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趙子龍的臉色也愈發的嚴肅,這個坑蒙拐騙的道士還真是膽大包天,蔣督統陪他玩玩,他來玩起真的?還真拿個空袋子忽悠蔣督統,當他們都是傻子麼?
蔣寒洲似是沒有耐心再陪這個故弄玄虛的騙子玩下去,他緩緩起身,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既然如此,我給你一個好差使,軍部的地牢裡冤魂很多,你且進去幫我慢慢抓,抓完爲止,兩箱金子犒勞你。”
道長臉色一變,一拂鬍鬚,“本道應了好幾家的委託,暫時沒時間……”
“還不抓起來!”蔣寒洲忽然不耐得低喝一聲。
趙子龍帶着兩名隨從立時上前將那道長和兩名小道長給按在了地上。
“住手!快住手!”蔣夫人疾步走到了門口,卻始終不敢踏出門檻,只扶着門框道:“寒兒你幹什麼,不得對大師無禮!”
蔣寒洲冷冷道:“媽,您還沒看明白嗎?兒子完完整整的把這鬼把戲給您過了一遍,還看不出這坑蒙拐騙的伎倆麼?”
“不……寒兒……那袋子裡確實有三隻鬼,我看見了,沒錯。”蔣夫人扶着門框,“你趕緊放了大師,不要讓那鬼出來。”
蔣寒洲吸了一口氣,面色怒意凌然,喝道:“鼓吹怪力亂神,煽動無辜羣衆,此等社會害蟲留着幹什麼,拖下去斃了!”
這句話一丟出來,那一直得意洋洋用鼻子看人的道長頓時雙腿一顫,要跪又跪不下去,直嚇的小便失禁,朝着蔣夫人掙扎道:“夫人,您也看到了,真有三隻小鬼啊,一隻是吊死的,一隻是被殺的,還有一隻是淹死的,您看到了,求您替本道說句話啊。”
此時蔣夫人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又驚又駭,直氣的身形不穩,若不是五兒和張嬤嬤扶着,恐怕早已背過氣去。
見蔣夫人不做聲,那道長徹底沒了主意,頓時醒悟過來一般,連滾帶爬的抱住蔣寒洲的腿,“督統啊,饒命啊,本道絕無虛言……”
蔣寒洲眸色一暗,一腳將那道士蹬了出去。
直到被拖出了院子,那道長方纔嚇破了膽,知道難逃一死了,忽然改口道:“小的不敢了,督統饒命,督統饒命啊,小的不敢裝神弄鬼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我不敢招搖撞騙了,求督統饒命啊。”
袁玉然細細看着蔣夫人的臉色,見她似是對道士說的話深信不疑,袁玉然眼裡掠過一絲疑慮,示意趙子龍停一下,走上前問道:“你剛剛說你是騙子?”
那道士見還有轉圜的餘地,忙不迭的點頭,“少夫人,求您饒小的一命,小的不敢欺瞞督統,不敢了呀。”
袁玉然疑慮更盛了,“那你拿什麼來博取我母親信任?”
她這個婆婆可是出了名的精明,早就修煉的跟千年老妖似得。
道士哆嗦道:“我……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他們說……說府上接二連三的死人……於是就……”
“聽誰說的?”
道士微微一怔,他也想不起來聽誰說的,只是一日有人去道觀參拜,偶爾聽見有人談論……他嚎啕搖頭,“我不記得了,只是聽說過啊,正好蔣夫人前來請我,我就想借此由頭混口飯吃……”
“那鬼是你找人假扮的?爲了騙錢?”
道士一聽,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本道哪兒能想那麼遠啊,是貴府先鬧鬼,後才請我出山,我正好順梯爬啊!我也沒見有什麼鬼啊,絕沒有預謀啊少夫人,救命啊。”
袁玉然問五兒,“你見過那鬼沒?”
