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山路上小跑起來。伴着耳邊呼呼的風聲,月音又想起了剛纔兩人的對話,對於他們之間的聯繫又多了幾分好奇。巖或許真的是個中校,但他應對各種問題時的方式和態度,似乎不僅如此。中校這個軍銜在中央軍中人數也不少,但不至於讓教會中人能如此恭敬服從,至少不是普通軍官能做到的。加上森明對他態度前後如此大的變化,月音就一直沒想明白箇中原因。
因爲半山腰對峙的情況不明,他們走的是木櫻給他們指的一條小道,這小道雖隱蔽但有些崎嶇,要是夜間行走危險性較大,好在天已大亮,速度雖算不上快,但小跑是沒有關係的。
繞過了山路大道上的槍炮聲,僅用了昨夜一半的時間就到了山下。進鎮的位置正是離礦務局小樓不遠的地方。剛走至街道邊,就聽到鎮裡稀稀拉拉的哨聲。看來還有少許殿後的護衛軍在鎮上走動。兩人儘量在樓與樓間的房檐下方穿梭前進,偶有遇到經過的護衛軍,就可以往樓裡躲,好在這些護衛軍並沒有什麼精力去關注那些挨挨擠擠的廢屋,他們也還算是順利。
不多久他們就回到了礦務局附近,沒想到小樓前聚集了一羣人,仔細一看正是剛纔從山上下來的那小隊沙獵人。聽着山間還在熱鬧着的槍炮聲,月音感到有些疑惑。
“這些人是怎麼繞過山腰的對戰的?”
“這個礦山地形複雜,或許還有其他岔路。”
自看到這些人開始,月音就知道不對勁,沙獵人都是應賞金行事,爲了避免分賞金,結夥接單的事情很少有,除非承接的是非常大的買賣,又或者他們根本不是沙獵人。月音也看出巖對這些人十分關注和戒備。
那隊人在岔路口上前後左右的小樓查巡了一遍後,都集中到了礦務局的小樓裡去了。兩人在他們都進了小樓後,偷偷摸到了樓後的大廳窗戶下。聽了好一會,確定倉和薩並不在樓裡,正想離開,卻聽到折角上方的窗子內傳來兩個人的對話,一個沙啞冷冽,一個油腔滑調。
“隊長,我們就這樣幾個人到坎薩,光靠走的,怕是目標容易生變啊。”
“這個不用你們操心,我已經安排好了。”
“隊長,我覺得你其實不太想做這個任務吧。不過也是,按理說,那少主聲望還挺好,殺了有些可惜了。”
“你話太多了,是覺得舌頭太長了麼?”
“好好,不說就不說,這麼嚴肅幹嘛。”
那油嘴滑舌的人感到自討沒趣,索性走開了。不一會兒,那隊長也把窗關了。待他們都走開後,巖和月音纔將屏着的呼吸放開,退到了隔棟的房檐下。 月音雖已懷疑他們的身份,但是對於他們要做的事情,還是有些意外的。
“看來倉和薩沒有被這些人抓到。這些人目的是暗殺少主,他們應該不是普通沙獵人,而且沙獵人中極少有人有本事接刺殺軍政人士的單子。”
但不管他們是不是沙獵人,能有追蹤暗殺能力的都不是等閒之輩,月音想聽聽巖的意見,但他回看她的眼神有幾分奇怪。他並沒有對這些人做出什麼分析,只點頭表示贊同她的判斷。
找不到人實在讓人沮喪擔憂,兩人合計再三,決定再探尋一遍鎮子。可遺憾的是他們並無所獲。於是兩人決定先返回礦山再做打算,也許在山上會有其他發現也不一定。
然而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回山的小徑附近竟然守着一隊護衛軍,看來正有援軍源源不斷的往鎮上來了。巖考慮了一番,決定還是先找個隱蔽處等待入夜再往山上去。他倆不得已開始在附近的街巷中挑選合適的隱蔽處,卻未察覺身後突然冒出一個人來,低聲喝止了他們的行動。
“什麼人!”
這人行動悄無聲響,竟讓巖也沒有察覺,在身手的敏捷和輕盈性方面想必是高手。兩人下意識的站住不動。
“轉過身來。”
巖給月音遞了個眼色,兩人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對面站着的竟然就是那隊暗殺隊的其中一人。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們兩人一番,看到其中一個是女人後聲色稍有緩和。
“你們是這鎮上的人?”
“我們路過,進鎮子稍作休息。”
雖然有些距離,但是那人還是感覺到巖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剛剛緩和的神色又疑惑起來。
“從哪來的?”
