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英雄落幕(下)

赤炎的話音剛落,不僅是雪飛鳳,還是風玄清,甚至就連尉遲迥,臉色也已然變得極爲難看起來。

他當然知道赤炎所言非虛,烈焰紅針的火毒極爲霸道,貿然在晏英體內輸入冰屬靈力,產生的冰火兩重天的後果,絕非是一名少年的身體,所能承受的住的。

就在尉遲迥心思電轉之際,一顆鵝卵大小,散發着絳紅色亳光的珠子,已然出現在了赤炎的掌中。

盤旋流轉在珠內的火焰神文,彷彿蝴蝶般翩然飛舞。

“咳咳,能與你們交手,真的很好,從你的身上,我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赤炎劇烈的咳嗽了幾聲,胸口開始劇烈的起伏起來,不過,他那紫氣瀰漫的面龐,卻是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只不過這絲笑容中,卻是透着細微的哀傷與苦澀,“這是赤火神珠,赤火神訣便蘊藏在其中,我心中的守護已然毀滅,希望它能夠幫你守護。”

“修煉赤火神訣之後,積聚在你體內的,那些精純的赤火靈力,便能夠爲你所用,你奶奶杏林聖手,當年對我們家族有恩,這就算是一點補償吧。”

一時之間,衆人的視線,盡皆落到了晏英的身上。

晏英的右手輕輕擡起,就在他的指尖與火神珠接觸之際,珠表的絳紅色光芒,不斷閃動。

與此同時,晏英體內的靈力,更是源源不斷的噴涌而出,順着他的掌心,朝着那顆散發着瑩潤赤芒的火神珠灌注進去。

隨着靈力的傾注,珠身旋轉的速度不斷加快,火神珠上的光芒也愈加燦爛,到得最後,珠身周圍,竟形成了一輪肉眼可見的小型旋渦。

在旋渦的牽引下,周圍的天地靈力盡數被吸扯進去,而那絳紅色的珠身,更是如同無底的黑洞般,在怎麼也填不滿。

靈力的灌注,足足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而在這般近乎永無止境的灌注下,晏英臉色也是逐漸變得蒼白起來。

突然間,一道強烈的靈力光束,自火神珠內燦然勃發,在半空中化爲一塊波光流轉的方形光幕,懸浮於晏英的頭頂上空。

光幕之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火焰神文,讓人有着一種眼花繚亂的感覺。

下一刻,這些閃爍着烈焰亳光的神文,便自光幕上飄然而出,圍繞在晏英旋轉。

晏英的雖然心中略感驚愕,但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心神微動間,右手食指徐徐探出,在衆人驚詫莫名的目光中,便已探入了那塊光幕中。

隨着晏英指尖的探入,半空的光幕開始急速抖動,一層層水波狀漣漪自光幕表面盪漾而出。

電光石火間,光芒流轉的赤色神文,便已縮爲一團密密麻麻的光點,圍繞着晏英的身體盤旋三圈之後,朝着他的眉心方向鑽了進去。

光點入體的那一霎,便是毫無阻礙的衝入了他的意識世界中,光點涌入晏英的意識世界的剎那,晏英的腦海頓時一片模糊。

不過,這種意識的模糊感來的快,去的也快,幾乎是瞬息之間,他的意識,又重新恢復到了之前的清明。

晏英內視之下,卻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個暗紅色的世界中。

懸浮在他上空的,赫然是一排排閃爍擺舞的暗紅大字,正是赤火神訣的修煉之法。

“赤火神訣,火焰中的神訣,共分爲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不同的境界,練至大成,威力無窮,七火合一之時,有煮海焚天,燃盡虛空之能。”

心神從意識世界緩緩退出,晏英的雙目徐徐睜開,當他的視線移向赤炎之時,卻發現後者正目光黯淡的看向他。

恍惚之間,赤炎似乎變得蒼老了很多,嘴脣微微翕動,虛弱的聲音,從他的口中斷斷續續的傳出。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御靈之路十分的坎坷,堅守住你的本心,不要忘記...內心的...初衷與守護。”

