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管家微微一怔,緊緊跟在蔣寒洲身後。
蔣寒洲上了車,面色嚴肅道:“小樑和子龍去,我固然放心,但他們對人情世故並不精通,我需要你去一趟武漢,找武漢警衛廳廳長薛先生,讓他想辦法暗中扶持一個復辟反汪的活躍分子,轉移上面的注意力,之後將花名冊上姓魏的名字想法子抹掉。”
羅管家一邊開車一邊斟酌開口,“他能辦這事麼?”
蔣寒洲冷笑一聲,“政客的眼中,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他能坐上那個位置,多虧咱們。”
羅管家思慮許久,他確實聽過,三年前奉天的張先生家中辦喜,少爺與當時只是警員的薛某人在宴席上有過一面之緣,薛某人攀親帶戚,半個月後還追來錦縣,蔣夫人出於利益考慮,加之薛某人爲人世故圓滑,頗有前途可講,於是便出資支持他,並幫他買通了多方關係,坐上了廳長的位置。
羅管家說,“如果那姓魏的懂得進退便好,如果不懂,咱們就會有麻煩。”
蔣寒洲閉着眼睛,眉頭緊皺的靠在皮椅上,沉默不語,末了,他忽然轉了話鋒,“那批藥怎麼樣了?”
羅管家恭順的說,“我盯得緊,海關那邊都打通了,不給審批,未能登陸。”
車子停在蔣府外,此時已至晚上十點多,府上多數閣子都已熄燈,長長的甬道里老馬燈散發着微弱的油光,蔣寒洲徑直來到杏花閣,還未走進院子,便看見拱門口一個人等在那裡。
蔣寒洲眉目一揚,來到那人近前。
“少爺。”長恩長長的作了一個揖,像是戴着一張面具,滿臉諂媚的笑容。
蔣寒洲淡漠的看着他,等着長恩後面的話。
長恩繼續道:“老爺讓我給少爺帶個話,少爺對魏家的大恩大德,魏家沒齒難忘,老爺決定金盆洗手,不辜負少爺涉險相救的情誼,此次秘密從武漢前來錦縣以後,爲了家人的安危,將隱姓埋名,再也不涉足紛爭事宜。”
蔣寒洲默然聽着,聞言冷笑,“你們搞錯了對象,我對魏家人的性命並不感興趣,是死是活也跟我毫無關係,也未有相救之心,我所做的一切皆是爲了雲兒,你們與其對我感恩戴德,不如好好謝謝爲了你們而犧牲自己的雲兒。”
說完,他大步往院子內走去。
小蘭還未睡下,興奮的守在偏閣,聽聞動靜,她急忙拉開偏閣的門,跑了出來,“少爺。”
蔣寒洲繞開花壇剛來到正閣的門前,便看見小蘭臉上煥發光彩的迎了出來。
他止步。
小蘭又喜又怕的看着他,咬了咬牙,輕輕說,“少爺欠二姨太一個拜堂,今晚請務必……務必珍惜二姨太,滿足她的心願。”
她冒着生命危險,鼓足了勇氣說出這番話,又羞又懼,臉已經憋成了豬肝色,想起下午二姨太不明所以的要了一頭母豬藏進了屋內,她又有點擔憂,敬畏的提醒道:“少爺保重。”
蔣寒洲頭一次瞧見有丫鬟敢這麼跟他說話,頗覺有趣,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蘭微微一怔,少爺竟然沒有惱!果然也不記得她,她急忙低下頭去,“我……我叫小蘭。”
“是個機靈丫鬟。”蔣寒洲淡笑說了一句話,便推開停雲的寢閣,大步走了進去。
小蘭怔怔的立在原地,少爺他……誇她了?難以置信,簡直難以置信!那個眼高於頂,不近人情的少爺居然誇她了!小蘭下意識掐了一把自己的臉,這不是夢,果然自從來到杏花閣以後,遇到的人都是好人,事情全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以前她在明華臺當差的時候,因了老夫人立下的規矩:丫鬟姑子一律不準靠近少爺,如果丫鬟多跟少爺說一句話,就會被人誤傳爲少爺,所以她們這樣的丫鬟只敢對少爺近而遠之。
看來少爺對二姨太是真愛,以至於對二姨太的丫鬟都溫和起來。
小蘭看着停雲寢閣的方向微微笑了下,希望二姨太和少爺重修舊好,恩恩一輩子,千萬不要再出什麼岔子。
寢閣內,老油燈昏暗微弱,屋內到處都是紅色的纓子和喜字,連着被褥都換成了紅色的。
蔣寒洲放輕腳步走過去,撩起珠簾,便見內室的,被褥高高拱起,想必那小妮子已經睡着了。
蔣寒洲勾脣,新婚之夜,竟敢不等夫君就自己睡下了,真像是她乾的出來的事,他徑直來到一旁早已準備好的熱水前,洗漱完畢,便輕手輕腳的來到牀邊。
看着那微微拱起的被褥,心裡泛起絲絲的晦澀的風情,彷彿被褥下包裹的,是他此時此刻所有的渴望,蔣寒洲側躺在牀邊,輕輕拍着被褥,像是哄着小孩子,低沉的呢喃道:“睡了?”
被褥裡的人沒有絲毫的反應,頭藏在褥子裡,屋裡靜的出奇,只聞窗外風雪呼嘯。
瞧她這麼害羞乖巧,蔣寒洲脣角勾起的弧度,以爲她今夜會鬧的不可開交呢,他繼續輕聲道:“要知道娶的是你,無論如何我都會親自去拜堂。”
他伸手攬過她入懷,“還好現在還不晚,我會還你一個盛大的婚禮,雲兒。”
很應景的,屋內的老油燈忽然熄滅了,充滿曖昧而又寂靜的氛圍,雪光從窗外投入一層月光色的白,照着屋內紅色的喜字上,恍惚中帶着迷離。
蔣寒洲來不及細想屋內的燈怎麼會忽然熄滅,便被體內最原始的衝動驅使着更緊的收攏了臂膀,將被子中的人圈入懷中,有那麼一刻,他的心裡涌起一絲異樣,但並未多想,他已然掀開被子,往心上人撲去。
然而,他火熱的身體剛貼上被窩裡的那個“人”時,便被茂盛而又僵硬的毛刺而扎的全身一個激靈,大手摸去,全是毛茸茸的東西!
與此同時,被窩裡的那個東西像是被驚喜了,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聲,那聲音……就像是……是殺豬般的叫聲。
“嚯!”蔣寒洲心神大震,從一躍而起,“什麼!什麼東西!”
“哈哈哈哈!”房間內爆發出一連串快意歡悅的笑聲,停雲躲在屏風後瞧着這一幕,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聲,瞧瞧蔣寒洲衣衫不整慌張驚懼的樣子,“哈哈哈哈!”
蔣寒洲怒氣衝衝的燃起了油燈,看見屋內的景象,大吸一口涼氣,只見新婚大紅牀榻上,一頭綁着花蝴蝶的母豬嚎叫着從跳下地,母豬的脖子上綁着長長的紅綢緞,另一頭牽在停雲的手上。
而停雲此刻,正扶着屏風一側的畫框,笑的直不起腰來,大名鼎鼎的蔣寒洲,居然會被一頭豬嚇的叫出聲來,停雲想着,忽然手中的緞子一緊,那頭豬像是受到了刺激,橫衝直撞的向着蔣寒洲撞去。
蔣寒洲驚魂未定,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