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一點點降臨,無邊夜色像是一隻上古神獸緩緩展開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吞噬了這座古老的小城,淹沒了蔣府蓬勃的老馬燈,讓整座宅子顯得了無生趣。
耳朵裡有尖銳的疼痛,她高燒燒糊塗了,拼命的掙扎,用力推開所有靠近的人,恍惚中,她覺得耳朵裡有涼颼颼的風呼嘯而過,隱約聽見有人低聲說,“督統,我們靠近不了她,看樣子,二姨太傷的極重,這樣下去……”
“督統啊,你也傷的極重,求你快配合醫務人員,快去醫院吧,拖不得了,你傷的這地方要命啊,督統哎。”
“督統……”關切的聲音沉沉傳來。
耳邊有醫療器械碰撞的聲音,那聲音不斷的擴大沖擊着她的腦殼,劇痛無比,有腳步聲走過來,她的四肢被人按住,停雲心裡明白,那場廝殺,終究是蔣寒洲贏了,她想醒來,可是眼皮沉如千斤,想要說什麼,喉嚨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遏制,夢魘般發不出任何聲音,可是她知道她是清醒地,卻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她的恐懼和心酸翻江倒海而來,俊逸……俊逸啊……她彷彿看見了溫錦懿牽着俊逸的手,一點一點走向戰火之中,彷彿看到俊逸頭頂懸着的那把刀,終於落了下來。
她於夢魘中驚醒,驚魂未定的坐起身,淚溼滿襟,惶惶之中,天旋地轉的眩暈,又重重躺倒下去。
“啊啊。”傻妞從偏閣飛奔而來,驚喜萬分的搖晃她。
停雲倉皇四顧,雕花窗扇,酸枝紅木,高粱畫棟,大概是認出了這間屋子,明白了此刻的現狀,她猛地閉上眼睛,似乎不想接受這個現實,她又回來了,回到了這個充滿悲歡的小院,這裡是杏花閣,是噩夢開始的地方。
傻妞開心的跑出去報喜,沒多久,又跑了回來,不停的搖晃她,急於跟她說什麼。
停雲怔忪過後,看向傻妞,慼慼道:“錦懿!溫錦懿怎麼樣了?!後面發生了什麼?”
傻妞原本開心的神情忽然蔫蔫下來,眼神充滿了怨氣,甚至跟停雲賭氣起來,她轉過身去不理停雲,拿過插在瓶頸裡的雞毛撣子一嘬一嘬的拔着,似乎惱她昏迷的時候一直喚着溫錦懿的名字,惱她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詢問溫錦懿,一點都不關心蔣寒洲,要是以前,傻妞自是討厭蔣寒洲的,討厭這個總是簡單粗暴的暴力男,可是自從蔣寒洲救了她之後,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幾乎徹頭徹尾的變成了蔣寒洲的心腹之人,妥妥的忠犬姑娘,幾乎每天都要往蔣寒洲那裡跑個七八次彙報停雲的現狀,總也不膩味。
“傻妞。”停雲喚她。
傻妞依然一臉不高興的薅雞毛撣子。
停雲看着她的背影,低聲道:“傻妞,你要明白,我這麼做,自有我的理由。”
傻妞忽然轉過身,紅着臉,焦急地比劃着,大意是說她不懂停雲的做法,明明知道溫錦懿是壞蛋,爲什麼還要護着他,爲什麼要說俊逸是溫錦懿的孩子,俊逸明明是蔣寒洲的孩子……
提到俊逸,停雲目光徒然變得犀利,她說,“不許胡說!”
傻妞氣惱的瞪着眼睛,卻不敢再亂比劃了。
兩人對峙許久,停雲警惕的問她,“俊逸的事,你告訴寒洲了?”
傻妞搖頭。
停雲沉默許久,雙眼直直的看着帷幔一角飄動的紅絲絛,“不能讓寒洲知道,曉得麼?”