將赤火神珠託付給了晏英後,赤炎的身體如山崩般轟然倒塌,而他的視線,卻牢牢的凝固在了段凱的身上,“能爲你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這是我爲你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後一件事,咳咳…我…我真的很懷念,曾經的那些日子,即便是慘烈無比的戰鬥,也依舊是那麼的美好…”

淚水混合着血跡,蜿蜒而下,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已經被蒙上了一層血紅色的霧氣。

在這片暗紅色的世界中,以往那些熟悉的場景,如同走馬燈般,一幕幕的,接連在他的眼前閃現。

尉遲迥緩步上前,重重的拍了拍晏英的肩膀,神色肅然的凝視着身前的赤炎與段凱,“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御靈師”

“御靈師的價值,是由他的死來決定的,單就這一點而言,赤火神兵的名號,他當之無愧”

尉遲迥的話音剛落,化爲人形的赤火虺,緩步走到了赤炎與段凱身旁,將他們的身體輕輕抱起,轉身朝着晏英等人點了點頭後,隨機消失在了衆人視線的盡頭。

夜色見濃,夕陽終於耐不過時光磨礪,墜落在山谷中,高聳的山巔,最終吞噬了天際間這最後的一抹餘暉。

趁着這最後的夜色,晏英將手中的赤火神珠,龍鱗匕,以及括散落在周圍地面的烈焰紅針,悉數收回。

對他而言,這些烈焰紅針,已經不僅僅是一種武器,更是一種紀念。

剛經歷一場大戰,尉遲迥等人並沒有繼續趕路,而是在這清涼如水的夜色中,盤膝調息。

由於經常修煉的緣故,他們的恢復速度也比常人快的多。

當晏英從調息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矇矇亮了,四人身上,還灑落着些許晶瑩剔透的露珠。

風玄清下意識的掃了一眼,逐漸站起的晏英,猶豫了一會,擡頭朝着身旁的尉遲迥看去,“老師,數種不同屬性的靈力若是匯聚在一起,會不會相互衝突?”

“一般而言,確實會衝突”,尉遲迥略微思忖片刻後,看向了身前的晏英與風玄清,繼續補充道,“但凡事沒有絕對。”

“某些擁有超級使靈的御靈師,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御靈師的實力越強,體內的靈力屬性也就越複雜,而絕非只是單一的某一種。”

“五行相生相剋,其實這並不完全,五行之道的根本,在於相化,而絕非簡單的相剋”

尉遲迥緩緩擡起自己的右手,一簇跳動的火苗自其掌心倏然閃現,緊接着,一道細流從他的右手指尖迅速噴出。

當細流落入火焰中時,火焰並未像晏英等人,想象中的那樣被澆滅,反而向上猛地一躥,變得比之前更加的旺盛。

尉遲迥深深的望了晏英一眼,深邃無垠的眼眸中,綻放出縷縷異樣的光芒,“水能克火,火亦能克水,水生木,木生火。”

“天青鬼藤,便是集鬼系、木系與惡系這三系特性爲一體的使靈,既有木系的韌性,又有鬼系的速度和惡系的壓迫感,十分的稀有和罕見。”

“事實上,不只是使靈,御靈師之間也是如此,多一種屬性的靈力,就多一份獲勝的可能,也就多一份生命的保障。”

“所以,御靈師的等級越高,所掌握的靈力屬性也就越多,五行相化之道,需要以卓絕的靈魂之力,感知五行屬性的變化。”

“因地制宜,因勢利導,並隨機應變,若是沒有極強的靈魂力量,根本無法做的,擁有靈魂寫照眼的你,則擁有這份可能。”

說到最後,即便是以尉遲迥的沉穩,眼神也不禁有些恍惚,天才,這絕對是一位天才。

如此年紀,便能擁有數種不同屬性的靈力,不敢說後無來者,但至少也是前無古人。

在加上靈魂寫照眼的輔助,說不定真的可以成爲下一個穆。

不過,更令尉遲迥倍感欣喜的是,殘留在雪飛鳳體內的蛇毒,可以徹底的根除,試問,對於他這位導師而言,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消息呢?

