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七、戰（十五）
“斯卡特.波洛克，謀害了兩位將軍啊！！！”
徵北軍大營內。
蒲濤的這一聲，如同石破天驚！！！
有的時候，當所有人都在猶豫、都在跟着其他人一起懷疑的時候，總需要有那麼一個人，第一個勇敢的站出來！
“是誰！誰！給我把他抓住——”
不待所有人反應過來，斯卡特.波洛克已經指着蒲濤的方向，縱聲尖叫，聲音格外刺耳。
由於剛纔除了蒲濤以外，所有士兵都已近安靜了下來，所以蒲濤的方向，很快便被十數萬大軍的目光，迅速地找了出來。
還未等蒲濤轉身準備逃跑，斯卡特.波洛克身邊的上百名親衛軍，早已經如狼似虎地衝向了蒲濤！
轉瞬間，蒲濤便已經被十幾個人擰胳膊扭腿地，按在了地上，粗暴地拖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你說，是我謀害了兩位將軍？！兩位將軍是我的恩人，允許我將功贖罪，重回徵北軍——你居然說，是我謀害了，兩位將軍？當着這麼多人的面？？”
蒲濤被兩個士兵揪着頭髮提了起來，還未等他自己反應過來，一把刀柄已經重重打在了軟肋處，蒲濤痛得向前一彎腰，然後又感覺到臉上從下往上捱了一棍，頭向上翻着，鼻血已經流了下來。
鼻樑骨，斷了……
蒲濤腦海中只來得及有這一個想法，臉上便又從側面捱了狠狠的一拳，蒲濤甚至聽到了自己脖頸關節裡傳出來的嘎嘎聲。
“這些日子我殫精竭慮，費盡心思琢磨，如何才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取得大勝，如何才能讓兄弟們早些回去、早點回到自己的家鄉，與父母團聚，共賀大皇子的婚禮，爲什麼你卻如此惡毒卑鄙，中傷於我？！”
背後被制着的手臂，被狠狠地曲折了一下，痛得蒲濤彎下了腰。斯卡特.波洛克的聲音越來越近，蒲濤此時只能看到，一雙腳背在自己面前點點晃晃。
隱約可以聽到，一旁士兵中傳出來的議論聲音，不過還都停止在外圍指指點點。畢竟在徵北軍這樣軍機嚴明的地方，上級的指令就是天，上級對下級帶來的威懾，依舊不是現在已經羣龍無首的徵北軍其他士兵，一時半刻可以突破的。
“你速度點交代。爲什麼要中傷我。是誰指示的你。你是不是和刺客，是同一夥的。你心中應該清楚，不要想着抵抗，或者是逞一下威風什麼的。軍隊裡的人對付你這種硬骨頭，可是有一千種方法。”
蒲濤還沒來得及開口，身邊的人，便再次重重兩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肋部和腋下。任何稍微懂得人體結構的都知道，肋部以及腋下，擊打時受到的疼痛，相比身體其他部分來說要劇烈很多，對於從來未曾接受過擊打訓練的蒲濤來說，這兩下所帶來的劇烈疼痛感，近乎於讓他當場昏厥過去！
但是，這只是開始。
接下來，不待蒲濤開口，便突然感覺到一陣天昏地暗，竟是被頭下腳上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要不是摔在地上的瞬間，蒲濤下意識地用手稍微做了一下支撐和格擋，蒲濤絲毫不懷疑，自己極其有可能，會因爲這一摔之下，脖頸被折斷，慘死當場！
重重的一摔以後，接下來，毫無疑問，便是無窮無盡的毆打。
圍着蒲濤痛打的人，顯然也非常清楚，人身體上的弱點，該怎麼樣擊打，纔會讓人短時間內受到最大的痛苦，然而又不至於致命；一時間，蒲濤只感覺，自己全身都像要被撕裂一般，然而急切也還昏迷不了，每一秒都如同一百年一般漫長，一樣難熬。
