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咬了朕的醜妃
北方風嵐國,烈王府的上空,烏雲籠罩。
所有路過此處的行人,皆會繞道而行,倒不是烈王府的人有多霸氣。而是近日來,烈王府時常會有野獸的嘶吼之聲傳來,似一隻重傷的困獸,悲慟莫名卻又詭異萬分。
更有傳聞,說那風燁烈,風嵐國烈王,素來風流倜儻的多情王爺,被那個醜的慘絕人寰的王妃給甩了。
此等荒謬絕倫的傳言在風嵐國傳出,許多人都不能接受。可是那醜王妃卻真的消失在王府,這個事實倒是給這個傳言披上了傳奇的色彩。
烈王府,死一般寂靜地院落裡,花葉凋殘,亂石橫飛,如有龍捲風剛剛過境。
一具俊毅欣長的身影,躺在地面上,正是從暗月黯然傷心的風燁烈。
他的四周凌亂地擺放着許多大小不一的酒罈。
驀地,一片輕似鴻毛般的落葉打着旋飄落下來,正好落在風燁烈緊閉的眼瞼之上。他長長的睫毛輕顫一下,霍然睜開眼,模糊的視線環掃四周,並沒有看到心心相念的人兒——宣冬兒。
爲什麼老天如此殘忍,她明明是他的王妃,他用八臺大轎擡回來的妻子,爲什麼到最後,換來的是她的無情離別。
……我的記憶早就被洗去,現在我的記憶中,對於你風燁烈,只是空白!
……烈王,謝謝你長久以來的照顧,如今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選擇,請你笑着放手,祝福我們,我希望我們不能做夫妻,但是還可以做朋友!”
風燁烈的腦海裡,不停的回放着宣冬兒的無情之言。他擡起通紅的雙眼, 怔望着東邊的方向。那個只用短短數字便把他們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他們便由最親密的夫妻,變成了再不相逢的陌生人。此時正風情萬種地躺在那個叫澹臺澤俊的男人懷中。
憑什麼,她是他的,至此一生都不能離開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
“冬兒~”風燁烈朝着火乾的方向,用嘶啞的聲音呼喚着深深思念的宣冬兒,“都說就能解千愁,爲何我……我已經喝了整整三天三夜,卻還是不能忘記你。爲什麼要放棄我,難道是因爲那個叫,嗝~那個叫澹臺澤俊的身份得比我好嗎?”
風燁烈從地上爬起來,身體搖搖晃晃,更是高一腳低一腳地走到了不遠處的人造假山前,運起全身的功力,掄起拳頭便揮了過去。只是他的拳頭在離假山不到半寸的地方,停頓下來。“咳~咳咳~~”他以拳爲掌,捂住了自己的口,大力地咳嗽起來。
他全身的真氣一沉,體內絮亂的氣息直涌上心頭,嘴中一甜,一抹腥紅的液體從他的指甲縫裡溢出來。
可惡,爲什麼所有的事情都來得這麼快~
“皇帝,爲了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嵐帝推開了緊閉的大門,正好撞見他這個天之驕子的同胞弟弟,不修邊幅的立在院中,面對着院子裡的假山。他的方向正好看到風燁烈手捂着臉部,肩膀都有些顫抖起來。心中暗忖道,莫不是爲了那個女人……思到此,他垂目瞥了眼一排狼籍的地面,目光一閃,緩緩地邁着優雅的步伐,走了過去。
“你,還是我火乾國的鐵血將軍嗎?”
“不要,不要過來。”風燁烈背對着嵐帝,搖搖頭阻止道:“皇兄,我不想見任何人。”
“這個人也……包括我?”嵐帝腳下一頓,停住了身形,目光淡淡地望着風燁烈的背影,壓抑住心中的憤怒。
風燁烈悽然一笑,更比哭來的難看。他沒有回頭,只是聲音仍然帶着低沉的沙啞,“是的,任何人。”
“風燁烈!”嵐帝寬袖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他深吸一口氣,向來面無表情的玉顏,閃過一絲痛心,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背叛了風嵐國的女人,真的能讓我引以爲傲的弟弟,頹廢至此。”
“我不知道。是我沒有早點發現,是我太過自信,是我那可惡的驕傲,再最後的關頭,放開了手……”風燁烈反手擦去了嘴角的殘紅,寬大的衣袖遮擋住染上血色的手掌,語調悽苦的轉過身來。
嵐帝一怔,凝視着這個一直讓父皇喜歡的麼子,他唯一的親弟。慘白色的臉,烏黑的眼圈,赤紅的眼瞳,削瘦的雙頰,暗青色的胡茬…這真的還是他那個面對千軍萬馬都處之泰然的皇弟嗎?不過短短三日時間,他已經爲了那個可惡的宣冬兒,變得如此模樣。
“現在的我,是不是很嚇人。”風燁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對着嵐帝恭敬地跪在地上,重重地把頭在地上叩可三個響頭,“皇兄,從下到大我都不曾求過你什麼,可是——”
“不行,你是風嵐國的鐵血將軍,也是風嵐國的砥柱,朕不可能讓你離開,更不能答應你把那個背國的女人帶回風嵐國。”嵐帝伸出手掌往前一檔,平淡無瀾的眼瞼裡,閃過異芒。他費盡心力剷除了宣太傅的勢力,還未來得及吸收消化,更多的事情便撲面而來。火乾國逐漸強大,地坤國的財力日漲,暗月國的兵力大增,作爲國君的他,還有太多的事情要仰仗着風燁烈的力量,訓練國家的兵力,使百姓過着富裕的生活,使風嵐國一統四國……這些,都離不開風燁烈的支持,他決不能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無論無如,你都不可以忘記你是風嵐國的王爺,更是我風燁浩的親兄弟!!”