夜晚休息之際,晏英依據赤火神訣來凝練赤火靈力,遇到不懂之處,就虛心向尉遲迥,雪飛鳳和風玄清三人請教。

雪飛鳳與風玄清的風火組合訣,也是以火爲主,以風爲輔,因此,對於火屬靈力的理解,自然要比晏英深刻的多。

尉遲迥修煉的雖然是水屬靈力,水無常勢,火無常形,看似和赤火神訣截然相反,實乃殊途同歸,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因此,不論是使用靈技的技巧,還是臨敵的經驗,尉遲迥都會傾囊相授,沒有一絲保留。

在尉遲迥三人的指點下,晏英對於赤火神訣的修煉,大有一日千里之勢,而在與晏英討論的過程中,雪飛鳳與風玄清也同樣受益匪淺。

他們對於火屬靈力的理解與掌控,與之前相比,變得更加的明晰與通透。

晏英本就聰明,連續幾日不斷的修煉,竟從體內的火毒中,煉化出了些許赤火靈力。

赤火神訣的威力雖然巨大,但對於使用者靈力的消耗,也是異常恐怖。

對晏英而言,使用過一次後,體內的靈力,基本上就會消耗殆盡,所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絕不會輕易使用。

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照耀的大地一片蒼茫,地面反射的灼灼強光,令得晏英等人的眼前一片漆黑。

不過,這片漆黑來得快,去的也快,短短數秒時間,便是煙消雲散,但還是使得衆人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就在衆人閉目的霎那,一股清脆的簌簌聲,隨着柔和的輕風迎面而來,涼風颯颯,使得晏英等人因趕路而產生的疲倦感,也頓時消減幾分。

晏英的雙眸徐徐睜開,發現搖曳在眼前的,赫然竟是一片鬱郁蒼蒼的竹林,蔥鬱的顏色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彷彿一片無邊無盡的綠色海洋。

竹林的前方,是一塊篆刻着“乾元學院”,這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的古樸石碑。

石碑之側,則是一條由細密碎石,鋪成的通幽小徑,玉帶似的小徑在竹林中曲折盤旋,一直延伸到哪茂密蔥鬱的竹林深處。

穿過這片蔥鬱的竹林,雪飛鳳與風玄清帶着晏英,趕去那座指定的招生廣場。

看着眼前那片黑壓壓的,四處攢動的人頭,當下也不由得目瞪口呆起來。

巨大的廣場之上,無數形態各異的少年,正拼命的朝廣場內部擠去,沖天而起的喧譁聲,震得廣場上空的雲層,似乎也變得淡了許多。

正當晏英感慨之際,清朗的笑聲突然從半空中響起,“來的有點遲啊!兄弟們可都念叨着呢!”

下一刻,一道青色的身影,從雪飛鳳與風玄清身後迅速竄出,笑嘻嘻將手掌搭在二人的肩膀,幾乎是咬着耳朵低聲調笑。

“這個假期,又去那兒花前月下了?從實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聽得這陣熟悉的賤笑聲後,風玄清也不由得會心一笑,隨即擡起頭來,與雪飛鳳相互對望一眼,頗爲無奈的搖了搖頭。

一抹促狹的笑意,從雪飛鳳的眼角悄然綻放,雪白的手掌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火焰,倏然鑽出,隨即毫無徵兆的,拍向了肩膀上的那隻手掌。

啊...,誇張的慘叫聲,在廣場上空突然炸起。

這道青色的身影,彷彿是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狸貓,頓時將搭在雪飛鳳與玉玄清肩膀的手掌,閃電縮回。

須臾之間,只見一名英姿颯爽的青衣少年,搓着被燙的通紅的手背,極爲突兀的站到了雪飛鳳的面前。

“玄清,你也不管管,公然放任你們家飛鳳,縱火燒我。”

層層疊疊的竹葉,將那明媚的陽光,切成了一片片淡金色的碎片,灑落在廣場之上。

在那隨風搖曳的斑駁光暈中,一位身材中等,眼含笑意的少年正傲然而立。

少年一身青衣,嘴角處卻有着一顆殷紅的美人痣,頗有一種,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感覺。

