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話出口,形同發難,諸妃竟是看着笑吟吟,彷彿說了一句“今兒天兒真好”的夷安,心中都計較起來。

這樣抓着理就往人身上扣大罪過的小丫頭,實在不能小看。

薛皇后由着夷安在宮中立威,只微笑與大太太說話,只當看不見一樣。

一時間,諸妃就知薛皇后的心意,卻更爲皇后竟這樣偏袒心驚。

薛家姐妹自幼因美貌嬌俏,又是稀罕的雙生,被家人捧做珍寶,統沒有受過一點兒的委屈。入宮之後,又得乾元帝偏寵,甚至越過了薛皇后,日日與她倆相親相愛,寵冠後宮。這樣的愛重之下,已經不大將這後宮衆人放在眼裡,日日過得快活,哪裡還記得禮數二字呢?今日竟被夷安呼啦啦地問到了臉上,衆目睽睽之下只覺得受了侮辱,華昭儀的眼眶頓時就紅了,一側的另一個少女,竟忍不住叫道,“就不跪,怎麼……”

“珍昭儀這話兒,再說一個字,雖你是娘娘的本家,然本宮也要掌你的嘴了。”淑妃就在此時,老神在在地飲了一口茶,轉頭一笑。

“你!”

“身爲宮妃,竟不知跪安,口出妄言,簡直就是給陛下丟臉!虧了你們這樣辜負陛下的寵愛!”

淑妃笑吟吟的,慈眉善目,說出的話卻厲害,況半點兒都不說與薛皇后有關,只拿乾元帝說事兒,見眼前的這兩個少女搖搖欲墜,柔若無骨,她的目中便露出了厭惡之色,沉聲道,“還不跪下!”唬了這兩個年輕的昭儀雙腿一軟,竟跪倒在地,她這才起身給薛皇后福了福,含笑道,“臣妾得娘娘信重,理六宮事,卻出了這樣的放誕之人,因此請罪。”

“你這是做什麼。”薛皇后含笑將手上的茶盞放在夷安的手上,俯身去扶淑妃。見夷安笑嘻嘻地一點兒都不覺得如何地飲了自己的茶,不由無奈地指了指她,這才與淑妃笑道,“瞧瞧這做派,我只恐這丫頭帶壞了你的四公主。”

見自己的兩個本家小輩還忿忿不平地跪在自己面前,不由笑嘆道,“罷了,還是個孩子,今兒這事兒就揭過去,以後記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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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滿心的思量都在前朝,連後宮都只交託在信任的淑妃的手上,自然不在乎這兩個頗有野心,腦子卻跟不上野心的本家小輩,不過是看了一場笑話就是。

皇帝想要寵愛誰,想利用誰來傷她的心,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皇帝,也如今只敢與她在這些陰私上鬼鬼祟祟了。

目中生出不屑,薛皇后掩住了,見華昭儀眼中已經委屈得滾下淚來,竟無奈地笑道,“瞧瞧這孩子,這心肝兒就跟水做的似的。”聽見滿宮裡頭的宮妃急忙恭敬地迎合,她頓了頓,這纔不在意地彈了彈衣襟兒上的褶皺,口中溫和地笑道,“才我還說陛下在曇花臺呢,你們過去,叫陛下哄哄,小孩子家家的,哄哄抱抱的,叫陛下有些力氣出,也就好了。”

言談之間,竟彷彿將乾元帝當做了內宅的婦人一般。

夷安只覺得薛皇后氣魄驚人,心生仰慕,越發親近。

將皇帝逼到只能哄妃子開心這樣的境地,這位姑祖母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這一對兒薛家姐妹竟什麼都沒有聽出來,起身搖搖晃晃地捂着臉跑了,顯然是要去告狀。

“娘娘如今,越發仁慈。”淑妃家本是宋國公府麾下的武將之家,當年入宮不過是朝局所累,因此雖不受寵愛,卻極得薛皇后庇護,因此對皇后忠心耿耿,此時見諸妃自去,卻還是穩穩地坐在原地,見薛皇后笑了,頓了頓,這才笑道,“一會兒,娘娘若是忙起來,就叫我帶着這丫頭在宮裡逛逛?”

