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天,皇宮裡處處張燈結綵,人滿爲患,自然很是熱鬧。樑寒霜本不喜歡這種場合,可奈何這因爲蘇策的關係還是不得不來看一看的。
情況跟預想之中的一樣,一對新人簡直就要被簇擁包圍了,除了宴席之上,樑寒霜便再也找不出什麼樂子來了。這裡來的多是達官貴人,自己與他們並不熟悉,只是一直跟着旁邊的端木紫晴在說話。
“許久不見,樑姐姐似乎清減了不少了。”端木紫晴軟聲細語地說道,也不看那新人的熱鬧,倒是一味地願意埋頭同樑寒霜說話去了。
“我這身子本就不好,時有憂思也是難免的。倒是你,舟車勞頓的,清減不少了,可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啊。”樑寒霜打量了一眼端木紫晴,昔日的那些許圓潤早已在她身上消失不見了,下巴更是尖挑了,容貌也更出彩了幾分,只是難免少了幾分初見之時的純真與可愛了。
端木紫晴點了點頭,心中卻頗有些不是滋味。是啊,自從自己從唔使國回去之後,一直都是在盼着這一天啊,好不容易求得了父皇母后同意自己與皇兄一起到了這清容國。卻沒想到,不過是第一天到了,就收了這麼一份“大禮”呢。
擡眼望去,那一邊喜色光暈裡,佳人早已被迎入了新房了,只剩下那一身紅袍的英俊男子仍舊在這裡觥籌交錯。他的臉色帶着千年不變的喜悅,卻獨獨失卻了當初那最真實的感覺。
端木紫晴恍然之間又看了一眼樑寒霜,卻見她面色如常地在飲着清酒,倒是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心中不免又要扼腕嘆息一聲了,這世間的感情也總是這般兜兜轉轉的,不知道老天爺究竟是在捉弄誰了。
“我有些不勝酒力,就不陪着你了,先出去吹吹風。”樑寒霜早已經是不耐煩這裡的喧囂吵鬧了,這會兒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想要出去透透氣。當然了,這吵鬧還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很多的女子都是在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自從上次的賜婚風波之後,樑寒霜無疑也成爲了那些上流貴族婦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聽着是在是刺耳的很,她又何必待在這裡給自己添堵呢。
晚晴張了張脣,剛準備要說話,卻發現也只能看見那一片微光裡樑寒霜漸漸遠去的背影了。想必,樑寒霜的心裡也是有些不好受的吧,這好不容易逃回了清容國了,一朝被賜婚,卻又要回到原點。而且,這一切,她再也沒了逃走的資本了。
可是,這世上心裡苦的人多的是呢。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奢求的太多了,往常總是想着能夠多見一見蘇策也就好了。這如今見着了,卻是在人家新婚的時候,心裡的滋味着實是不好受的。這人吶,一旦有了一點點的慾望,就越發地會無限地膨脹。
端木紫晴知曉自己與蘇策是不會多有什麼瓜葛的,蘇落霞早已是要嫁給端木毅然的人了,兩國之間的關係已不必再多言了,母后自然也是不會願意把自己嫁入那吃人的後宮的。她們西堤國的女子性子向來是剛烈的,跟那麼多女人瓜分夫君的愛,她的心裡多少也是有些膈應的,又況且是一貫來疼愛自己的母親呢,更是視這裡爲水深火熱之地了。
當初因爲蘇落霞不同意賜婚,而且這西堤國又實實在在是出了大問題的,父皇母后沒有辦法纔想讓他去唔使國和親的。如今卻是峰迴路轉了,他們心裡自然是歡喜的,不可能再叫自己外嫁了。
樑寒霜走了一會兒,便尋到了一個空曠的地方了,微風緩緩地吹拂過來,覆上面頰,卻叫人有一種精神抖擻的感覺。的確,方纔那裡也的確是太吵了。
一片光影之中,卻看見那御河之濱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樑寒霜皺了皺眉頭,正打算轉身離開,卻彷彿聽到了女子細軟的哭泣之聲。
這個聲音她很熟悉,不是別人,正是蘇落霞。腳下擡着的腳步不免頓了頓,原本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樑寒霜已是不願意跟她有什麼過多的交流的。只是,一轉身卻想到那可是御河之濱啊,這蘇落霞不會是想不開吧。
