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列車只是民間的說法,列車的所有者並沒有給它起名字,卻喜歡在所有正式場合冠上自己的稱謂,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的列車,只可惜乘客們都不關心所有者本人,沒有條件乘車的自然更是無從知曉了。自從十年前新政府上臺後,爲了鎮壓暴亂採取了通訊和交通管制,民間航空和鐵路基本停止運行,通訊方面不再開放民用的線路,普通人如果沒有技術,保留的通訊設備也就是一個擺設。而這條私人運營的鐵路的持有人若是沒有些手段,絕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把票賣給權貴。
月音從堆在一旁的行李中拉了兩箱走到了西弗洛身側。西弗洛歪頭笑看着她:“你進入角色倒是挺快的,車還沒到,我們先聊聊天吧,告訴我你的名字。”
“安月音。”月音一直在觀察他,他雖然在問她話,眼神卻不停往一旁的阿古身上飛去。
“那你呢?”這下他總算找到可以搭話的機會了。
阿古從一開始就不太喜歡這個不正經的大公先生,對於自己被要求做他的跟班更是一臉的不高興,但看到是巖默認他挑人才沒有發聲抗議。此時西弗洛的搭話他絲毫都不想理會,只僵着臉不回話。月音也看出了阿古的情緒。
“叫阿古就好。”
“阿古?”西弗洛不像是問月音更像是自言自語。
此時巖洞出口的一面傳來了一陣沉悶的轟鳴聲——列車到站了。大家下意識的湊到窗前往對面看去,除了深谷什麼都沒看到。轟鳴聲是從對面山崖傳來的,這個洞穴候車廳所在的山崖和對面山崖間唯一的聯繫只有一條天生的石橋,這石橋從洞穴口延伸到對面的山崖上。
轟鳴聲漸漸弱了下來,此時列車員開口道:“各位請隨我登車。”說話間,洞穴上的門打開了。大家跟隨列車員走上了天橋,對面的山崖上自動開啓的門後有一段不太長的通道,而後就見到了一個月臺上。白色的列車已經停在了月臺邊上,列車門緩緩打開了,從門裡走下一個穿着更爲講究的列車員。
“尊貴的客人,我是各位此次旅行的列車長,歡迎各位乘坐瓏會長的列車。請問您是卡斯.哈里伯爵麼?”列車員舉止得體的先向西弗洛微鞠了一躬,西弗洛略點頭表示回禮。這稱呼讓月音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過來,這不過是爲了掩蓋身份罷了。
“那這位就是博裡.柯斯中校了。”這回他朝向的是巖,而巖也點了點頭,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稱呼。月音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聽過了。
正對站臺的列車門正好就是兩人車廂的分節處,列車員指引兩人分別進入左右各自的車廂。隱形列車每節車廂只安排一位客人乘坐,並設置有主廂房和侍從廂房。月音自然是跟隨西弗洛進了他的車廂。先穿過茶水間和一間侍從室後,就來到了西弗洛的主廂房。
廂房寬度有限,但是裝修極盡奢華,和外邊的候車廳和月臺完全是兩重天。西弗洛進了廂房後就徑直走到窗邊的一個搖椅上一屁股坐下,自顧自地翻起了桌上的雜誌。翻了兩頁後,發覺門邊的三人竟然一直沒動,詫異地擡頭看了看他們。
“我說,你們不應該開始幫我整理行李了麼?”
月音原打算和他客套兩句就出去的,沒想到他支使起人來倒是一點都不客氣,但想到車票錢是他出的,便忍了下來,和倉一同將行李打開,開始安置他的物品。阿古有些不太情願,撅着嘴雙手抱胸看着。
“阿古,你是找不到事情做麼,要不來和我聊聊天?”西弗洛不失時機地將臉從雜誌後露出來,熱絡地招呼着。
“我不會聊天。”說着把月音手上拿着的衣物搶了過來,跑到一邊的衣櫃前去了。西弗洛一臉挫敗,只能無奈地繼續看雜誌。
看他們折騰差不多了,西弗洛終於放下了手上的雜誌,一本正經地又安排起事情來:“我打算邀請中校先生一起共進午餐,還麻煩月音小姐幫我跑一趟,邀請中校先生前來。”
“跑腿的事情我來吧。”阿古總算逮到個機會躲開這個麻煩的大公先生,結果卻被西弗洛一臉狡猾地化解了。
“這個事情,月音去就好了,因爲有件事情恐怕月音做不了。”
“什麼事情?”
