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很美的項王到了京郊預定之處,就見已經打起來了。
兩隊各自掩面的人馬正打得風生水起熱鬧無比,最叫項王疑惑的,就是兩輛宮車穩穩地停在那廝殺中的隊伍的中央,巋然不動。
半分都沒有身處險境的異動。
“那是怎麼回事?”項王指了指那兩輛宮車,不知爲何總是覺得哪裡不對,便與一旁的護衛問道,說罷四處看了看,目中生出急迫。
若不能一擊必殺,可就麻煩大了。
“不知怎地就停住了。”廝殺中的人羣之中分出了兩人向着項王而來,就有一個急忙湊在他的身邊飛快地說道,“另一隊不知哪裡來的,只是瞧着彷彿殺氣騰騰。”項王的人馬見了目標就撲上來了,卻不想那隊宮中輕騎一鬨而散,竟對兩輛宮車毫不在意的模樣,自己兒跑了不說,還大聲嚷嚷,爲免夜長夢多叫九門的巡查發現,因此項王的人馬手下發難,殺上了這宮車才知道出了大問題了。
宮車攻不破!
“什麼意思?什麼叫衝不開?”項王緊張地問道。
“宮車上彷彿有機關,外壁乃是精鐵製成,堅固非常。”那人糾結地看着自家主子,小聲兒說道,“什麼法子都用過,就是打不開,還有那隊人馬,也不知哪裡而來,上來就跟咱們打起來了,屬下想着,大概是秦王的精銳?”
項王的面孔驚疑不定,卻見遠方那隊人馬正在緩緩退後,彷彿是敗下陣來,這才鬆了一口氣,昂然道,“再多的人馬,也得給本王留下!”
說罷,看着那宮車還是有些遺憾,嘆氣道,“若是先生在此,或許會有良法,罷了,本王去看看。”他那位心腹謀士不知怎麼“病”了,不能與他共襄盛舉實在是有些遺憾。
那侍衛也覺得沒有什麼危險,急忙點頭,護着項王小心翼翼地往宮車去,想着勸降車中之人。
轉眼之間,遠處廝殺的人馬就分了高下,一隊人飛快地退走,再也沒有回頭。項王只目光大亮地上前,看着那無聲無息的宮車,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
哪怕今日有再多的犧牲,只要殺了秦王,就算是值得了。
正要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項王就陡然聽到極遠的方向,傳來了咯吱咯吱的弓弦聲,這聲音不小,竟連他都聽清,頓時叫他心中一緊!
“王爺退後!”不遠處就傳來了驚呼,項王霍然轉頭,就見遠處,正有無數的弓箭手拉開了黝黑的強弓,向着自己指來。
一聲厲響,項王臉色蒼白地正要退後,就見那遠方無數的箭雨鋪天蓋地地向着此地射來,竟是目眥欲裂,怒吼一聲翻滾下馬。
“誰要害我?!”口中淒厲地吼了一聲,項王的心中,飛快地閃過了夷安秦王四皇子的臉,正要求饒,卻只覺得心口一涼,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來往下方看去,就見一隻兒臂般粗細的長箭正中自己的心口,不知爲何,只覺得荒唐,不明白英雄如自己,竟然死在此地,之後就見更多的箭矢向着自己而來,竟是被射成了刺蝟一般,仰面翻倒在地,沒有了聲息。
眼見項王的人馬都叫一輪弓箭射死,遠遠地纔有一雙男女飛快而來,蕭清落馬查看,卻見死在人羣之中的竟是項王,秦王等人完全沒有蹤影,頓時俏臉發白。
“這是……”蕭城是個蠢貨,然而到底是宗室子弟,一眼就看明白這是被借刀殺人。
項王死在他們兄妹二人的手下,秦王卻一點兒事兒都沒有,這不是要命麼?!
“怎麼辦?”蕭城已經恐懼得說不出話了,拉着臉色蒼白的蕭清輕聲道,“妹妹,這……咱們趕緊走吧……”
“咱們落入甕中,四皇子好狠的心。”蕭清失魂落魄地看着項王的屍首,低聲說道,“韋歡不是人,四皇子,竟也這樣歹毒!”
若秦王死,薛皇后失了臂助,她還敢仗着自己是烈王愛女不認賬,可是死了的是項王,薛皇后就能帶着秦王向自己發難,只怕烈王也護不住她!
