個熱鬧了,真是的!
剛要轉身離開,轉身的剎那,無意中看到那死者長的竟然很像沈德儉沈兄弟,老張頭兒的腳步頓了一下,揉了揉眼睛。
像,太像了,就是看起來比沈兄弟年輕些,消瘦些,不然的話就更像了,簡直就像親兄弟啊!
老張頭嘆息了一番,只當這是路上的一個奇遇,很快就轉身離開了。
他不知道,這個躺在大街上血都流盡的中年人,正是他沈兄弟的親弟弟沈德貴。
沈德貴因爲自己玷污狗剩子媳婦兒被狗剩子砍殘了,沒臉再呆在家裡了,就捲了家裡所有的錢財跑了出來,本打算跑到南邊兒找個沒人認識他,認識他的人也這輩子都不可能到這麼遠的地方的地方來安頓下來。
沒想到,地方是找到了,家也差不多安頓下來了,連點心鋪子都開起來了,好日子剛開始,卻因爲幾句口角叫人家給捅了,害的他客死他鄉,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好容易遇到個老鄉卻不認識他。
這也備不住是他從前做下的那些惡事遭到的報應吧,總之,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沈德貴這個人了,沈德貴一輩子自私自利,最後落了個慘死他鄉,無人收屍的下場,可見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而此時,那個曾經差點兒被他以幾兩銀子的嫁個賣掉的侄女兒,正坐在馬車裡,跟着她的丈夫和一雙兒女,走在去京城的官道上。
這趟回京城,一是護送菊兒出嫁;再有就是太皇太后想兒子孫子了,一定要他們回去看看她;還有就是竹兒也漸漸長大了,淳于洬想叫他進京城的皇家書院去學習,正好菊兒也在京城,他們兄妹倆也算是個照應。
於是,沈德儉一家和湛王一家,就擇了吉日,浩浩蕩蕩的往京城去了。
途中經過鳳凰村的時候,他們還留在鳳凰村住了一天,沈若蘭跟大爺大春和大慶等交代了一下今年春耕注意的問題,也交代了未來半年作坊的經營管理,交代明白後,還陪着她爹孃去看望了老太太劉氏。
劉氏在董奶奶等人的照料下,活得還算硬朗,除了不會動不會說話,剩下的吃喝拉撒都正常。
看到沈德儉一家時,劉氏嗚嗚嗚的哭了,用她那隻不大好使的手拉着穆氏,含糊不清的跟她道歉:“秋……涼(娘)從前對不住…。裡(你)……別恨涼(娘)……涼(娘)知道錯了……”
今時今日,她終於知道哪個兒子能靠得上,哪個兒子算是白疼了,她偏心一輩子,爲了沈德貴把所有的兒女都得罪遍了,最後爲了他還中了風,可是她最愛的兒子卻在她癱瘓了之後,卷着她所有的錢財跑路了,把她這個老孃丟在了家裡不聞不問,也不管她的死活了。
因爲傷心,她的中風加重了,從打中風以來,她的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開始學會檢討自己,後悔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錯事,也開始想念起她的其他兒女們,她多希望她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們都能守在她的身旁伺候她、陪伴她啊?
可惜,過去她把事做得太絕了,把兒媳婦和孫子孫女兒都得罪光了,他們現在對她也僅能出錢出人(丫頭婆子),卻不可能出心出力了。
穆氏聽到婆婆的懺悔,雖然覺得她挺可憐的,但是卻不能原諒她,她可以原諒她過去曾經虐待自己,但是絕不能原諒她要把她的蘭兒賣給一個老屠夫當小妾的事,這是她的底線,稅求情和不好使。
穆氏和沈若蘭等在老太太那兒呆了一會兒,就施施然的起身離開了,因爲他們的孩子都還小,她們得回去照顧孩子。
沈德儉卻留了下來,難得回來一次,他得多陪陪老孃,不然下次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呢。
劉氏拉着兒子的手,硬着舌頭說出了自己的願望:“涼(娘)想跟裡(你)們去……跟裡(你),們一起過……日子去……”
老太太雖然癱瘓了,但是腦子還好使,知道二兒子現在過得最好,而且身邊兒還有一幫兒女,她滿心期盼着能跟二兒子過去,也住到王府裡享享清福,別的不說,就醫療條件而言,王府裡不知比鳳凰村強多少倍呢。說不定,就能有一個神醫把她的半身不遂給醫好了哩!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把兒媳婦和孫女得罪慘了,所以才避開兒媳婦和孫子孫女,單獨跟兒子說這番話。
只可惜,她曾經的所作所爲不光是兒媳婦和孫子孫女不能原諒,她的兒子也不能原諒她,在沈德儉看來,他還能派人好好的服侍她,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已經算是對她仁至義盡了,她還想跟他們一起進王府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沈德儉直接了當的拒絕了她,“孃的身子不適合遠行,還是好好的在家裡靜養吧,我大哥就在您跟前兒,您要是有個什麼事兒,他也能照顧好您。”
劉氏聽到兒子拒絕了她的要求,頓時淚眼巴叉的,嗚了嗚了的說,“可……可是,涼(娘)想裡(你)們啊……”
沈德儉一看老孃想打親情牌,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了,從小到大,老太太就只喜歡沈德貴一個,什麼時候想過他啊?之所以這麼說,還不是因爲她現在動彈不了了,想讓他把她接到身邊兒照顧,才言不由衷的說出這番話。
想不到,老孃都癱了還這麼不老實,還能說出這麼昧心眼子的話,沈德儉真是失望極了。他想起自己從前落魄時,老孃曾經說過他——你咋不死在外邊兒呢,你死了我也就靜心了。
那時候,他不止一次聽到老孃狠叨叨的跟他說這句話,而且他病的時候或者吃不上飯的時候,老孃一次都沒管過他,他相信,那會子就算他真的病死或餓死在老孃的面前,她也不會幫他一分一毫的。
可是現在,她動彈不了了,纔想起‘想他這個兒子’,不覺得可笑嗎?
這話要是放在他落魄的時候說,他該多感動,多舒心啊?現在纔想起說,停在他的耳朵裡,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沈德儉乾巴巴的笑了兩聲,說:“那娘就好好的養身子吧,等身子養好了再說吧。”
他的心到底不夠硬,老孃如今都癱瘓了,他就是再氣,也不忍心把從前的舊賬翻出來懟她,只好拿幾句不輕不重的話來糊弄她,好讓她死了這條心。
劉氏一看兒子的態度,就知道這事兒十有**是不成了,忍不住嗚嗚嗚的哭起來。
她是個要強的女人,現在卻淪落到像個小嬰兒似的,吃喝拉撒都得人照顧,她不甘心,也不習慣啊,她想要找王府最好的大夫給她看病,把她治好了,還叫她像從前一樣能走能行的,蘭丫現在是王妃了,找一個好大夫不就是她一句話的事兒嗎?他們爲啥不幫她呢?難道,她過去做錯那點兒事兒他們就揪住沒完了嗎?
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算爹孃做得再不好,做兒女的不也該多多擔待嗎?他們咋就跟她記仇兒了,這仇兒咋就忘不掉了呢?
不管劉氏咋哭咋求,沈德儉始終沒答應劉氏的要求,劉氏本來還打算來個持久戰,就是天天磨他,早晚讓他答應自己的要求呢,結果,人家一家子第二天就走了,走的時候連個招呼都沒跟她打,就帶着大隊的人馬,前呼後擁,浩浩蕩蕩的往京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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