“我要洗澡。”
“你洗就洗,和我有什麼關係?”
“難道你讓這位小姐爲我服務嗎,當然如果她不介意的話。”
“好好好。”阿古氣沖沖的去了浴室。
“至於這位……”
“我叫倉。”
“倉,就麻煩你安排午餐的事情吧。”
月音戒備地看了幾眼西弗洛,才轉身和倉一前一後的出了主廂房。
這邊並沒有僕人服侍主人的情景出現,除了巖爲掩人耳目獨自住進了主廂房外,其他人分男女各自到車廂兩頭的侍從室張羅自己的事情去了。
月音來敲門時好半天也沒人應門,正想着是不是到其他人那裡去看看,門開了。巖頂着一頭溼漉漉的短髮從拉開的門縫處探出頭來,看到是月音後,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門拉開了。
“進來吧。”
“……”
月音沒想到他只是下身穿了條新褲子,赤裸着上半身就來應門,一臉正常的側身示意她進門。那結實的線條讓月音臉上一熱,雖然之前給他治傷也見過,但這樣毫不顧忌出現在她面前,還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正尷尬間,月音瞥見了他腰上的傷,於是注意力就轉移開了。
“咳咳,你的傷,你剛纔是在洗澡麼?你的傷不能碰水。呃,你的褲子從哪來的?”
因爲剛纔的尷尬,月音此時有些短路,說起話來連發炮似的。
“你是打算和我在門口討論這些問題,好等着讓其他人也看看我這個樣子?”
剛被轉移開的注意力又成功的回到了剛纔的問題上。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月音慌亂地側身進了房間,巖則順勢地把門關上了。
“我沒有用水衝傷口,只是擦拭了一下,褲子是薩弄來的。”
“哦。”月音完全沒在意他說了什麼,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故意好奇地四下張望過,雖然相似的擺設在隔壁已經看過了。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情麼?”
轉了一圈,月音終於想起來自己的目的。
“西弗洛請你去吃午餐。”
巖沒有異議。
“那我回去了。”
想起西弗洛的午餐,月音就想起了阿古,既然話送到了,自然就想着儘快回去。但巖要她稍等一下。
“我和你一起過去吧,稍等。”
月音應了聲後,就自顧低着頭站在門邊,像個犯錯的小孩子用腳無奈地一下一下划着地毯。她也沒注意巖在做什麼,在房間裡面走來走去的巖,眼睛卻一直看着她,直到他又說出話來之前,她一次也沒擡頭看他。
“看起來你挺着急回去的。”
月音此時擔心着阿古,想着西弗洛這樣把她和倉支開,不知道他到底要對阿古說什麼,她要儘快回去以免出什麼岔子。
“現在就阿古一個人在那邊,我怕他一個人應付不來。”
剛纔不知道在磨嘰什麼的中校先生,忽然抓起椅子上的上衣往身上一套,語調有些冰冷地說道:“那就走吧。”徑直越過月音打開了門。
巖走得飛快,月音都快用小跑才能跟上。來到西弗洛的門口,月音敲了敲門,聽到迴應正想去拉門的時候,巖卻搶先拉開門走進去,待她要跟上,就見他冷着臉轉身把她推出去關上了門。月音還在一頭霧水時,門又開了,阿古也被趕了出來。
“你怎麼也出來了?”
“不知道,巖要我出來的,說是他們有事情要商量。月音,巖好像看到西弗洛時有些生氣呢,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之前一直挺好的,怎麼會呢。呃,你說巖生氣?”
“是啊,不過西弗洛太沒禮貌了,只穿了浴袍就應門,簡直……”
阿古沒說下去,直接吐了吐舌頭。對這個不正經的大公先生,月音表示確實有些傷腦筋,不過又想起方纔巖應門的情景,月音也有些納悶,這兩人怎麼會在這件事情上相似,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人。月音向阿古問起西弗洛對他有沒有奇怪的舉動,阿古便說起西弗洛向他問的那些不着邊際的話。這讓月音越發納悶了,她總覺得西弗洛對阿古很有興趣,但並沒有爲難阿古,看起來反而更像是在套近乎。
倉推餐車回來,三人爲他們擺好餐檯後,巖不客氣地將他們三人請了出去,說是嫌人多吵鬧,月音於是落得清閒的去了木櫻那裡。
月音幾人吃完午餐時,巖過來請幾個大人去他的房間一趟。
“西弗洛沒讓你叫我們回去麼?”
