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遙遙望着遠處站在船上的白衣女子,頭上戴着七彩的羽靈,鳳凰釵別在她的腰間,白紗蒙面,在燈火輝煌的船隻映襯下,確實如仙,雖然看不到容貌,但那妙曼的身姿確實引人遐想。
楊遙遙嘴脣微抿,清麗的眼眸微眯,只是淡漠的瞥了那船隻一眼,便轉頭離開了,她對這樣的事情從來都不感興趣。
楊遙遙就這樣一個人孤寂的走着,在淺淺的月光下,整個人彷彿淬了寒光一樣,又如弓弦般,彷彿只是蓄勢待發。
她並不知道的是,在她這樣無目的的走着時,她身後一直有那樣一個人,遠遠的看着她,不靠近也不遠離,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不離不棄。
張希望着她的背影,心疼擔憂,卻也無可奈何。
他始終壓抑着咳嗽聲,目光不離楊遙遙,只是因爲身體的虛弱,臉色有些蒼白。
右影躲在暗處看着這一切,越發的焦急,看向楊遙遙的目光恨恨的,這太陽都落山了,夫人也不知道回家,殊不知主子在門口等了一個時辰,沒等到夫人,主子便毫不猶豫的動用內功,如風般迅速的來到鎮上,最後看到夫人竟然是在河邊坐着。
主子因爲將輕功運用到最高,差點引發體內的劇毒,可主子還壓抑着咳嗽跟在夫人身後。
他這當暗衛的實在想不明白,主子剛和這夫人成親的時候,也沒這麼在意呀,如今這是怎麼了?
他越想越不明白,還能是他審美觀有問題?
最後楊遙遙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坐着牛車回去了,待回家的時候,她看到屋子裡還亮着燈光,心裡有些愧疚,走近屋子裡時,看到張希還沒睡,就那樣安靜的坐在桌旁,看着書,不斷的咳嗽着。
楊遙遙心裡終究有些愧疚,這都快三更了,沒想到他還留着燈,等着她,只是最近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心裡有個結,說服不了自己融入這樣一個古代腐朽的社會制度下。
“張希,對不起,今天衣鋪裡有點事情,回來晚了,以後要是我回來晚了,你就別給我留燈了,也別等我了”楊遙遙淡漠的說着,然後轉身給張希煮了點芥芝水喝。
張希聽着楊遙遙的話,睫毛輕顫,並未說什麼,楊遙遙將煮好的藥水遞給他,他也安靜的喝了下去。
一夜無眠,張希就這樣一直看着楊遙遙,心中閃過萬千的思緒,全身更是緊繃着。
翌日傍晚,楊遙遙嚮往常一樣,剛下牛車,還沒邁進院子裡,就聽裡面傳來一個嚅嚅的孩童聲音。
“哥哥,你歇着,我來給你燒火”
聽到這個聲音,楊遙遙的腳步一頓,全身瞬間如冰般僵硬,這聲音似乎穿透了時空,喚醒了楊遙遙塵封太久的記憶,心更是不受控制的顫着。
她以爲自己忘記了前世那些痛苦的記憶,可如今只是簡單的一個聲音,就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顫抖着,連手心似乎都是僵硬的,想邁步,卻膽怯的不敢上前。
家裡怎麼會出現這樣的聲音,是不是幻覺?果然是她太恨自己了,所以連幻覺都這樣的清晰。
將心中那翻涌的情緒壓了下去,楊遙遙狠狠的搖了搖頭,朝院子裡走去,可剛進院子,看到那個在屋內竈臺那燒火的瘦小身影,楊遙遙在再也沒法冷靜下來。
她的身體就那樣頓在了原地,心泛起了洶涌的波濤,沉沉的翻滾着,眼睛緊緊的盯着那個瘦小的身影,一眨都不眨,生怕這次更是幻覺。
只見那個瘦小的如豆芽菜的小小身影,努力的一點點將柴草往鍋底放,如一個糰子,讓人的心莫名的柔軟,明明那麼小,卻那麼努力認真的去做一個事情。
張希在鍋裡抄着菜,那小小的身影就努力燒着火,蹲在那裡,太小了……,心疼,無以復加的心疼,就是此時楊遙遙的心裡,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疼,很多記憶即使被塵封了,此時也翻滾而來。
“姐姐,你別難過,我的布娃娃都給你玩”曾經有那樣一個小小身影跟在她的身後,努力的安慰她,將所有的東西都拿給她。
“你給我走開”一個大點的女孩毫不留情的說着,看也不看小小的身影一眼,走開了。
小小的身影站在樹下落寞的看着遠去的姐姐,抱着布娃娃那樣的孤單,他的身影都沒布娃娃高,卻努力的抱着沒鬆手,只是因爲這個布娃娃是姐姐喜歡的。
……
“姐姐,你等等我,這是我買的髮夾”小小的男孩伸出雙手,裡面攤着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髮卡,他眼睛發亮獻寶似的遞給女孩。
“你不用假好心,我不用你的施捨”女孩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她恨這個男孩,雖然是她的弟弟,但他的出生卻將她該擁有的愛都奪了去,從此家裡再也沒人注意到她,就連她喜歡髮卡,都沒人買給她,即使她喜歡,她也不要男孩送的東西。
“啪”的一聲,蝴蝶結就這樣被女孩打落在地。
在女孩離去後,男孩小心翼翼的將髮卡撿起來,然後當寶貝似的收在手裡。
這髮卡的事情後來早就被女孩遺忘了,直到男孩十八歲離去後,她在整理他的遺物時,才發現那如寶的盒子裡靜靜的躺着一枚髮卡,那天她終於放聲大哭,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最後哭的昏死了過去。
……
太多太多的回憶,她不敢想,也沒法去想,讓她愧疚讓她疼痛的人是她的弟弟,她那一生最虧欠的人是他,那樣的虧欠那樣的疼痛。
直到失去,她才明白,這一生她心中最牽掛的人是她的弟弟,小時候,曾經盼望着母親肚子裡的小弟弟出生,她幻想過要好好對他,可後來他搶奪了她在家裡所有的愛,她將心中對弟弟的愛化作恨,給了自己一個理所當然的理由,從此肆無忌憚的傷害着那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