傻妞比劃了一下,大意是爲什麼。
停雲說,“寒洲如果知道了,會是什麼後果你想過麼?”
傻妞焦急的表達自己,大意是蔣寒洲知道了,一定會帶兵打跑壞人,把俊逸弟弟搶回來。
停雲忽然笑了聲,淚水續滿了眼底,“俊逸在哪裡呢?”
傻妞微微一怔,長爺爺告訴她俊逸被溫錦懿帶走了,長爺爺也不知道俊逸在哪裡,長爺爺還告訴她讓雲姐姐提防溫錦懿,說溫錦懿背景不簡單,可是當她把這一切告訴雲姐姐,雲姐姐卻全然不在乎,她困惑了比了比手勢,表示蔣寒洲會找到俊逸。
停雲含淚看着她,“什麼時候會找到呢?在這之前,你能保證俊逸會好好的麼?”
傻妞一陣心虛,沉默了下去。
停雲心酸的看着她,一對大眼睛坦然而又清澈,像是被淚水清洗過的良心,“還有,依寒洲的性子,如果知道了俊逸的身份,他會爲了俊逸做出什麼事來,我不敢想,傻妞,你明白麼?他和溫錦懿不能比,溫錦懿是無牽無掛的人,他沒有把柄可以拿,他的心中沒有家國天下,只有狩獵場的角逐,爲了目的不擇手段。可是寒洲呢?他有太多牽絆在身,太多把柄拿捏在別人手中,他有家人,有愛人,有孩子,心懷家國,這哪一樣不是致命的軟肋,哪一樣不是可以用來拿捏的把柄,試問,一個把家國天下扛上肩的多情戰士,要如何與一個輕裝上陣的無情賭徒抗衡?”
傻妞忽然紅了眼圈,有些明白了停雲的用意。
停雲顫巍巍落下淚來,剋制的說:“我能做的,不過是扮演好錦懿的妻子,保護好我的兒子,僅此而已,僅此而已,我不能激怒錦懿,傻妞,你明白麼,我不能激怒他啊,爲了俊逸,一切都是爲了俊逸。”
她說到動情處,忽然揪着胸口的衣物哭了起來,她沒有辦法,這荒唐而又可笑的人生,她何時爲自己活過,前半生爲了家族奔波,後半生爲了俊逸淪陷,這是她人生的全部內容,也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她不敢冒險,哪怕一星半點。
如果可以選擇,誰願意選擇這樣坎坷而又悲哀的人生!
傻妞難過的抱住她,撲在她身上默默地掉淚,沙啞的說着什麼。
“答應我,不要告訴寒洲好不好?”停雲緊緊擁着傻妞,“我們都已經輸不起了,再也輸不起了。”
傻妞無聲的點了點頭。
直到停雲情緒穩定一些,傻妞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將那天發生的事情全都告知停雲,原來自那日之後,她已經高燒纏綿病榻數十日之久,那日停雲被阿俊打暈,想要先一步送離,卻被蔣寒洲圍追堵截,幾乎將溫錦懿逼入絕境伏殺,卻因爲百合帶兵及時趕來干涉,導致這一場廝殺作罷。
最終結果不過是勢均力敵,兩敗俱傷。
聽到這裡,停雲緩緩揪着被褥,只要溫錦懿沒有大礙便好,一旦錦懿出事,他底下的人如何會放過俊逸,一定會拿俊逸報復寒洲。
“不行,我要見錦懿,我要去錦懿身邊,只有在錦懿身邊,俊逸才是安全的……他輸了這一局,一定會有所反擊,我要見錦懿……”停雲忽然掀開被子下牀,往外走去。
她前腳剛下地,腿一軟,登時往地上撲去。
傻妞急忙扶起她,焦急地打手勢。
停雲這才發現雙腿一點力氣都沒有,幾乎站都站不起來,她默默地看着傻妞的手勢,探尋身體是不是出了狀況。
傻妞告訴她醫生說她的耳朵因爲耳膜破裂,加之高燒了幾日,出現炎症而導致徹底失聰,需要靜養,以後還是有痊癒的可能。
靜養?這種情況下,如何能靜養?