月音意外地問道。
巖沒回應,冷着臉先一步回了房,反而是去收拾餐桌一同回來的倉一邊端着碗一邊解了她的擔憂。
“他說他休息了,暫時不用我們服務。”
聽到這話,月音終於放下心來,但是看巖的樣子,月音覺得他好像還在生氣,但是又實在猜不出他生氣的原由。
進到巖的房間時,森明和巖已經坐在茶几的兩旁。
“來看看。”
森明一邊招呼她們一邊示意他們看牆上掛着的電視。此時屏幕上正在着坎薩的政府公告。大家坐在茶几旁將新聞看了個大概,其實也沒有什麼新鮮的,大致和城裡傳單上寫着的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失蹤的少主被找到了,還被巴緹大主教以請少主給新政府出謀劃策的名義留在了坎薩城。這些都是場面話,實際就是向中央的要挾。另外一個有意思的事情是這車上也能看到京城的新聞,中央政府那邊卻是什麼都沒說,連坎薩易幟的事情都沒人提起。
“中央政府也太沉得住氣了。”
“不是沉得住氣,是進行輿論控制。”
“是的,這些都是說給普通民衆聽的。”
月音沒怎麼聽大家討論,反而被屏幕上放着的巴緹主教閱兵的場景所吸引,那站在主教身後的人總有些眼熟,只是遠鏡頭居多,即使是特寫也只有巴緹一個人的特寫。接着她聽到解說員清晰的介紹。
“巴緹議長今天在新上任的參謀長沙影的陪同下檢閱了新改組的坎薩軍。”
“沙影?”月音一臉疑惑的看向巖。
巖的表情難得出現了一絲驚訝,但馬上又轉入沉思。
“怎麼了?”木櫻好奇地問。月音簡單的把她和沙影的幾次交集說了一下。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不過現在他對於我們來說應該暫時不是問題了。”
“不見得,別忘了我們現在還沒有離開他的勢力範圍。”
“那我們要怎麼防備呢?”
“說到防備,我一直擔心巖乘車所用的軍隊身份會不會引起注意?”森明一邊說着一邊觀察巖的反應。
“這個不需要擔心。這條鐵路的所有者在全國都有資產,他不會輕易將自己放到任何一個政治派別的站臺上。”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我不能肯定,我只是在賭。”
這話讓大家有些慌神,原以爲他這麼堅定地帶着大家來乘車必定是胸有成竹,沒想到還是在冒險。
“關於身份的問題,各種風險我都已經考慮過了,對應的對策自然都有考量,但這不是今天我要和大家談論的重點。我要提醒各位,當前最大的問題其實是列車上的乘客。”
能支付得起列車高昂票價的必定非富則貴,但在資源枯竭、國家高壓的環境下,還能順利依靠經商獲取財富的,不是仰仗權勢就是自己手中有武裝。
爲了滿足這些特殊客人的需求,列車上還配備了爲他們打發長途跋涉中無聊時間的特色車廂。這節車廂通常在列車的中段,車廂內幾乎可以滿足所有的室內娛樂需求,打牌小賭、飲酒品茶、甚至是桌球及室內高爾夫,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辦不到。這項定製型的服務長久以來得到了乘客的高度肯定。
爲了方便乘客順暢的來往於特色車廂和乘住的車廂,同時又保障其他乘客的隱私和休息,每節車廂都設計了雙走廊。兩個走廊之間沒有窗戶,只在車廂之間的銜接處彙集,內走廊上安裝了門以保證顧客的隱私。而外走廊正是巖所擔心且要向大家提醒的問題之一。
“我並沒有測試過那道隔牆的隔音效果,牆上沒有窗也只是看起來安全而已,警戒還是不能少。”
又因爲他們登車較晚,乘住的已經是較爲靠近中心的車廂,在外走廊上來往的人有可能包括了大半個列車的乘客。這樣複雜的環境對他們來說確實是一個挑戰。
“我們能不能知道車上住的都是些什麼人呢?”
“列車員不可能告訴我們的,他們的資料肯定會得到保密。我們只能通過其他途徑。”
“現在有什麼其他的途徑麼?”