她本就是闔家依附皇后,又有四公主,日後還要薛皇后挑選一個出衆的駙馬出來,如今是越發地妥帖了。

大太太急忙起身給淑妃行禮,笑道,“有勞娘娘。”

“一家人,何必說這些客氣話。”淑妃見薛皇后微笑,對自己頗爲滿意,也急忙扶住了大太太。

大太太的目光落在淑妃含笑的臉上,心中卻到底一嘆。

她爲何先帶女兒入宮?就是爲了先得皇后的恩典,試試能不能叫夷安有個爵位。

宋國公府三房,如今的三位老太爺就是皇后的三位兄長。她的父親宋國公還好,因秉性剛強磊落,家中又並無姬妾,因此府中和睦,有宋國公夫人操持家中,竟蒸蒸日上。

然而其餘兩房卻皆不成器,雖名爲分家,依舊住在國公府旁,打秋風不斷不說,嫉妒薛皇后與宋國公更親近些,國公府因此好處多些,竟眼紅的什麼似的,又見薛皇后不理睬這兩房的諂媚討好,咬了咬牙,竟打着給薛皇后分憂的旗號,送了更年輕美貌的小輩入宮爭奪皇帝的寵愛。

兩個如花兒的年少女孩兒,自然是叫人喜歡的,短短時間便晉了昭儀,又哄了乾元帝賞了爵位給二房家的那與夷安同輩的女孩兒。

那女孩兒論起來還要稱大太太一聲姑姑,然而一家子不成器,身份哪裡比得上侯府嫡女的夷安?叫大太太想,到時候若是先往宋國公府上去遇見了,叫夷安低了用那樣兒的手段得到爵位的女孩兒一頭,實在叫人氣悶的慌。

也因此,她才帶着閨女先進宮。

雖她已經出嫁,到底是宋國公之女,夷安是宋國公府真正的主子小姐,自然該能憑着薛皇后母家之勢得到爵位。

至於薛家在宮中的這對兒姐妹,已經是家醜,大太太不願多說,只是見夷安只三言兩語就明白了許久,心中爲夷安的敏銳欣慰,卻有些不安。

夷安的性子,與薛皇后更相似,看的太明白,如何能幸福呢?

淑妃見大太太面有恍惚,目光落在了夷安的身上,頗有另眼相看之意。

“長安未學過宮裡的規矩,你在宮裡多教教她。”薛皇后指了指與自己說話的夷安,與淑妃笑道。

“長安?”淑妃就笑道,“這個封號極好,只是不知爵位……”

“雖是我家的女孩兒,到底遠了一層,不姓薛,只做個縣主就是,省得叫人詬病。”薛皇后用一種吃了大虧的語氣說道。

“還是皇后娘娘公允。”淑妃也很擅長瞪着眼睛說瞎話兒,見夷安臉色肅然,一臉崇敬地看着“公私分明”的薛皇后,心裡有點兒膩歪,很不客氣地腹誹了一句,這才微微皺眉,與薛皇后道,“不是我與娘娘告狀,實在是這兩個鬧得不像,我聽說前兒爲了見什麼雪中孤月,竟大半夜帶着陛下在御花園裡吹風了半宿,歌啊舞啊的鬧騰了一晚上,臣妾只聽說從那時起,陛下的身子就不大好。這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再這樣任性,可怎麼是好呢?”