傻妞最後沒辦法了,表示只有身體養好了才能去見溫錦懿,才能去武漢接回俊逸,先養身體要緊。
停雲忐忑慼慼的躺下,雙手因爲焦慮不停的揪着被褥,她飛快的將所有的事情捋了一遍,如今她因身體原因,行動不便,她必須要想辦法爲俊逸爭取時間,要想辦法知道俊逸究竟在哪裡,她必須回到溫錦懿身邊,不惜一切代價摸清溫錦懿的底細……
她用力咬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混亂的思維漸漸從東窗事發的恐懼中一點點抽絲剝繭了出來,無論錦懿對她是真情還是假意,他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候對俊逸下手,他是絕頂聰明的人,知曉俊逸的利用價值,一旦現在俊逸出事了,錦懿便失去了一張王牌,依她對錦懿的瞭解,他好像還有未完成的事情需要做,所以這種時候,他會保留這張王牌做護身符,亦可用來牽制她和寒洲。
這樣分析下來,她的情緒終於從崩潰中冷靜下來,開始尋思下一步的對策。
她安安靜靜的喝藥,不哭不鬧的養病,這期間,停雲也問過傻妞,爲什麼蔣寒洲會搬回來,蔣老夫人去哪兒了?爲什麼沒有見過袁玉然?
傻妞總是答非所問,什麼都不敢告訴她。
當她問傻妞,外界傳言蔣寒洲叛變是不是真的?傻妞明顯袒護蔣寒洲,什麼都不肯說。
這樣明顯得掩飾,停雲心下自然明白了幾分,無風不起浪,定是有什麼變故發生,只是所有人都瞞着她,入墜冰窟的冷包裹着她,讓她如何相信蔣寒洲這樣驕傲的男人,會甘願做日本人的走狗,做出殺妻的殘忍行爲。
如果真相如此,她又該如何自處,該如何面對他?是爲民除害,還是避而不見,此生咫尺天涯。
她養病這幾天,蔣寒洲從未出現過,這座府邸像是一個沉默的看客,凝重而又森然的立在城鎮一隅,磚磚角角,屋檐樑柱,順着琉璃瓦的縫隙成線滴落的雨,升騰起白茫茫的水霧,無一不散發着磅礴的時代硝煙的味道。
“他的身體怎麼樣了?”停雲看着窗外白茫茫的景緻,終是問出了這句話。
傻妞蔫蔫的垂着頭,似乎情況並不樂觀。
停雲想要說什麼,咬了咬脣,淡淡垂下眼簾,再不多言語。
待到身子逐漸恢復,可以下牀活動的時候,停雲終於找到時機,趁傻妞外出,飛快的收拾行李準備離開杏花閣。
誰知剛走到院子門口,便被兩支長槍給擋了回來,那是兩名便裝的士兵,喝止她回去。
停雲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傻妞什麼都不肯告訴她,蔣寒洲不出現又將她看守的這麼緊,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停雲默默退回屋內,小坐了一會兒,還是不甘心,不能這麼坐以待斃下去,她要先了解現狀,再想辦法找到錦懿,這樣想着,她飛快的起身來到後院,檢查了當初逃出去的狗洞,卻發現狗洞已經被封死了,而後院的圍牆上,爲了防止她逃走,安裝了寸把長的倒鉤刺,她將整個杏花閣都翻看了一遍,都沒有可以出去的地方,最後沒招了,她站在後院的園子裡,仰頭打量圍牆上的倒鉤刺許久,似是忽然想到了好辦法,她飛快的將屋內的小鼓凳搬至後院,一層層架起,形成了一個梯子。