“除非他們主動告訴我們。”
“正是要他們主動,所以我打算今晚就打探一下。”
森明佩服巖的謹慎周全。
“你也不用打啞謎了,直接說要我們做什麼吧。”
巖讚賞的看了看森明,將晚上的安排簡要說明了一番。
晚飯前,幾人如約到了西弗洛的車廂,此時的大公先生正在悠閒的喝着茶,看到他們進來便高興地起身迎接。
“歡迎兩位美麗的小姐和我忠實的朋友,請問要喝茶麼?”
月音看他莫名獻殷勤的樣子,想來今晚的安排挺合他的心意。但他說完話後卻一個勁的往她們身後看。
“您在看什麼呢?”
“阿古呢?”西弗洛一副討好的表情。
“今晚的事情不適合孩子參與。”
聽到這話,大公先生露出了遺憾失望的表情。
“今晚的安排你們應該都聽中校先生說過了。那麼我需要給各位幾個小提點。”
“第一,”剛纔還不太高興的大公先生又精神十足了,“各位既然是以我的侍從或女僕的身份一同前去的,那麼就需要幾位的行爲舉止更貼近角色身份纔好。當然最重要的就是要‘主動積極’地爲我服務。”
這話沒說完,面前三人的嘴角都抽了抽。月音猜想擺出這樣的排場估計就是他想出來的。然而西弗洛話風一轉,忽然一臉認真地說道:“第二,當然是多觀察、少說話。在這些人的身份背景都沒有完全清楚之前,各位不經意的一句話都可能會泄露你們的秘密。”他的嚴肅讓三人都不太適應,但也意識到他提出的這點要求的重要性。
“第三,不管遇到什麼都不要輕舉妄動,除非涉及人身風險,一切由我處理。”
實在讓人意外,沒想到一直沒有個正經的人竟然說出這樣有擔當的話,而此刻的西弗洛竟隱約透出了幾分封地之王的氣度。就在月音三人開始對他生出了信任感時,大公先生畫風又一轉,恢復了慣常輕浮的態度轉向木櫻。
“當然,我也很希望扮演我的情人的這位女士能同時扮演好交際花的角色,那就事半功倍了。”
白天時月音倒是沒聽巖提起這個,雖然冒險,但她承認有時候主動出擊才能避免更大的損失,而且是由西弗洛出面最好不過了。
通過車上的服務系統,他們購買了一些合適的衣物。那套漂亮的小洋裝送到時,月音和木櫻興奮的討論了好一陣,西弗洛則看着她們一臉小女人的樣子一個勁地搖頭。裝扮一番後,幾人就向着定製車廂去了。
西弗洛的車廂和定製車廂之間還有兩節私人乘住車廂,天色尚未全黑,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列車已離開了山中隧道,正在一個狹窄丘陵中穿梭,此時除了貼着車身擦過的茂密樹椏和樹椏間落下的天空的光線,再看不到什麼好的風景。
木櫻看着樹牆的墨綠和丘陵隧道的幽暗間替出現,好奇地問道:“既然叫隱形列車,怎麼在露天的環境下也不開動隱形功能呢?”
“這麼大的移動物體使用隱形功能原本就很難完美的不被人察覺,一次所謂的隱形更多是在列車的路線設計上下功夫。”
“怎麼說?”
“就是將路線規劃在人跡難至的地方,沿線設置了監視器,遇到有人靠近時,就會提前改道備用路線避開。車站以及鐵道本身都充分利用周圍環境進行掩飾。”
“這樣成本豈不是很高。”
“花錢不是問題,安全性更爲重要。更何況這條鐵路的擁有者,叫什麼來着?總之他就是那種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的人。”
“大公閣下,哦不,應該是卡斯伯爵,你知道得還真是清楚呀。”
“我可是你們砂岩的常客,這車也坐過多次了。對了,木櫻,我想你可以叫我親愛的更好些。”
木櫻尷尬地笑了笑。
“我,我儘量。”
推開閃着霓虹裝飾的車門,一陣輕快的樂聲從氤氳的燈光中飄了出來。西弗洛挎起手臂,木櫻挽着他,月音和倉跟在他們的後邊走了進去。
車廂中有一個吧檯,周圍是一些半包圍空間的獨立沙發和茶几,有幾組沙發內已經有人佔了位。最特別的就是車尾那個圍起來的簡易拳擊臺,此時沒有人在上邊對戰,倒是在靠角落的拳擊沙袋前,一個壯漢在獨自揮拳練着。
他們的到來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大家都擡頭望了望,有的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有的視線和西弗洛對上了,禮儀式的打個招呼,當然也有假裝轉開視線仍然用餘光打量着他們的。
西弗洛環視了一圈,帶着木櫻坐到了一個離吧檯很近但能看到全車的位置。剛落座,方纔和西弗洛打招呼的那位先生起身走了過來。
“哈里伯爵您好。”
這個穿着一身條紋西裝,留着兩撮小鬍子的男人,竟然準確的稱呼了西弗洛的掩飾身份,可他們上車僅半天時間,且除了列車員沒有在車上見過任何陌生人。
“請坐。”
西弗洛卻無半點驚訝地請對方落座。
“不知道先生有什麼指教呢?”