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決定折返回去了,也罷,到底是蘇策的妹妹,就當是賣他一個人情吧。畢竟,在自己到了這世上之後,他是幫助自己最多的人了。只是,這麼多的人情卻終究還是要償還的。
果不其然,樑寒霜不過幾步就到了御河邊上了,卻發現那少女剛好起身,欲做跳下之態。這冬天裡的溫度可是不低的,御河上早已是結上了薄薄的一層寒冰的,少女若是趁着這個繁雜的空檔跳了下去,沒準還真是香消玉殞了。
“怎麼,不過是一點點不遂心願,就當算這般了?在你看來,這生命還真是輕賤的很呢。”樑寒霜說話的語氣涼涼的,可是這話裡的意思卻是直戳人心的。
蘇落霞停下了腳步,剛好回頭看見了光影處的樑寒霜,而此時,她的臉上竟是一股子的清冷,彷彿比這臘月的寒冰還要可怕。
“你能理解那種從小的偏執在一瞬間就被擊破的感覺麼,我才十六歲啊,可是我已經執着了十年了啊……”蘇落霞到底還是冷靜的,雖然從前對樑寒霜心中有怨恨,可到底如今已經算是塵埃落定了,她也沒的辦法了,只好吐出自己心中此刻的不快了。
聽着她絮絮叨叨的說了這麼多的話,樑寒霜就明白了一個意思,爲情所困。這不,十六歲正是少女心動的時光,當年自己的十六歲那也曾是叛逆而輕狂的,可是說到底爲情而死,也的確是太有些想不開了一點。
“我想,你更應該知曉的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是的,你才十六歲,你還年輕,你可以在父母兄長的羽翼下自由自在的成長,或許是你承受的愛太多,以至於都忘記了自己身上的責任!”樑寒霜深吸了一口氣,直接說完了這一番話。這些“心靈雞湯”對那些現代的衝動少女來說自然是不管用的,可是在這個朝代,管制森嚴,尤其是蘇落霞這樣的公主,婚姻大多就是政治的犧牲品。想必她自己沒經歷過也是看過不少的,所以應該很好懂的。
而且,這太后與皇上爲了蘇落霞也算是煞費苦心了,端木毅然那人雖是莽撞了一些,可性子卻是溫和的很。最重要的是,他早已是心屬於蘇落霞了,這西堤國的風俗也是男子不宜多娶的,即便是皇室貴族,也不會超過五個妃嬪的。
而唔使國卻不同了,即便是墨炎涼這幾年根本就不怎麼臨幸後宮,那後宮佳麗依舊如雲的。再這樣的深宮裡,也不知有多少女子是一生蒼涼而沉寂的。入宮的時候,哪個不是懷着多少的心思的,躊躇滿志,可在漫長的歲月裡卻硬生生地被一點點地磨滅了,這纔是最殘的的地方。
蘇落霞很久都沒有說話,最終卻跌坐在了那御河邊上的一塊青石板上。樑寒霜這才放心下來了,這蘇落霞倒也算是個心思通透的人了,自己只一挑明她便明白了。
既然,這事情已經解決了,那麼樑寒霜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天色也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纔好的吧。
樑寒霜也並未多言,轉身就打算離開了,卻突然聽到了後面傳來的聲音,“謝謝你,從前的事情對不住了……”幾乎是微不可聞的,可依舊傳入了樑寒霜的耳畔,她只略一停頓,嘴角勾了一抹笑意,之後便離開了。
或許,是這幾年來自己所經歷的生死風浪也足夠多了,心就容易軟了,所以纔會出言相助的吧。若是換成了從前的自己,那可就沒有這般了。
也罷了,就當是自己離開之前做的最後一件好事吧,以後在那水深火熱的地方,也不知究竟境況如何呢。
其實,到了現在,樑寒霜的心裡還是有些矛盾的,雖不願回去,可這事實卻是擺在了眼前的,讓自己不得不回去。至於,回去之後的事情,說實話她還沒有想好,如今也沒的別的更好的辦法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樑寒霜邁着小小的步子,循着記憶中的點,想要回到自己所住的宮殿裡去。自從這賜婚的事情下來了之後,樑寒霜便被太后在宮中安排了住處了,自然也是撥了新的人過來照顧了。對於這一點,樑寒霜還是有些滿意的,起碼,她原本就是打算把如眉和青衣留在這裡的,想必有清風和展鋒在這裡,定不會讓她們兩人被欺負了去的。況且,那些手底下的段府產業和茶館,也都是有盈餘的,如眉和青衣她們也是夠生活的了。
這一路上,樑寒霜的思緒很亂,似乎把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前前後後的都給想了一遍了,可到底也沒的什麼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