五兒點了點頭,白着臉,“只看見一個影子……”
袁玉然看向蔣寒洲,總覺得哪裡透着古怪,一層層一環環一波波的古怪,這幾日寒洲甚少回府,府中恰巧鬧鬼最兇的時候,要說那些丫鬟不早就死了麼?什麼時候不鬧鬼,偏偏這個時候鬧呢……
見蔣寒洲眉眼冷淡,並沒有深究的意思。
她雖有疑慮,便也不再說話了。
一院子的人眼睜睜的看着那三個鬼哭狼嚎的道士被拖走,誰也不敢吭聲,蔣夫人早已氣的渾身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蔣寒洲冷冷道:“收拾乾淨!”說完,他也不看蔣夫人,便大步離開了明華臺。
袁玉然輕輕走到院子裡,拈起地上的一點白色的粉末放在鼻下嗅了嗅,一股刺鼻的氣味兒讓她冷不丁的打了個哈欠,她拿帕子包了些許粉末,方纔離開。
第二日,消息便傳進停雲的耳中時,她正焦頭爛額的被律斯祈纏着審查加入商會的商戶申報資料,聽聞律斯祈狀若無意的說起這事。
她一邊埋頭在一堆資料裡一邊漫不經心道,“蔣府還是有明白人的。”
律斯祈不以爲然,“要我說,疑心生暗鬼,這家定是做了不少缺德事。”
見停雲不回答,律斯祈刻意加了一句,“你看那個蔣寒洲,天天冷鼻子冷眼的,一看就是殺過不少人,還把自己的二姨太給逼死了,這種人,真是噁心!哪個女人跟了他,當真是瞎了眼。”
他似乎是刻意說些尖酸刻薄的話,斜眼觀察停雲臉上的表情。
停雲皺了皺眉,“律大少爺喜歡在背後說人壞話的毛病,可是一點都沒改。”
律斯祈一時語塞。
停雲推開了面前的資料,拍了拍手上的墨跡,淡淡道:“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再看吧,我有些累了,先走了。”
不等律斯祈說話,她便拿着包上了黃包車,一溜煙兒沒了蹤影,莫名的有些心煩意亂,她剛走到藥鋪門口,便見一個瘦弱的身影徘徊在藥鋪外,李掌櫃一看,連連迎了出去,“稀客啊,可兒小姐。”
“可兒?”停雲含笑喚了句,算着蕭家會回禮,沒想到這麼快!
蕭可兒一瞧見她,便紅了臉,踟躕的攥了衣袖,她拎了一個禮物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停雲上前牽了她的手,一同往藥鋪走去,笑容可掬道:“來了也不說一聲,光站在外面,大熱的太陽,多難受啊。”
蕭可兒低着頭,怯怯的說,“本來……本來母親陪我來的,但是……臨時有事被父親叫回去了,就讓我一個人來……來回禮,姐姐送的禮物太貴重了。”
“志成,幫我倒杯水來。”停雲拉着她坐下,笑道:“咱們姐妹,說什麼貴重呢?怎麼?不見碧蓮妹妹,她沒有陪你來麼?”
蕭可兒搖了搖頭,輕聲道:“蓮兒她……她因爲錦懿哥哥的關係,不想來呢。”
停雲做出一絲訝異的神情,“這跟錦懿有什麼關係?”
蕭可兒悄悄擡頭看她一眼,隨後又低下頭去,搖了搖頭不肯說。
停雲也不做過多的追問,簡單的收拾了一番,邀請蕭可兒去逛百貨商場,半晌午下來,兩人大包小包的拎回店裡,蕭可兒面上繃不住的喜色,“姐姐,太讓你破費了,我本是來回禮的,你給我買這麼多東西,實在是……”
停雲開朗笑道:“姐姐給妹妹買東西,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麼?難道蕭澈給你買東西,你也這樣推辭?”
蕭可兒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停雲倒杯水給她,笑道:“下次把碧蓮叫上,咱們一起出去玩。”
蕭可兒爲難的低下頭,沉默了一下,說道:“蓮兒不願意呢。”
“爲什麼?”