“指教不敢,只是直覺告訴我今晚會有生意可以做。”小鬍子男人熱絡討好地望着西弗洛。月音看出這人是個二流的情報販子,從這類人身上確實能收穫不少信息,但不是很可靠。
“不知道你是買還是賣呢?”
“那要看您需要的是什麼了,消息還是錢?”
“自然是看看有沒有值得的。”
小鬍子聽西弗洛這麼說,抿脣想了一下。
“不知是哪方面的?”
“就從這裡開始吧。”
西弗洛擡了擡手,小鬍子順着他的手勢看了看坐在擂臺邊上時不時斜眼看向他們的人。
“我明白了,那我先附送一條吧。”小鬍子於是開始生動的介紹起那人的身份背景,當然是有所保留的。
擂臺邊坐着的是一個投機商人,略有些軍方背景,生意花樣挺多,但也不是什麼乾淨生意。今晚正是他定製了這個拳擊酒吧的主題,邀約了一位乘客來這裡約戰,在那打沙包的就是他養的拳師保鏢。
“怎麼樣,您可以驗證一下,如果滿意,您請開個價。”
西弗洛側身和木櫻耳語了幾句。只見木櫻端起酒杯越過車廂向那商人走了過去。
正四處觀察的月音總覺得有視線在看着她,但是礙於小鬍子在一旁,她無法和他們交流這種感覺。這視線還有幾分寒氣,讓月音心裡不安起來。她只能謹慎地四處掃視,但不敢過於放肆,實在看不出任何異常。月音的走神自然引起了小鬍子的注意,也讓西弗洛察覺到了。
此時車門處又走進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叼着一根雪茄,身後跟着一個壯漢。剛一進門就嚷着嗓子喊起來:“今晚的擂臺搭好了嗎?噢,不錯不錯,來來來,強生,今晚要好好表現。T先生在哪呢?”
遠處和木櫻聊得正歡的T先生聞聲擡頭看了看胖男人,熱情地向他招了招手。胖男人帶着壯漢走過去後,兩個人熱絡地聊了起來,還看到T先生將木櫻向胖男人做了個介紹,於是幾人一起走到了西弗洛的座前。
“伯爵,很榮幸認識您。”
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大公先生竟然謙虛地站了起來和兩人握了握手。
“很榮幸認識兩位,請坐。”
“不必了,我們正要開始今晚最開心的節目。您也一起來怎樣?”
“好啊,只是我有生意要先和這位先生聊聊,稍後一定捧場。”
胖男人好像有些不高興,但是快速的掃了一眼西弗洛全身上下後,又彎着笑眼客氣道。
“那就請您一定要給我這個面子,稍後一定過來捧場了。”
這話聽起來客氣,卻還是有幾分強迫的意思在裡面。話畢幾人走回擂臺邊上去了。
看到這幾個人不是善類,西弗洛也沒急着和小鬍子聊生意,反而轉頭看了月音一眼,順勢又靠在木櫻耳邊說了幾句話。木櫻會意地向西弗洛點了點頭,而後擡着下巴側頭看了一眼月音,用着周圍幾人能聽到的音量對着月音和倉說道: “我感覺有些冷,你幫我回車廂拿件外衣吧,還有你,這裡暫時不需要你了,你幫伯爵去送個口信邀請隔壁車廂的先生明天到我們的車廂,就說伯爵有要事請教。”
那傲氣的樣子實在是讓旁人不好插話。原本小鬍子還想着探探月音,既然失了說話的先機也就不好讓自己的好奇心得罪主顧。
起初倉都有些納悶西弗洛這是鬧哪茬,但鑑於當前的環境,他也就先應下,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於是他施了禮要走,可月音卻還在出神,倉才發現了月音的不對勁,他扯了扯月音,她纔回過神來。月音發現幾人都在看着自己,一時間沒明白是什麼事情,只見倉粗聲粗氣的說了一句: “還不走,待會夫人着涼了怎麼辦!”
