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元琛小朋友並不是糾結的人。他歪着頭望了望二人：“你們明明在一處，卻各看各的，也真是有趣。”
元恆與錦繡對望一眼，心中好生慚愧。欺騙這麼單純的少年，是十分可恥的。
“十四弟怎麼來了，今兒沒去學堂？”可恥的元恆趕緊轉移話題。
“告了假的，舅家進宮謝恩，父皇賜午膳，母妃也來，我是來蹭席的呢。”
賢妃孃家也是京官，屬於資歷深但家世不強的那種，並不很顯赫。女兒入宮十幾年，雖一直恩寵不斷，但突然在年近三十之際隆寵到這個地步、成爲僅此皇后的嬪妃之首，還是讓人始料未及。
“受寵若驚”，說的就是賢妃孃家，巴巴兒地進宮謝恩，竟然得皇帝親自賜宴，簡直幸福到要暈過去。
元恆疼愛地關照了幾句，告訴元琛，如今是賢妃之子，往後父皇必定不會薄待與他，所以更要孝敬父皇母后，也要給母妃爭口氣。
元琛乖巧地點頭，漂亮的睫毛眨啊眨啊，將錦繡看得羨慕得要死。這睫毛要是長在女孩子眼睛上，那真是個洋娃娃啊。
“賢妃娘娘要是生個公主，得多好看啊。”錦繡不禁道。
元恆一望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又在垂涎元琛的美貌，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你是多愛女娃娃，看到十八妹，你就兩眼放光，看到小梳子，你也兩眼放光。”
錦繡一撇嘴：“我愛好看的女娃娃。”
元琛趕緊表衷心：“我一定讓母妃把妹妹生得好看些，好給錦繡姐姐玩兒。”
元恆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哈哈，你樂意，你母妃還不樂意呢，別給她玩壞了。”
錦繡不服：“咦，我啥時候玩壞過人。我不知道多會帶娃娃。”
這段不是吹牛，上輩子當運動員，隊裡還不是大大小小一堆孩子，教練顧不過來的時候，就是大孩子帶小孩子，錦繡可是很有經驗的。
元恆又不知道這段，當然不信，很懷疑地望着她：“又是小時候替親戚家帶的？”
她十歲入宮，入宮後肯定是沒娃娃可帶，想來想去，也只有入宮前有機會了。
“哎，是哎，親戚家的娃娃。”錦繡厚着臉皮，別無選擇地承認。
元恆搖搖頭：“你親戚也夠省的……”
呃，錦繡能說什麼，剛剛是厚着臉皮，現在是硬着頭皮：“不是省哎，是好玩、好玩……人家娃娃生得好看。”
元琛在一旁聽得急了：“錦繡姐姐，你以後嫁人，生得不俊的可千萬別嫁！”
“咦，爲啥？”錦繡不懂他的邏輯。
“萬一姐夫生得不俊，生出來的娃娃就有可能不好看。那你就會不喜歡，你不帶娃娃，娃娃好可憐的。”
元恆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錦繡窘了，這元琛還真是百無禁忌，誰說要嫁人了，誰說要生娃了。錦繡跺腳道：“自己的娃，不好看也喜歡！”
元琛拍拍胸，舒了口氣：“哎呀，這我就放心了。”
元恆已經笑得完全沒有了男神的形狀，扶着廊柱喊肚子疼。
錦繡這纔回過神來，跟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講生娃幹什麼，哎呀呀，這是被帶跑了！
嬌嗔：“肚子疼，那是要生了！讓阿琛給相看相看，生出來的娃娃好不好看！”
誰知元琛極認真：“七哥是男人，不會生娃。七哥的娃好不好看，要看以後的七嫂好不好看。要是像錦繡姐姐那樣，七哥的娃就一定很好看。”
我的天哪，這兄弟倆是哪國猴子派來的，簡直就是錦繡的天敵。
不行不行，不能抓狂，元恆都快笑翻過去了，我越窘，他越笑。錦繡一琢磨，哼，不就是拼臉皮厚嘛，不服來戰！
“誰說好看的和好看的生出來的就一定也是好看的？”錦繡也不怕把自己繞死，說得嘎崩脆，“同胞兄弟姐妹，都有好看的和不好看的，聰明的和不聰明的，這得看機緣。”
元恆笑慘，還要插嘴：“哦哦，機緣！”
元琛是好學的孩子，證明一個道理，得有實踐啊，便道：“錦繡姐姐說得也有道理，我見着顧先生的幾個娃，都是顧師母生的，就大不相同。看來只有錦繡姐姐以後生了才知道了。而且，生一個也看不出來，得生好幾個。”
冒煙了，錦繡的鼻孔冒煙了。單純的元琛小朋友，今天在生孩子這個事上是轉不出來了。
“不生，一個都不生！”錦繡咆哮。
元琛被她一嚇：“不生就不生，姐姐幹嘛這麼大聲，只要姐夫同意就好。”
“當然不同意。”元恆接得如此渾然天成。
錦繡瞪大眼睛望過去，元恆在她兇惡得能殺人的眼光中死了一千次。
暢春苑熱鬧非凡的時候，宮裡有一個地方，卻冷得像是冰窖。
百香樓周圍的桃花，絲毫沒能撫慰秦太后遭受了一億點傷害的心靈。她坐在小樓之上，遠眺一片燦爛，聽見桃林中有嬪妃嬉笑，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伺候太后的宮女半晌聽不到動靜，遲疑地想去廊上看。
“太后那樣坐着已經有大半個時辰了，咱們還是過去看看吧。”
“哎，太后不喜歡有人打擾，上回五姐兒過去探了一下，直接被砸破了相。咱……還是再等等吧。”
“哦……也好。橫豎快到午膳時間了，到時候再去問吧。”
終於等到午膳時間，其中一個大着膽兒上前：“太后，用膳了。”
沒聲音。
遲疑了一下，再大點聲：“太后，外頭風大，奴婢接您進屋用膳吧。”
還是沒聲音。秦太后的背影一動不動，像一尊風乾的雕像。
宮女覺得不對，輕輕地走上前去，發出“啊”的一聲尖叫。
另一名宮女聽聞，趕緊也跑過去，只見秦太后臉色灰敗，雙目緊閉，胸口一大灘刺目的血跡，竟不知是何時噴射而出。
“傳御醫，快傳御醫。”宮女回過神來，慌亂地叫着，“來人，來人，快去通知皇上！”
沒人敢去碰她，她像一具凌厲的乾屍，瘦得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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