蕭可兒依舊只是搖頭。
停雲淡淡笑道:“我也聽說了,以前溫家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錦懿被趕了出來,但是,到底是兄妹啊,我這做嫂嫂的,總想爲碧蓮做些什麼來彌補兄妹情義。”停雲嘆了口氣,惆悵道:“我相信錦懿不會做那種事。”
“你也相信錦懿哥哥麼?”蕭可兒忽然擡頭,似是找到了共同的話題,只是看了一眼停雲,她又飛快的低下頭去。
停雲點了點頭,“跟錦懿在武漢相處的這些年,我很清楚他是什麼樣的爲人,哪怕她把那個女人當成了我,也斷然不會做出過分的舉動,畢竟我跟他已經有了俊逸了。”
蕭可兒默默聽着,緩緩擡頭看着她,“你真的不是寒洲哥哥的二姨太麼?”
停雲搖了搖頭,“爲什麼所有人都這麼問,那個女人真的跟我有這麼像麼、”
蕭可兒重重點了點頭,“簡直一模一樣。”
“那個女人呢?”
蕭可兒咬了咬脣,“死了。”
“可惜了,真想見她一面。”停雲惋惜的搖了搖頭。
“你真的認爲錦懿哥哥是被人冤枉的?”蕭可兒紅着臉,對這個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我相信錦懿是被人陷害的。”
蕭可兒左右看了看,湊近停雲,“我聽蓮兒說過,錦懿哥哥和寒洲哥哥的二姨太出事之前,一個嬤嬤去找過唐阿姨,蓮兒爲這事一直耿耿於懷。”
停雲詫異道:“真是奇了怪了,前些日子,我去蔣府上串門,也聽下人說起這事。”
“怎麼說?”蕭可兒似是來了興致。
停雲慎重道:“說是有人看見府上的一個嬤嬤去過溫府,還說這幾日蔣督統找到了那名嬤嬤涉嫌陷害二姨太的證據。”
“找到了又怎麼樣,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個兇手已經死了。”
“兇手死了?”
“就是那個秦嬤嬤呀?”
“府上不是傳言是張嬤嬤麼?”停雲狐疑。
蕭可兒微微一愣,“兇手是張嬤嬤?”
“可兒你想,這件事發生後,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停雲慢慢分析道:“我聽那幫丫鬟說當時秦嬤嬤風頭正足,頗得蔣夫人歡心,她沒有理由去陷害錦懿和二姨太呀,如果是她做的,可是最後她一點好處也沒撈着,就死在了監獄裡,反倒是被冷落的張嬤嬤搶了風頭,重獲蔣夫人的親睞了呢。”停雲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蕭可兒臉上的表情。
蕭可兒咬了咬脣,“是有點古怪。”
“你沒聽說麼?”
“什麼?”
“當時張嬤嬤跟二姨太有很大的仇怨呀,好像就是因爲二姨太,張嬤嬤才丟了一隻耳朵,她能不恨二姨太麼?相比之下,秦嬤嬤跟二姨太之間一直相安無事呀。”
蕭可兒緩緩點頭,“你說的對。”
停雲輕輕撩撥過蕭可兒耳邊的碎髮,“也是爲了錦懿,去蔣府的時候,我也留了一個心。”
蕭可兒看向停雲,“姐姐……”
“嗯?”
蕭可兒欲言又止,咬了咬脣道:“不管你是不是寒洲哥哥的二姨太,既然錦懿哥哥選擇了你,我便只認你了。”
停雲微微一笑,“你喜歡錦懿?”
蕭可兒臉瞬時紅到了脖子根兒,清透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急忙低下頭去,“沒有沒有,我沒有喜歡錦懿哥哥。”
停雲笑了笑,不再說話,兩人一直在藥鋪後院裡坐到傍晚,刺繡添花,好不愉快,直到蕭澈來接人,蕭可兒方纔戀戀不捨的回去了。
也就是這一晚,蔣府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