他說完,也不理會張口欲言的風燁烈,甩袖負手的離去。
你,真的當我是兄弟嗎?大哥……風燁烈輕咳
一聲,目光復雜地望着風燁浩漸行漸遠的背影,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良久,良久……風燁烈才從地上站起來,剛剛用真氣強壓下去的酒勁又涌上來,他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卻在推開門的那個瞬間,模糊的意志再也不能支持着身心的疲憊,轟然倒地。
四周漆黑一片,完全分不清東西南北。風燁烈伸出手,低頭一看,根本找不到手掌在何處。整個世界都像被黑暗包圍。這……是哪裡?他又在何方?剛毅的表情少有的露出幾分疑惑。
朦朧之際,風燁烈彷彿聽到有人在很遠的地方呼喚着他。
是誰。這個人的聲音如此熟悉,熟悉到讓他心痛。
“風燁烈,你在哪~”
正當風燁烈疑惑之時,那個聲音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冬兒——!”他霍然睜開眼,映入眼簾居住了六年的房間,他的身邊坐着一個人。
模糊的視線,一時之間看不清來人的樣子。他反手握住了那個人的胳膊,“冬兒!”
“王爺,你……”風玉低頭看着那隻緊緊握住他的手,原來圓潤修長的手掌,已經瘦得能看到因過度用力,不時跳動青筋。心酸的他差點掉出淚來。這纔多長的時間,他的王爺怎麼變成這樣。
風燁烈這纔看清楚面前之人,正是他的部下風玉。黑眸失望之色一閃而過,鬆開了他的胳膊,淡漠地道:“怎麼回事。”
“回王爺,屬下並非抗令,那日皇上他來過後,令我等速速打掃王爺的院落。屬下不敢抗旨,進來時便看到王爺你暈倒在地上,一時心急便去請御醫來王府……”
“御醫!”風燁烈面目寒光一閃,渾濁的目光頃刻清明,喝道:“本王的府上養着的大夫都是擺設,需要你去皇宮請御醫?”說完揉了下劇痛的額角。
風玉欲言又止。轉身爲風燁烈倒了一杯熱水,遞了過去,“王爺,屬下也是被逼無奈,當時——”
風燁烈揮了揮手,冷聲問道。“本王睡了多長時間。”
風玉不知風燁烈所問爲何,在心中計算一下,老實地道:“回王爺,已經有七日。”
風燁烈接過了風玉手中的茶杯,輕呷一口潤了潤喉嚨,方道:“風玉,本王中得是何毒,還有,還有皇上他……他來過幾次。”
“王爺,皇上他來過一次。還有……你中的毒很特別,是暗月特有的毒藥,名叫黯然情傷。”風玉面有難色地回答了風燁烈的問題,心中卻跟不知道要怎麼向他解釋這種毒發的原因。那樣,怕也只會勾起他的傷痛。他可沒忘記,風燁烈昏迷之時,一直喚着王妃宣冬兒的名字。
“誘因呢?”風燁烈一點也不驚訝,他早就知道自己深中劇毒,只是見風玉吞吞吐吐,倒是好奇他這個衝鋒陷陣,斬人無數的部下,有此表情的事情來。又見他眼神閃爍,似乎與他中毒有關。
“風玉?”
風玉深吸一口氣,明白風燁烈的脾氣,只得坦白地道:“是,王爺。此毒的名字正是誘因所在。中毒之人,不得妄動情念。”
不動情念……風燁烈腦海突然浮現出宣冬兒的魅力容顏,心中柔情暗動,一股絮亂的內息如洪荒野獸般涌上心頭。他痛苦的用手糾起胸前的衣裳先前那個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感覺卻沒有完全浮出來。
“王爺,不可動情啊。”風玉垂在腰間的手緊握成拳,卻對風燁烈此時的痛苦沒有半點辦法。
“唔~”風燁烈斂起心神,暗暗平息了心中那綿綿思念之情,體內的真氣這才慢慢地平靜下來。“皇上他有什麼舉動。”他閉上眼沉思一會兒,緩緩地問道。
“皇上他從宮中拿出了一顆風嵐丹,讓王爺服下。”風玉恭敬地站在風燁烈的面前,低聲道。
“風嵐丹!他竟然如此對我。”風燁烈斂下眼眸,裡面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難怪先前一直折磨我的痛楚消失了一半,原來是皇兄把風嵐國的解毒至寶給了我。”
風玉從懷裡掏出一塊黃金打製的令牌,“是,皇上還留下口諭,等待王爺清醒過來之後,立即進宮一趟。”
風燁烈輕咳一聲,暗歎那風嵐丹真是靈藥,他昏睡了七日,卻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不過暗月何時對他種下此毒,難道是……他心念一轉,明白過來爲何每回他與宣冬兒親熱之時,體內衝會難以抑制地涌出奇怪的感覺,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越加的嚴重起來,直至七日前,他心痛如絞的暈倒在地。
真是好毒的心思。暗月是吧~本王不發威你還真當本王是病貓!風燁烈暗哼一聲,猛地欠身而起,“備馬。”
皇上既然留下如此口諭,想必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正好,他也要讓那暗月之國,嚐嚐他鐵血將軍的名號!
