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恆卻不說話。
錦繡一時吃不透他是不想解釋,還是不屑解釋,得,好人做到底,我去替他安排吧。
走到門外,見到引她進來的太監,知道是個未園的管事。
“大哥如何稱呼?”
能在這樣重要的地方當管事,也是精明一世的人,如何不知道錦繡的重要,立刻道:“錦繡姑娘客氣,怎當得起您稱呼大哥,叫我小羅就行。”
錦繡向來謙遜,自己在宮裡,去哪兒都是年齡最小的,叫大哥總是沒錯的。
“原來是羅大哥。景王殿下極愛文墨的,怎麼未園竟也未備書案筆墨?”
小羅立刻叫冤:“錦繡姑娘,您說這怎麼可能!屋裡有書房,文房四寶都是現成的,清一色上等貨色,是殿下自己不用啊。”
錦繡一聽,就知道了,定時元恆嫌那些不中他的意,挑剔病又犯了。
一挑剔,他就直接無視了。
當下嘆聲氣,叫小羅去把易楓叫過來。
易楓一見錦繡,頗是尷尬,期期艾艾地道:“殿下連我也不識得,所以……也不讓我在屋裡了。”
錦繡顧不上管易楓的尷尬,說道:“你讓羅大哥去尚宮局領個腰牌,回府上將殿下常用的文房四寶拿過來,殿下要寫字兒。”
二人應着,錦繡突然又道:“還有鎮紙,這個也得要。”
小羅有些意外,望了望錦繡,心道,你到底是皇上的宮女兒啊,還是王爺的丫鬟啊,怎麼這麼清楚?
當然他也不好意思問。
關照完畢,錦繡又回屋裡,這是第二次來,她有些熟門熟路了,況且元恆也並不厭她。
“筆墨使人去取了,如此,奴婢只能明日再來了。”
錦繡意想再定下明日之約,卻聽見元恆問她:“你知道我究竟是誰麼?”
錦繡一愣,他在糾結什麼啊?
可再一想,自己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不也老是問這樣的問題麼?
我是誰?
我在幹嘛?
當然,她只會問自己,不敢問別人。元恆卻可以問別人。
錦繡笑道:“爺是祁國的景王,也是排行第七的皇子。”
元恆又問:“那我爲何不記得?”
錦繡還是微笑:“爺出海,不慎遭遇海難,獲救後,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元恆點點頭:“是的,像是一片空白。可我還會說話,就是想不起過去的事。”
錦繡心疼地安慰:“沒關係,慢慢將記憶找回來,爺就還是以前的爺了。”
元恆卻突然有些失望:“你說的和他們都一樣。總讓我不太敢相信。”
錦繡有些汗顏。我穿成待罪的小宮女,還是病得要死要活的,我都沒有不敢相信,你好歹堂堂一個王爺,還是皇帝喜歡的那種,你幹嘛要不敢相信。
既然你不敢相信,那就換個說法吧。
“爺,要不……這麼說吧。方纔奴婢說的,是您在萬人跟前的身份,王爺,皇子,那都是板上釘釘的。可是,您要想聽不一樣的,就只好說說奴婢眼裡的您,說了可不許生氣。”
錦繡覺得,她無法跟元恆那麼嚴肅。
之前想過要在感情上疏遠他,可一看到他眼下的光景,錦繡就情不自禁了。
元恆懷着警惕與戒備:“你眼中的我……我們很熟嗎?”
錦繡一陣心痛,立刻又振作,我跟一個失憶病人計較什麼?當初我都不計較一個神經病人,現在自然也不會計較一個失憶病人。
便微笑道:“只有我知道,您不能容忍靠墊的位置不對稱……”
元恆疑惑地望着她:“只有你知道,這是何意?”
錦繡道:“您以前也曾經進宮養病,奴婢服侍了您將近半年。”
“哦……”元恆輕輕應了一聲,突然又道,“看來我身體並不好。”
的確,老是進宮養病,怎麼看也是個病秧子。
“不,爺早年雖有些病根,可這些年征戰沙場,是一響噹噹的將領。”
元恆眯起眼睛,疑惑地望着錦繡:“請問,姑娘您多大,就跟我談‘早年’?”
錦繡大膽地與他對視,如果可以喚醒他的記憶,她不介意將過去幾年的經歷一一與他細述,細述七天七夜,十天十夜,或者……
當然,她不希望是一輩子,因爲那會意味着,元恆一輩子都無法恢復記憶。
“奴婢服侍爺的時候,只有十一歲,那年,爺……二十一。”
她滿腹舊情,隱忍着,不讓它流露。
元恆微微一愣,算是他難得流露的一點點情緒:“十一歲,也太小了。那後來呢,你就去了……父皇那裡?”
他對“父皇”二字還頗有點不適應,正如他要接受自己是“王爺”的身份。
說來也奇怪,他對“爺”這個稱呼倒是異常適應。
“後來爺痊癒出宮,奴婢又去沉香殿呆了半年,後來……”
正說着,元恆突然打斷:“別彙報了,我對你的經歷沒興趣。”
錦繡被重重地打擊了一下。沒興趣……真是殘忍的說法,以往,兩個人是說不完的話,哪怕最瑣碎的話兒,也能說上老半天,從來都不覺得膩。
“是……”錦繡黯然回答。
“你還是說說,你眼中的我,有些什麼不一樣吧。”
可是錦繡內心有些破碎,一時卻補不好了,剛剛還興致勃勃,眼下有些垂頭喪氣。
打起精神,說道:“奴婢眼中的爺,不是什麼皇子,也不是什麼王爺,是個生活講究、精神有些潔癖、爲人聰明、但脾氣古怪的……”
她擡起頭,望着元恆紋絲不動的表情。
他太冷漠了。
她不管這是因爲元恆出於沒有安全感的僞裝,還是失憶後的天生冷漠,錦繡都決定,要刺激刺激他。
“您是一個脾氣古怪的……男神經病!”
話出口,錦繡心臟怦怦地跳,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在等着自己。
沉默,該死的沉默,可怕的沉默。
元恆半點動靜都沒有。錦繡望見他臉上竟依然還是一點表情都沒。不由有些詫異。
他難道不生氣?
他應該是男神啊,怎麼能是男神經病呢?
元恆終於說話了。他問:“請問,什麼叫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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