“好了，差不多了。想必，他也已經清楚，此時的情況了。我們沒有太多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三分鐘，也許是十分鐘，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的蒲濤，右耳勉強聽到了，來自於斯卡特.波洛克的聲音，接下來就是一盆劈頭蓋臉的冷水。使勁揉了揉拼命護住、然而依然被打腫了的眼睛，擦掉了眼皮上的血污和泥水，蒲濤勉強將眼皮睜開了一條縫，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還保持着清醒啊？不錯，不愧是從徵北軍出來的。我對你有印象，你是參謀營裡的傢伙，雖然五大三粗但是沒有一點戰鬥力的那個……不過不要以爲我認識你，接下來我們就可以安心敘舊，你也可以免逃一死。快點交代吧，我也給你個痛快。”
蒲濤嘴角蠕動了幾下，吐出了兩顆碎牙，又吐了幾口帶着鮮血的唾沫。旁邊早有懂事理的小兵，將一個擴音魔法陣放在了蒲濤的嘴邊。
“……我回答之前，你，斯卡特.波洛克，可否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講。”
大概是認爲，蒲濤已經再也翻不了身，所以斯卡特.波洛克的神情，也輕鬆了一些，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面前的男子。
“爲什麼，我得到的情報，是大皇子的婚禮，被一羣惡徒破壞了，並沒有成功舉辦，而你，從龍落城皇城趕來、帶着所謂皇帝陛下旨意，命令我們向西北方邊境開拔進發的人，會不清楚這一點呢？”
短暫的寂靜和沉默。
本來就有一些感覺不對的士兵們，望向斯卡特.波洛克的眼神，再次一變！
但蒲濤已經有些迷離的目光，卻放在了斯卡特.波洛克的身後，當所有士兵都懷疑地盯向斯卡特.波洛克的時候，除了蒲濤以外，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後，泥水地裡，一個身影，正向着這邊，在雨中緩慢地蠕動着。
“你們！不要相信他說的話！他一直在軍隊裡，怎麼可能會知道，龍落城裡現在的情況！他是在胡說八道！妄圖吸引你們注意，以便逃過一死！！你們——”
“……斯卡特軍官，我們認爲，龍落城裡到底有沒有出事，派人去打探一下，來回一天時間，便能得知事實啊。”
斯卡特.波洛克的話語，被士兵當中不知道誰的聲音，打斷了。
接下來，越來越多的聲音，從人羣中傳了出來！
“沒有錯。我們也不是在懷疑您，就只是想，確保一個公正啊。”
“蒲濤再怎麼說，也是徵北軍中一名重要的軍官，現在兩位將軍已經出了事情，我不希望，這邊再有新的軍官，在這一天出事——”
“對啊，他也是我們的兄弟呢！”
聽着衆人一聲高過一聲的求情，蒲濤只看見，自己眼前的男人，低着頭，雙肩顫抖着，旋即，右手已經翻出來了，一把鋼刀！
旋即，低沉的聲音，從男子口中，慢慢地說了出來。
“……你們知道麼？我自小到大，都想當一名將軍，指引千軍萬馬，這是我畢生的夢想。一直以來的人生，我都是這樣嚴格要求自己的，由於我很確定，自己可能不是像大皇子那樣、是戰鬥的那塊料，因此我就一直想要當一名智力型的謀將；包括我自小到大的訓練和學習，以及我之後的規劃，都是跟着這樣的目標在走，一直到現在，到了現在這一刻。”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斯卡特.波洛克突然說出來了這樣一些話，但所有人都沉默聽着，當然仍然不乏一些人在後面喊叫；斯卡特.波洛克也沒有在意，只是自顧自地說着，聲音突然一凜：“你們知道，身爲將領，我最爲痛恨的是什麼嗎？”
“我最痛恨的，就是下級質疑上級的決定！”
“爲什麼你們要懷疑我？”
“我只是沒有機會，家境所致，從來都沒有掌兵拿權的機會，否則，你們怎麼不會知道，我難道，不會像陸霖手下的那個，叫做艾倫的傢伙一樣，被稱爲‘軍神’？”
“接下來，我就要用你們即將要面對的，天凡帝國邊境線上，數十萬難民，來在全大陸證明，我纔是這片大陸上，用兵最強的將軍，我纔是真正的軍神——”
“——而在這樣的關頭，你們居然要，要質疑我說的話？”
“你們，居然，不相信我？？？”
“不肯相信，即將把你們，帶向勝利的，全軍統帥？？？”
“那麼，你們說相信也要相信，說不相信，那麼，也必須相信了！！”
“因爲，此時此刻，我纔是，徵北軍的最高將領！！我所說的一切，在這支軍隊裡，就是唯一的真理！！！”