風燁烈拿着嵐帝風燁浩留下的令牌,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御書房。
嵐帝正眉頭深鎖地凝望着手中的奏摺,對於進來的風燁烈並沒有什麼表示,仍然專心致志地琢磨着。
死寂的殿內只餘下嵐帝翻閱奏摺的聲音。良久,良久……
久到風燁烈忍不住輕咳一聲。
嵐帝停頓翻動的手,重重地嘆息一聲。
“臣弟叩見皇上,萬歲萬萬歲。”風燁烈一絲不苟地行出臣子之禮,多謝皇上賜藥。
“起來吧。”嵐帝淡雅地道,坐在龍椅的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的皇弟,目光一閃到:“你知道嗎?太醫覺得你的體內很奇怪,除了黯然情傷之外,你的體內好像還有另外一種毒。”
“什麼,還有另外一種毒?!”風燁烈驚愕地望着嵐帝,他似乎已經看清楚了他的來意,不過,另一種毒又是何意。
“沒錯,先別驚訝。還有件事情雖然很殘酷——”嵐帝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下,他的雙手交握,拇指抵着下巴,盯着他面前削瘦的風燁烈,他的同胞親弟,聲音裡夾帶着微微地痛心,“朕還是要第一時間告訴你,風嵐丹雖然是解毒聖藥,卻不能同時解開兩種毒性,現在最多是減輕你的痛苦,無法根除你體內複雜的毒性。”
“臣弟還是要多謝皇上,既然毒藥是暗月國特有,臣弟要去暗月國走上一遭。”風燁烈對於嵐帝的話,並沒有太大的表情,他只是淡然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呵~如此膽色,不愧是我的好皇弟,可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讓你走一趟。”嵐帝略搖了搖頭,拒絕了風燁烈的提議。
“可是剛剛讓皇上心煩之事。”風燁烈可沒忘記他先前進殿之後,嵐帝的表情,試探地問道。
“沒錯。你昏迷的這段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情。最嚴重的便是火乾國那鄰近風嵐國的餘姚城。那裡發生了一場浩大的瘟疫,更讓朕頭痛的是,那瘟疫之城的百姓竟然跑到了風嵐國的邊境。”嵐帝也沒什麼好隱瞞,三言兩語地說出了近日縈繞在他的心中之事。
“火乾……”風燁烈單單聞到這兩個字,其餘的什麼都聽不下去。心徒然一震,宣冬兒的容顏又一次爬上他的心頭。
“拒火乾國的密報,澹臺澤俊會帶着宣冬兒一起到達餘姚城。”
嵐帝接着又輕描淡寫地扔出一句話,直轟得風燁烈腦海一片空白。他體內強行壓下去的內息開始涌動起來i,那讓他痛苦成分的劇痛如潮水一般涌出。他面色發青,額前汗如雨下,單腳無力彎曲一下,重重地跪倒在地。
“皇弟~你沒事吧。”嵐帝從龍椅上起身來,走到風燁烈的身邊,眼前他面部完全扭曲,心中對宣冬兒的恨意更加深一層,嗜血的黑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謀……
宣冬兒呆坐在牀榻前,靜靜地看着暈睡中的澹臺澤俊。雖然她的師傅朱亞楠承諾過,他不會有什麼大事,可她的心卻始終放心不下。
她目光直盯着眼前的慘白麪容,心中微微一顫,若不是她堅持讓他以身試藥,他一定不會吃這許多苦。顫抖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扶上他那濃濃地劍眉,緊閉的雙眼,高懸的鼻樑,還有那一直對她吐露着溫文儒雅的嘴脣。
“澤俊,我,是不是做錯了。或許……”宣冬兒搖了搖頭,把心中的柔弱念頭甩了出去,不,她沒有做錯。這便是想要成爲一方霸主所要經歷的考驗。她只是按照澹臺澤俊的夢想,做出最好的選擇。
驀地,手指被咬住那裡,讓她出於本能地抽回,但是瞬間反應過來,是澹臺澤俊已醒,然後喜悅地望向他,剎那間,她的身體像被萬噸巨石砸上一般,絲毫無法動彈,澹臺澤俊的黑眸,竟然變成了湛藍色。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