雖這樣說,然而眼神卻很不以爲然。

她早就無寵,又倚靠的是薛皇后,皇帝的死活與她而言,其實也不過是淑妃與淑太妃的差別罷了。

沒準兒混成了淑太妃,她的日子還能過得更好些。

不過是因她主持後宮,此時卻不得不多嘴一句。

“咱們勸也勸過,又如何呢?陛下自己覺得歡喜,也只好如此了。”薛皇后無奈地嘆了一聲道,“陛下這身子骨兒不好,如今在前朝也沒有精神,已有老臣諫他若是不適,便不必日日上朝了。”

如今朝中,大半官員,也覺得既然皇后能幹,皇帝陛下在朝上出現與否,真是關係不大。

淑妃也擔憂點頭,許久之後,目光一閃,試探地與薛皇后說道,“聽說山海關與虎踞關如今都正打仗呢,不知娘娘是個什麼章程。”她亂七八糟說了許多,叫一旁靜靜地聽着二人談話,揣測內中含義的夷安聽着,卻更覺得淑妃前頭不過是在打掩護,最重要的該是後頭這一句了。

虎踞關她不知道,可是山海關如今蠻夷的重部都被她父親平陽侯擊垮了,餘下的不過是殘兵罷了,有沒有心氣兒回頭與關中的兵將死磕都不知道,還打什麼仗呢?然而見到淑妃殷切的目光,夷安就明白了幾分。

“雖是手下敗將,然不得不防。”薛皇后的指尖兒劃過了淑妃的眼前,見她屏住了呼吸,這才笑着與目中若有所思的夷安笑道,“長安覺得如何?”

這竟彷彿是在教養自己,夷安就見大太太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來。

“都說是狗急跳牆,如今蠻夷失了希望,沒準兒反撲得更厲害。”夷安擡眼,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了滿意頷首的薛皇后的身上,伸出手微微一握,輕聲笑道,“姑祖母,這樣威脅之地,旁人自然是不好去的,咱們家的幾位兄長自幼想着精忠報國,哪裡有危險願意往哪裡去,如今,竟是責無旁貸。”

她看着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的淑妃,溫聲道,“想必淑妃娘娘,也是如此。”

“都是些小輩,娘娘儘管使喚他們!”如今正是掙軍功撿便宜的時候,淑妃見四下無人,竟也沒有夷安的厚顏無恥,冠冕堂皇,此時只與薛皇后低聲求道,“昨日臣妾父親傳信兒進來,烈王府的那個蕭翎,”她匆匆擡頭,就見皇后微微皺眉,顯然不大歡喜,夷安卻反手去摸自己的額頭,眼睛突然瞪得很大,心中疑惑,卻只說道,“不過十日,竟衝破了蠻部,如今飲馬羅桑河!”

“金陵豈不是安矣?”大太太詫異道。

虎踞關就在金陵,因蠻夷之故,因此金陵也很不穩當。

那羅桑河是虎踞關外近千里外的一條極重要的河流,然而卻在蠻夷的腹地,蠻夷的部落大多是在這桑乾河的沿岸建起,蕭翎竟然打到了哪裡,只怕已經是衝散了蠻夷的主力。

“宮中並無這份軍情。”薛皇后指着淑妃,慢慢地說道。

“臣妾明白!”淑妃眼中一亮,知道薛皇后這是允了,頓時露出了喜色。

她只望家中的小輩男丁,都有自己的前程,支撐家族,也能叫自己在宮中更有體面。

蕭翎這樣驍勇,實在叫夷安沒有想到,不過這人個性古怪,雖不討厭,然而夷安卻也不願親近,如今只當蕭翎是個陌生人。

“我記得,宋方與宋懷,也回來了?”薛皇后便與大太太問道。

“這兩個孽障得姑母青眼,如今也封了爵,一時我都不知這兩個小子日後該做些什麼了。”

“往虎踞關去罷。”薛皇后淡淡地說道,“掙點兒軍功,總是沒有壞處。”頓了頓,又有些含糊地說道,“不必招惹旁人。”