爲了防止被人抓回來,她從偏閣裡找到了長恩留下的一間男士前襟灰褂子,匆忙換上,戴上帽子,踩着“梯子”費力的攀上了牆頂,忍痛按着那些倒鉤刺的縫隙,用力跳了下去。
杏花閣後院的圍牆外,則是整個蔣府的後院,她本是要從蔣府後門離開,腳步剛挪動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麼,遠遠的看了眼臨風院的位置,那些關於袁玉然的風言風語,饒是她再怎麼自欺欺人,也知道無風不起浪的說法,只是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那樣明媚溫柔的女子,總能輕而易舉的闖入人心,忽然想起出嫁的那日,袁玉然作爲孃家人的身份貼心的陪在她身邊,心微微一酸,遲疑了一下,她腳步一轉,往臨風院走去。
這些日子她閉門不出的養病,蔣府究竟是個什麼狀況,她不清楚,外界是個什麼狀況,更是無從知曉,她只知道臨走前,該是去一趟臨風院的,去見一面袁玉然,確認她好好的,證明那些猜疑和謠言都是假的。
一路上都是蕭索寥落的落葉,無人打理的宅院,冬雨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停雲拿過一角的掃帚,佯裝打掃衛生的家丁,低着頭快步來到臨風院,很意外的,除了杏花閣,內宅院落並未有把守的人。
相比其他院落,臨風院顯得整潔乾淨了許多,像是被人剛剛打掃過,連着院內的冬花都修剪過枝葉,停雲心下一喜,一腳深一腳淺的往袁玉然的偏閣小房去了,她迫不及待的推開門,“玉然姐……”
房間內的窗戶半開着,有落葉斜斜飄落進來,鋪灑在窗臺上,書桌上放着一本未看完的書,狼毫置於期間,圓凳、花瓷,牀幃,牆上精緻的框擺,皆是舊時的樣子,只是少了些許生氣。
“玉然姐姐?”停雲下意識走進去,回覆她的,只有窗外呼嘯的北風,她想了想,或許人在書房裡,於是她急急轉身,推開了主閣的書房,林立的書架上陳列着泛黃的書籍,她伸手摸了摸,不見凡塵,有人打掃過,她又喚了聲,“玉然姐姐?”
依舊沒有人迴應她,可是書房角落裡的桌子上,分明放着一本書,一疊吃了半數的香酥餅,她拿起來嗅了嗅,酥餅還未打潮,說明餅子放置的時間並不久,這樣的酥餅放了兩天便會受潮,玉然姐姐難道還活着?那些傳言果然是假的麼!停雲心下一陣雀躍!
於是她急急穿梭在書架之間,還是沒有……
停雲抱着最後一絲僥倖,或許她出去了呢?玉然姐在北華大街上開了家書店,這樣想着,她腳步匆匆的往外跑去,似是急於尋求內心深處的那份安定,她執着於見到袁玉然,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悲苦的人生不那麼苦,坎坷的道路不那麼曲折,尋一份心安理得。
剛來到後院門口,她眼尖的看見後院外靠着兩名士兵低低說着什麼,停雲忽然轉身藏身在一棵大樹後,後門居然也有人把守!