月音有些糊塗,但也聽出了倉的意思,跟着倉出了車廂。
一出車廂,倉便疑惑地詢問月音是怎麼了。月音說出了自己的奇怪感覺。
“你確定麼?”
“確定。”
“那我們去找巖商量商量吧。”
“木櫻說的是讓我去取衣服,我先去西弗洛的車廂再找你們。”
兩人在西弗洛車廂外分開了。月音進了車廂便打算找件外衣一會兒可以去圓謊。
進到侍從室才坐下,走道上就響起了腳步聲,雖然聲音很輕,但因爲月音沒有關上房門,在安靜的車廂裡聽得很清楚。
是倉過來了麼,這麼快?月音納悶的想着,可腳步聲是從相反的方向傳來的,不太對勁。月音想起了剛纔定製車廂內讓她渾身不自在但找不到根源的感覺,和這腳步聲傳遞的竟然如此相似。
她警惕起來。
腳步聲已明顯就在門外不遠,她坐在椅子上沒動,能用得上的武器都不在手邊,正想嘗試起身去取,走廊上的聲音停了下來。月音站在原地集中精神盯着門口,同時不停的用餘光掃視夠得着的範圍內能用得上的東西。或許是過於安靜,連之前月音發出的雜音都因爲她高度的戒備而消失了,門外的人似乎也覺察到了這一點。這時候走廊盡頭的門竟然打開了。
“什麼人?”只聽到倉一聲大叫。接着月音就看到一道寒光從門前一閃而過,緊接着是咚的一聲刀扎進牆上的聲音。
倉和巖看着眼前一個蒙着面的精瘦身形腳下輕盈迅疾地向走廊的另一頭跑去。
“站住!”
兩人無暇顧及對方的來意直接追了上去。雖然對方身手非常專業,但巖三步內還是跟上了,於是三人在狹小的車廂走廊上纏鬥起來。
月音趕出房門時已經落在他們身後,因爲走廊空間有限,她根本幫不上忙。誰知這蒙面人竟還是不甘心,即使被兩個高手糾纏,還不忘鑽了個空又給月音那方向飛去一把匕首。這下大家都明白他衝誰來的了。
這三心二意的一刀,自然沒能傷到月音,但也給巖分了分心。蒙面人又趁着這空檔閃過倉的攻勢朝走廊盡頭跑去。待他推開盡頭的門時,看到對面門外一個女人正迎面而來,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抓過女人,又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要過來。”
話語聽起來異常沙啞,就像一把沙礫不停地磨着嗓子發出的聲音。三人只能停在離開兩三米左右的位置沒敢再往前一步。看到威脅有效,蒙面人的信心更足了些。
“想救這個女人,就用那個換。”
真是個執着的殺手。
“那不可能。”
“那就看着這女人死吧。”
此時被挾持的人質已經被驚嚇地哭泣起來,嘴裡還不停地順着蒙面人的話,求着眼前三人。月音看出這個女人是隔壁車廂的女眷。
“好,我換。”
“月音......”
倉擔憂的看向她。月音對着他們安撫地笑了笑,徑直往前走去。越過他倆時,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月音愣了愣,轉頭看着他溫和地道: “沒事,不是還有你們麼。”
於是月音看到他皺了皺眉,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後放了手。
月音朝蒙面人慢慢地挪過去,但對方沒有了耐心。
“動作快點,不然我先在她臉上畫畫了。”
“好,我知道了。”
月音加快了腳步,來到人質身前時,她側身向殺手的身旁假意靠近。
“你先放了她,就可以騰出手來了。”
蒙面人眯起眼睛看了看月音,動作緩慢地抽回了刀,並同時向月音靠去。就在月音的餘光看到那把匕首終於離開了女人脖子時,月音伸手將女人一拉,女人驚呼着一個趔趄向前撲去。蒙面人也不是等閒之輩,當下馬上察覺不對,可第一反應竟不是伸手來抓,而是直接抽刀刺向月音,但此時更快的是一把匕首從月音眼前劃過,“噗”的一聲扎進了正要撲過來的蒙面人的額頭,蒙面人瞪着眼睛向後倒去,又蹭了幾步,從開着的車窗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