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人呢!”他大吼一聲!
守在門外的家丁哆嗦的跑過來,“奴一直守在外面,二姨太沒有出去過。”
“快給我找!一羣飯桶!”蔣寒洲一腳踹在那名家丁的上,低喝道:“二姨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也不用活了!”
一瞬間丫鬟家丁們將杏花閣翻了個底朝天。
蔣寒洲站在主閣的屋內,潮溼的地面上血跡斑斑,像是被打劫過那般凌亂不堪,雨絲的夜風從外面吹進來,透着頹敗的蕭索之感,蔣寒洲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刀刻般的薄脣瞬間繃緊,不安的感覺漫上心頭,他害怕了。
“這裡!這裡有個狗洞!二姨太定是從這裡跑的!”
“啊……這裡有血跡!”
“……”
丫鬟們的聲音從杏花閣的後院傳來,蔣寒洲大步走了過去,看着狗洞下的草窩裡,被雨水沖淡的血跡在挑燈的照耀下,散發着冰冷的寒芒。
他一手攀住牆頭的倒刺,用力躍過了高牆來到蔣府的後院,順着那些極淡的血跡一路追向了後山。
雷電交加,停雲垂着頭麻木的爬上了後山,來到星湖灣,這裡是她和寒洲初見的地方吧……哦不……應該是第一次說話的地方吧……
她平靜的看着湖面,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切都像是一個笑話,欲哭無淚的笑話,愚蠢至極的笑話,羞恥之極的笑話。
風雨欲來山林呼嘯,湖面起伏的浮萍如她此刻破碎的心,在浪濤的擊打下,龜裂出千萬斑駁的細紋,再被無數的水花趁機,失卻了盎然的生機,浮浮沉沉歸於絕望的虛無。
彷彿還是昨日,他對她說,“我定會護你舉家周全!”
彷彿還是昨日,他說,“你放心,無論是金錢、權力還是地位我全都能給你,包括我的愛!”
彷彿還是昨日,他情真意切攜手同她共賞盛大的煙火。
彷彿還是昨日,他柔情似水爲她構築那海市蜃樓般的童話。
彷彿還是昨日,他的愛他的笑他的心他的一切一切都是向着她的。
隱隱的,鼓瑟齊鳴的管絃樂從前院傳來,那樣喜慶歡愉,其樂融融,良辰美景正當時,他現在正擁着洞房吹花燭,歷來薄倖錦衣郎,只見新人笑,哪兒聞舊人哭。
“爸媽,阿姐,雲兒錯了,雲兒來陪你們了。”她低聲喃喃,雨水與淚水交織,她如溺水的亡靈緩緩往水中央走去,“你們等等雲兒,雲兒馬上來。”
水漫過了她的腰身,隨後是脖頸,最後是頭頂,她並沒有掙扎,在湖面激盪起一小祚水花後,直直的沉入湖面。
許是大雨越來越大的緣故,血跡在半山腰上沒有了,蔣寒洲疾步來到湖邊,漆黑平靜的湖面彷彿吃人的巨口,吞噬山間的一切。
閃電彷彿要將天空,斜斜的劈砍而過,整個天空如一塊破布被揉的猙獰。
蔣寒洲微微皺了一下眉,忽的瞧見湖面上飄着一隻繡花鞋,蔣寒洲臉色蒼白如紙,一邊往湖中央奔,一邊暴躁的撫開水面上的浮萍,低喝道:“艾停雲!”
呼喊聲迴盪在山谷間,一圈圈,一層層,很快被轟鳴的雷聲淹沒。
而此時,蔣府已是亂了套,一來是傳言二姨太出事了,二來是傳言山田闖入了臨風院,大鬧袁玉然的洞房。
蔣夫人帶着衆人趕來臨風院的時候,便看見山田用力拍打着洞房的房門,房門緊閉,袁玉然端坐在屋內,換了身中式大紅婚服,蓋着紅蓋頭,從容淡定。
山田進不去洞房,便醉醺醺的在院子裡追着丫鬟們跑。
蔣夫人氣的不輕,指着秦貴道:“趕緊把少佐扶回去,這像什麼話!”
秦貴連忙跑過去,奈何山田不吃這一套,一把將他推開,來到洞房前開始用力踹門。
“少爺呢!寒兒去哪兒了!”蔣夫人怒極喊道。
丫鬟們急忙說,“少爺去找二姨太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管什麼二姨太!快去把他叫回來!就說山田喝醉鬧事了,然兒有危險!”蔣夫人急喝道:“秦嬤嬤呢!”