如果她這身打扮從後門走,着實有些可疑,於是她壓低帽檐,深吸一口氣,抱緊了手中的掃帚,只能試試從前門能不能混出去了。
蔣宅的內宅是沒有關東兵把守的,可是到了前門外院,停雲便有些蒙了,大宅的外院甬道里,爲了保護蔣寒洲的安全,巷子裡林立着守衛的士兵。
可是那些士兵身上穿着的淺綠色防化服,黑底黃錨的臂章,這分明是日本關東軍的着裝,雖然停雲不懂軍隊劃分,但她清楚在錦縣分三種兵種,一種是隸屬國民政府軍的東北軍也就是錦縣自衛軍,一種是隸屬山田統領的純正的日本關東軍,還有一種是投靠關東軍的僞關東小兵,僞關東小兵多半是錦縣本土人爲了活命而變節投靠日本人的兵種。
一般衝在前面鬧事的,送命的,亦或者後勤打雜的,多半是僞關兵,他們沒有軍人身份,只有真正的日本兵在關東軍中有軍人職稱。
而此時,外院守着的,分明是真正的日本兵。
蔣寒洲叛變的消息再一次涌上心頭,連着殺妻的傳言衝擊着她的腦殼,停雲按捺下如雷心跳,沉下一口氣,硬着頭皮從內院走出來,壓低帽子,一邊掃地,一邊往前門口走去,那些士兵也不攔她,待她將落葉掃至前門口,想法子把垃圾搓起來,往大街外面倒去,從而名正言順的出了宅子。
出了蔣宅,她便丟掉手中的器具,撒歡子往街道盡頭跑去,跑着跑着,她便察覺到不對勁,猛地站住了步子,面上的血色瞬間退卻了。
街道上人丁寥落,到處可見巡邏的日本兵,槍響聲不斷傳來,只是她聽不到,卻能看見橫屍在街頭巷尾的百姓,有僞兵麻木的拖着屍體往巷子深處走去。
這是怎麼了?
以前繁華熱鬧的街巷,何時變成了這番寥落的人間煉獄,商戶都去哪兒了?她倉皇四顧,待看見縣城街道上插着的旗幟時,停雲險些昏厥。
象徵着國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旗不知何時被換成了日軍的紅白旭日軍旗,旗幟換了,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戰爭的末日。
她終於知道所有人都瞞着她什麼了,原來在山裡的那些日子看到的戰火,以及錦縣上空深重的霾,不是山匪惡鬥,亦不是寒洲鬧出的動靜,是打仗了……是日本人真的開戰了……日本人一旦開站,就意味着這是全國性的戰爭……是流離失所的開始……戰爭面前,衆生平等,沒有尊嚴,沒有階級,亦沒有家園,有的只是掙扎在生死之間的恐懼,連活着都是一種奢望的勇氣。
愣怔間,遠處爆炸聲傳來,她聽不見,卻看見了白滾滾的煙霧,停雲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俊逸……俊逸遠在武漢還好嗎?會不會飽受戰爭之苦,錦懿會不會保護他……仗打成這樣,錦懿有能力保護俊逸麼?
停雲顫抖的厲害,惶惶看着身邊橫衝直撞的士兵,他們似是在搜什麼人,掀翻路邊的攤位,將她撞翻在地,地面棱角分明的青石板尖角鉻着她的背部,尖銳的疼痛刺激着她崩潰慌亂的心,她用力掐着掌心,不停的用疼痛刺激自己,想從戰爭的恐懼中脫離出來。
連續幾日守在蔣府對面巷口的男子在看到停雲踏出蔣府的那一刻,眼裡忽然掠過一抹亮光,他急忙丟掉手中的煙,大步向停雲走了過來,伸出手,“舒小姐,有人想見你,請跟我來。”
停雲怔了怔,狼狽的擡頭看去,一名頭戴鴨舌帽,穿黑色揹帶褲,內配青色襯衫,頗爲清秀的男子微笑看着她,雖是笑着的,但停雲分明察覺到了他眼底的焦急。
她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可是會有陌生人找上她難道不是錦懿派來的麼?
“是錦懿讓你來找我的麼?”停雲殷切的問了句。
那人眼裡掠過一絲不解,隨後平緩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停雲看出了他陌生的反應,隨後對照着他的脣形,猜測着他說的話,如果不是錦懿派來的,這個城市又有誰會找上她?她戒備的看着他,這個人想幹什麼?
男子笑起來有很大的笑紋,盪漾在眼角,他說:“您放心,我不是壞人,試問整個錦縣,誰敢跟舒小姐過不去?您可是蔣督統心尖上的人,只是我有位朋友想見您,她也是您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