“而面前這個，可惡狡猾、卑鄙毒辣的男子，他就是想挑撥離間，擾亂軍心，而你們，居然還敢相信他……”
“所以，我以代徵北軍統帥的身份，判處你，蒲濤，死刑，立刻，執行！！——”
話音剛落，蒲濤便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終於擡起頭來，獰笑着，向着自己，舉起了手中寒光四溢的鋼刀！
……
“以代徵北軍統帥的身份，判處你死刑，立刻執行。”
同一時刻。
全場士兵都聽到了，跟着斯卡特.波洛克一起，喃喃說出，如同二重奏一般的，另一個男子的，平淡的聲音。
下一秒。
斯卡特.波洛克高高舉起的軍刀，停在了半空中。
鬆開了手。
落在了地上。
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接着，斯卡特.波洛克臉上的獰笑，慢慢地變了，變成了不可思議，又帶着不甘，怨恨，憤怒，絕望，最後變成於滿懷最後一絲希望的表情，微微地轉過頭，望向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起來的，全身是泥、扯掉了臉上面罩的男子。
男子臉上，滿布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如同惡鬼一般！！！
即便從臉頰的輪廓可以看出，之前的他，一定是個美男子，但此時整個人的相貌，已經被臉上深一道淺一道的傷疤，所徹底破壞。
斯卡特.波洛克的表情，最後歸爲灰敗的絕望。
然後身體向一旁，緩緩地倒了下去。
“我是天凡帝國，齊王爺李祐的長子，小王爺李治東！！”
“我奉大皇子之命，前來接受，徵北軍整隻部隊！”
“惡徒斯卡特.波洛克假傳皇帝命令，用催眠的方法，催眠了上下共四百名士官，妄圖指揮全軍向天凡帝國西北邊境，與難民廝殺消耗，現已被我親手誅殺！！”
“現在，我命令你們，徵北軍全員，誅殺在場和斯卡特.波洛克一起的，百名惡徒餘孽！！！”
一聲又一聲，如同驚雷一般的咆哮，迴盪在徵北軍營地內，響徹了全場！！
同一時刻，滿面傷痕的李治東，手中還沾着血的刀，直指向天空，一道乳白色的光芒，騰空而起！
“那是——”
“那是天凡帝國皇室李家，纔會的光系天賦！！”
“真的是小王爺李治東！”
“殺——”
原本還對李治東身份有所懷疑的士兵們，此時也再無任何猶豫，同時吶喊一聲，腰間軍刀出鞘，向着李治東身後，已經面如土色的，百名“親衛軍”拔刀殺去。
蒲濤恍惚中，望着一雙又一雙的軍靴，從自己面前走過，正當他以爲，自己極其有可能就這麼會死在亂軍的踩踏當中時，一張大手，伸在了他的面前。
“怎麼樣，還能起來麼？”
“……還好。”
蒲濤不顧臉上的疼痛，使勁擠出了一個笑容，即便他自己現在也清楚，現在的他自己，笑容一定比哭還要難看。
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謝謝你，你做的很好。”
“不必。小王爺您過獎了。”
“天凡帝國所有人，都會記住你的。你，辛苦了。”
“不必。徵北軍十數萬將士，也是我的兄弟，我怎能看着自己的兄弟遇險，而不伸手相助呢？”
在兩人身後，喊殺聲僅僅持續了片刻，便已經歸爲平息。
天上一直遮着徵北軍軍營的，那一片陰雲，似乎也放開了一些，露下了幾縷陽光。
……
天凡帝國，龍落城，皇城內。
“陸霖！！！”
“嚴羽陽！！！”
隨着兩聲憤怒的咆哮，兩道人影，再次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啪——”
隨着一聲輕微的斷裂破碎聲音，兩把斷成了四截的鋼刀，同時飛向了半空中，劃破了兩人的面頰，帶出了一縷血絲；碰撞過後，一個身影還想要趁勝追擊另一個身上帶火的身影，卻被一直守在旁邊的，身軀強壯如同小牛般的男子，邁步攔了下來，頓時雙方又同時後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