“侄女兒知道。”這個旁人,只怕就是烈王的那個庶子蕭翎。大太太對烈王的所有的庶子都並不十分喜愛,此時便恭聲應道。

“只這個蕭翎……”薛皇后自然知道大太太在說什麼,然而說到蕭翎,卻又有些遲疑,彷彿還有許多的猶豫,頓了頓,還是沒有說什麼,摸了摸夷安的頭,實在覺得這小丫頭值得自己花些心思,因此只與她溫聲笑道,“你若是喜歡,姑祖母在後頭的依蘭閣給你收拾出來,給你住着。”見夷安點頭,她便含笑道,“依蘭閣旁就是四丫頭的松風居,你們親近起來也便宜。”

這說的就是四公主了。

“臣妾彷彿聽說長安也行四,這豈不是天大的緣分?”淑妃此時也覺得夷安好,便笑着奉承道。

“就該如此。”薛皇后滿意頷首,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疲憊來。

見她疲憊,淑妃急忙起身就要帶着夷安往外頭去,留薛皇后與大太太獨自說話,才起身,卻聽見外頭有大聲的喝罵,這聲音頗爲熟悉,叫淑妃一怔,有些詫異地向着門口看去。

夷安隱隱約約聽見是男子的呵斥,見薛皇后臉上露出了譏笑,往身後一靠,竟半點兒都沒有動彈的意思,就擡眼往外頭看去,就見一個身着龍袍,一臉皺紋的老年男子憤怒地衝了進來,這人身材消瘦,臉上帶着花天酒地之後的痕跡,十分萎靡,卻彷彿強撐着精氣神兒一樣,此時怒氣衝衝地踹倒了一個跪着的宮人進來,大聲道,“皇后!你做的好事!”正要在說些別的硬氣話,卻見斂目的薛皇后突然擡眼,目中如同利劍一般向着他看來!

這一眼鋒芒畢露,叫乾元帝心中生出了無邊的畏懼,竟不由自主地向着後方退了一步!

這一步之後,乾元帝就見竟還有淑妃等圍觀,頓時羞怒交加不能自抑。

“滾出去!”自己的醜態竟叫人看見,雖然這並不是第一次,然而乾元帝還是怨恨地往薛皇后的方向看去。

就是因爲她!所以他纔會叫人稱一聲庸碌無能!

“本宮的宮中,只能本宮攆人,陛下懂麼?”薛皇后穩穩地坐在座位上,也不上前行禮,只面帶譏諷地挑眉笑道。

“你!”

“待會兒本宮還有摺子要看,陛下還有何事?”薛皇后拒絕用“臣妾”二字,也並不給乾元帝臉面。

夷安本以爲乾元帝就要發怒,然而卻見這位陛下死死地瞪着薛皇后許久,見她半步不退,竟露出了挫敗的表情,自己退讓了,只冷哼道,“華兒與珍兒竟在你的宮中吃了委屈,如今哭得什麼似的,這該怎麼算?!”

他到底軟弱多年,皇后剛強竟不能轄制,此時心中怨恨得厲害,卻對薛皇后絲毫沒有辦法。

這宮中禁衛統領,是宋國公的長子,哪裡會聽他的話呢?

“既委屈了,陛下哄哄就是。”薛皇后淡淡地說道,“不過是女孩兒家拌嘴,哪裡生出這樣多的事端來。”

“聽說,你還賞了你家中女孩兒一個爵位?”乾元帝臉上微動,目光落在一側的夷安的身上,露出了驚豔之色,之後卻想起了什麼,冷哼道,“珠兒纔是個縣君,這丫頭如何敢越過珠兒去?!”

“珠兒不過是仗着你的心肝兒,”薛皇后轉頭與夷安慈愛地笑了笑,這才慢慢地說道,“長安,纔是我薛家正經的血脈。”

“長安?”乾元帝只覺得這封號實在叫人不痛快,不由轉臉與面上帶着恭敬笑意的夷安道,“你覺得,這爵位對麼?”

他目光炯炯,只望這眼前的丫頭“知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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