雖然嘴上在極爲誇張的慘叫,但青衣少年的眸光,卻始終是一瞬不移的凝視着身前的風玄清與雪飛鳳。

片刻之後,俊秀的臉龐,流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驚訝,“幾天不見,你們對火屬靈力的掌控,竟然能精進到這種程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飛鳳挺了挺微翹的瓊鼻,“你也不錯啊,等你進入靈通境,獲得第二顆進階珠後,便可成爲院隊正選。”

頓了頓,雪飛鳳略微偏過身體,拍了拍晏英的肩膀,笑吟吟的介紹道,“這是晏英,和我們一起來學院報到的新生。”

雪飛鳳盈盈一笑,擡手指了指青衣少年,替晏英介紹,“這是邢峰,人稱瘋子,我們院隊的候選,使靈是素玉彩棉。”

“他的使靈很奇特,可以通過肢體接觸,來吸取對方的靈力。”

聽完雪飛鳳的介紹後,邢峰頗爲尷尬的乾咳了兩聲,看向晏英的眼神,也變得怪異起來,“咳咳,你纔是瘋子呢,當着學弟的面,不要揭我的短。”

說完這些,邢峰突然正色了起來,“不過,說回新生試煉,要是以往的話,都還好說,該幫的我都會幫,可這次面對的可是柳蔭老師,我是真的有心無力啊!”

風玄清驚訝地挑眉,“什麼?這次的考官是柳蔭?”

邢峰的話音,使得雪飛鳳臉龐的笑容立即凝固起來,“千手御師柳蔭,怎麼可能是她?”

紅潤的嘴脣微微嚶動,雪飛鳳幾乎是夢囈般的低聲喃喃,“好可惜,和尉遲老師剛剛分開不久,怎麼又遇到了她?”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對於雪飛鳳的性格,晏英也大致有所瞭解,究竟是什麼人,能讓這樣一位性格開朗,熱情豪爽的女孩,如此的諱莫如深?

一時之間,晏英的內心也大爲好奇起來,當下便有些不解的朝着邢峰望去,“學長,柳蔭,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好像大家,都很忌憚她的樣子。”

邢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細細爲晏英介紹,“柳蔭老師,人稱千手御師,是與尉遲老師旗鼓相當的御靈師。”

“但就整體實力而言,或許還要凌駕在尉遲老師之上,她的靈技催動之時,猶如千手揮舞,最是令人防不勝防,而這,還不是最變態的…”

說到這裡,邢峰衝晏英招了招手,示意他湊近一些,然後附在他耳邊繼續說道,“柳老師的原則性很強,寧缺毋濫——是她的鐵則。”

“她對學員的要求極爲挑剔,也極爲苛刻,迄今爲止,還沒有一位學員,能夠得到她的認可,而今天又是報名的最後一天,通不過的話…”

說到最後,邢峰的雙掌向外攤開,略顯無奈的聳了聳肩。

他的最後一句話,雖然並沒有說完,但意思卻已經顯而易見,通不過的話,就只能離開,並且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千手御師柳蔭,她到底是什麼人?正當晏英心中疑惑之際,周圍那沸反盈天的嘈雜聲,突然間給沉寂了下來。

衆人的視線,幾乎都齊刷刷的聚集在了廣場上的某一處。

碧竹林前的陰影中,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正笑吟吟的負手而立。

柔順飄逸的青絲上,一條柳黃色絲帶隨風飄舞,鵝蛋狀面龐上流淌的麗人笑容,宛若一陣穆穆清風,在這烈日炎炎的正午,給人一種清涼舒適的感覺。

目光從青衣女子身上掃過,一股異樣的感覺,在晏英心頭迅速翻涌,她就是柳蔭嗎?與邢峰的描述,簡直是天壤之別!

但就容貌而言,她或許要略遜於雪飛鳳一籌,但舉手投足間所散發出的,那股如沐春風般的溫柔氣質,卻遠非雪飛鳳所能企及。

淡淡的瞥了一眼,身前那些形態各異的少年,青衣女子那柔和的聲音,在廣場上空突然響起,“大家好,我是今年的主考教官——柳蔭。”

“在這裡,我代表學院,歡迎你們的到來,而今天,又是招生截止日期的最後一天,是去是留,全憑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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