丫鬟們紛紛散去。
秦嬤嬤正巧跨入臨風院內,她早已聽說杏花閣的事情,心中正打鼓怎麼前腳走後腳二姨太就出事了?她走的時候明明捆好了的,雖說心有疑問,可她又不敢回去那個是非之地,只得撇得乾乾淨淨的來找蔣夫人尋求庇佑,聽聞蔣夫人喊她,她急忙上前說道:“夫人,奴在呢,奴怎麼問那二姨太就是不鬆口,恐怕要夫人親自去審問才行,這不,奴剛走就聽說二姨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這可跟奴沒關係呀。”
蔣夫人嚥下了這口氣,她微微擡高了下顎,陰下神情,“給我惹了這麼多事,就想這麼一死了之,豈不是便宜了她?我已派人去叫寒兒回來了,剩下的事你去繼續盯着。”
秦嬤嬤原本還有些怯怯的,見蔣夫人沒有責怪她,頓時有了底氣,帶着丫鬟匆匆離開了。
百合和中野只是撐着傘冷眼旁觀,只有秦貴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圍着山田團團轉。
蔣夫人隨後喚了幾個家丁過來,“準備強行將山田扶走。”
奈何山田大怒之下,竟然拔出槍對着一個家丁就開了一槍,丫鬟家丁尖叫聲四起,場面一度混亂至極。
此時,方管家尋至星湖灣,大喊道:“少爺,不好了,出事了,山田要大鬧洞房,少夫人有危險了!”
平靜的湖面上,久久無波無紋,許久,蔣寒洲猛地從水底破水而出。
方管家繼續道:“二姨太不會做糊塗事的,這裡交給小的來,剛剛府上傳來槍聲了,您趕緊回去看一眼吧!”
說完,方管家揮了揮手,跟隨而來的幾個家丁噗通噗通跳下了水。
蔣寒洲臉上掩不住的怒意讓他額角青筋暴跳,他再一次沉目低喝一聲,“艾停雲!”言畢,再一次往湖中央潛了下去。
方管家心急如焚,不停的急喊道:“少爺啊,再不回去,老夫人恐怕也有危險了,你聽槍聲啊!”
槍聲再一次傳來。
蔣寒洲額角上青筋暴跳,眼見火燒眉毛了,他大步涉水上岸,臉色陰沉的可怕,向着湖裡尋找的家丁說,“挖地三尺也要把二姨太找到!找不到人,你們統統陪葬!”
臨風院內,山田已經一腳踹開了洞房的門,搖搖晃晃的走了進去,屋內一個人也沒有,他醉醺醺的來到裡屋,乍一眼並沒有瞧見人,正當他伸手要撩開半掩的帷幔時,沉重的腳步聲從外面疾步走進,一支溼漉漉的大手猛的握住了山田的左手,制止了他的動作。
蔣寒洲全身溼透了,面色冷峻寒氣逼人,他說,“少佐走錯了房間,這是本帥的婚房。”
言畢,不由分說的將山田一把扯了出去大力推搡之下,一把將山田丟在了院子裡。
百合和中野上前一步接住山田搖搖欲墜的身子。
“八嘎!”山田暴怒,掏出槍向着蔣寒洲就要開槍。
與此同時,自衛隊前來參加婚宴的副將士兵們立刻圍上前來,將山田、中野和百合包圍,氣氛徒然緊張起來,戰爭一觸即發。
蔣寒洲面色一沉。
中野先一步按住了山田的槍,如果在這裡打死了蔣寒洲,難保這些士兵們不計後果的報仇,自殺式跟他們魚死網破,他們只有三個人勢單力薄,儼然就是活靶子,何況,關東軍剛進駐錦縣,根基還未扎穩,現在還不是跟蔣寒洲正面翻臉的時候。
“你們想幹什麼?”百合站出去,“是想造反嗎?!”
“這是中國人的地盤,何來造反之說!”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袁文才撩着中山長袍,疾步從別院走過來,“倒是山田少佐,爲軍表率,怎可大婚之夜闖入他人洞房,這就是你們日本人的爲人之道嗎!”
衆人齊齊看去。
百合微微變了臉色,他對袁文才並不陌生,這人跟着遼寧兵工廠督辦臧式毅做事,通曉軍火製造技術,連大佐也要讓他幾分。
中野說道:“少佐喝醉了,誤將這裡當成了關東軍部的寢臥,一切可以理解,冒犯了蔣帥,明日待少佐清醒了,我定告知他。”
“艾……”山田歪歪斜斜的靠在中野的身上,嘴裡含糊不清道:“艾停雲……來……出來……”
蔣寒洲深深吸了一口氣。
中野給百合使了個臉色,百合扶住山田的身子,狠狠瞪了蔣寒洲一眼,“哼!走着瞧!”
袁文才犀利的看着山田的背影,最後看也不看蔣寒洲,急急進了婚房內。
袁玉然聽聞外面沒有動靜,方纔推開衣櫃的門,靈動的眸子左右看了看,正瞧見袁文才面色不快的走進來,“如果我不在這裡,你要怎麼辦!”
袁玉然篤定笑起,滿不在乎的撩撥着紅櫻子,“寒洲自會護我周全。”
“哼!護你周全!我看他自身難保!錦縣的局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山田早晚要動手!”袁文才一拂衣袖,不滿道:“還有個什麼二姨太!爲了一個二姨太連你的性命都不顧!這樣的女婿如何要的起!”
談話間,蔣寒洲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他全身溼透,軍裝溼透不時地往下滴着水,碎髮略有些凌亂的交織,露出蒼白俊美的臉,他只是冷冷靜靜的望着袁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