“祈燈。”
那人半信半疑,沉默的審視了他們一會兒,想着周圍的護衛軍沒有穿便裝的,打算放他們走。
“我不殺平民,你們走吧。”
爲了防止他背後開黑槍,巖拉着月音往側邊的岔口走去,那人戒備地看着他們的行動,盯着巖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專注。就在兩人離拐角幾步之遙時,那人忽然又叫住他們。
“慢,麻煩你們再轉過身來。”
月音預感不好,看到巖沒動,她也沒動。那人提着槍又走前了幾步,眼睛盯着巖不放。
“快轉過來!”
兩人還是沒動,那人警惕地把槍端了起來。
“還有什麼事嗎?”月音裝作戰戰兢兢地問道。
那人並不理會她,喝道:“轉過來,再不轉我開槍了!”
兩人緩慢地轉過身面向他。
看着緩緩轉過來的年輕人的臉,那個暗殺者表情由疑惑一點點轉化成了驚訝,正當他要脫口而出心中所想時,巖卻在眨眼間越過他們之間數米的距離到了他的眼前,而那剛剛勉強成音的“你……”字,生生被一把匕首卡在了喉嚨裡。
月音也被巖的速度驚到了,一下子沒緩過神來。伴隨着“咚”一聲人體倒地的聲音,巖身子晃了晃,捂着腹部蹲了下來。
月音這時纔回過神來,這速度除了第一次遇到沙影的那晚外,沒有再見過這樣快的身手了。不,比沙影更快!但是看到巖蹲下的身形,她又一驚,快速地跑了過去。
“你沒事吧。”
“沒事……”巖輕喘着,語氣風輕雲淡。 “要麻煩你把他藏到那邊房子裡了。”
月音卻沒去動那人,而是擔心的蹲下去掰他的手。
“你真沒事麼?”她盯着他手捂着的地方。
“先把他藏起來,以免招那幾個人過來。”
月音使勁掰了兩下卻掰不開他的手,生怕他再用力就會更糟糕,只能無奈地先去拖那具屍體。處理了那人後,月音扶着巖又走了一個街口,找了個隱蔽性好的角落想要給巖喘口氣。剛坐下,巖的槍套就鬆脫出來。
“好像是你腰帶上的封扣鬆了。”
巖下意識的往腰上看去,原本只是爲了承託武器用的腰帶鬆鬆的搭在腰間,方纔是他一直用手就着腰帶壓住腹部的傷口才沒有發覺。這一眼讓他神色凝重起來。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你的臉色很差,再緩緩吧。”
“我沒事,那隊人發現少了人自然會四下搜索,只是現在鎮上的護衛軍人數比較多,他們爲了暗殺任務肯定會有所顧忌,搜索速度會慢些,但只要發現屍體就會追來,我們現在沒有能力應付這麼多高手。”
“你也說這裡護衛軍多,他們怎麼知道是我們殺了他們,而且這些人有任務,不應該會爲我們這種路上遇到的小障礙而耽擱。”
“是我大意了,剛纔那人沒有馬上嚥氣,”巖低頭看了看脫失的腰釦,“那人應該是靠最後一口氣的時間取了這個小物件爲同伴留下信息。”
月音一時間沒想明白巖爲什麼認爲那隊人會來追擊他們。這些人既然有要緊的委託,自然不會優先處理半路上結下的恩怨,那些人也不像是會爲同伴報仇的類型。但巖說得肯定,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琢磨這些,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脫身爲上。他們兩人折到街口一處能看到上山小徑的房子裡,觀察之前看到的那一小部分護衛軍。此時鎮上又傳出槍聲,看來又有衝突發生,接着看到那些護衛軍簡單集中後,都往槍聲響起的方向去了。
月音知道這是個好機會,扶上巖從小徑返回礦山。隱蔽的小路確實是安全性最高的路線,雖然因爲巖的傷影響了行動,花的時間比早上下山時長些,但還是順利的回到了山上。山裡竟然半個士兵的人影都沒看到,看來都往山下轉移了。
“抱歉,我們沒找到他們。”
月音把他們見到的情況簡單地說了說。大家憂心忡忡卻也沒有其他辦法。
“你們說,我們要是在這裡等他們怎麼樣,昨晚我們也有提過要上山的。”
“恐怕不行。”
巖向森明耳語了兩句。只見森明大驚失色,默了默,痛苦地對木櫻說道:“後面有追兵。”
正在木櫻疑惑不解想問清情況,一顆子彈打到了他們身旁不遠的柱子上。四人迅速尋找掩體。
“來得這樣快!”
“這些人都是上乘的殺手。”
大家身上帶着的武器彈藥有限,堅持不了多久,反擊了幾槍後,巖要求木櫻帶他們進礦。
“礦道很長,我們沒有準備就貿然進去會很危險。”
“有地圖就行了,現在沒有其他選擇。”
四人一面反擊一面撤退到工場上停着的礦車旁,木櫻快速辨識了一下軌道的去向,咬了咬牙,帶着大家上了其中一輛礦車,拉開車閘,手動將礦車搖入了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