還有四皇子,利用他殺了項王,自己死了一個強悍的對手。
很精明的手段,只怕這一次,是算準了她的心性,故意給她傳話兒的。
“咱們不認賬就是。”蕭城咬着牙說道。
“軍中兵器箭矢都存放妥帖,項王之事一出,各處只怕都要清點兵器,咱們這裡……”蕭清目光陰狠地看着四周,低聲道,“用過的痕跡太明顯……”
“不管如何,收回弓箭,咱們快點離開!”蕭城此時已經知道闖了大禍,只是見蕭清竟沒了主意一樣,撐着自己心中的畏懼,飛快地命人從屍首上將箭矢取下,之後見蕭清面露不甘,恐她生事急忙拉走,一時間衆人退去,許久之後,方纔有行人路過,見了此地血流成河的慘狀,急忙將事情稟告給了九門。
“你說,死了的是項王?”夷安早收到了項王身邊謀士與自己的傳書,對項王的死活早就不在意,然而看着恭敬地立在自己面前的唐天,微微皺眉地問道,“只死了他一個?誰做的?”
“只怕是烈王府的人馬。”唐天前往查看項王的屍首,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各軍的箭矢各有不同,熟悉些的,都知道是誰家的弓箭。況唐天詳細地巡查過京郊,大隊人馬的痕跡並不能瞞過他的眼睛。
“四皇子沒動。”夷安覺得四皇子真是好生穩重,此時便與唐天皺眉道,“真是個心機深沉的人。”
若不是氣氛凝重,唐天真想撇嘴。
若論心機深沉,眼前的清河王妃當屬第一來着。
“如今,怎麼辦呢?”四公主趴在夷安的身邊,聽到這裡便急忙說道,“三皇兄這回一下子就死了,只怕不好交代。”
“就叫烈王府給一個交代!”夷安冷笑道,“擅自動用軍隊,哪怕是烈王,皇子死在他的手裡,也得叫人討個公道不是?”
“那三皇兄就這麼死了?”四公主只覺得最近大概風水不好,這都死了幾個了?
“項王妃何處,請王妃過來。”夷安揉着眼角好生疲憊,點了點四公主的頭,見她嘀嘀咕咕地退後,這才靠在了蕭翎的身上輕聲道,“本想一網打盡的,大魚沒有上鉤啊。”
一場混戰她是預見的了,沒想到四皇子心思這樣謹慎,這樣兒了竟然還能按兵不動。
這次坑不死他,叫他有了戒備就不好繼續動手了。
口中嘖了一聲,夷安這才低頭忖思,片刻之後,就見項王妃嫋嫋而來,急忙起身迎她,見她含笑落座,便有些抱歉地說道,“請您前來,實在是有大事。”
“何事?”項王妃懷裡抱着兒子,見這兒子咿咿呀呀揮着小拳頭要跟對面的夷安來一場友誼賽掐一把,忍不住眉眼愜意地問道。
沒有了項王在她的面前裝蒜,這日子過得真是不錯。
“項王殿下沒了。”夷安看着項王妃,慢慢地說道。
項王妃一怔,之後沉默地看住了面前的夷安。
“不是我動的手,是烈王府的蕭清。”夷安吐出一口氣,見項王妃低頭沉默,想到到底她與項王是夫妻,只怕心中難過,便繼續低聲說道,“逝者已矣,咱們也得往前看。”
“他在的時候,我平日夜不能寐,只擔心哪一日家中叫他牽連,落得敗落的下場。”項王妃低聲說道,“我父親一心侍奉他,我心中恐懼,只擔心來日傾門之禍。如今,他死了,竟叫我鬆了一口氣。”雖這樣說,項王妃難免心中落寞,摸着兒子的小臉兒喃喃地說道,“若他願意老老實實地做個王爺,哪怕再多的妾室,我也不會背離他,會爲他打點好王府。”
項王府中全是眼線,最得寵的謀士是夷安的人,項王妃都知道,卻並沒有告知項王。
因這都是她的退路。
因這個,項王妃便忍不住與夷安強笑道,“我只是在想,他的死,其實是我的緣故。”
“若您這樣想,實在給自己自找煩惱。”夷安勸道,“如今也算是天下太平,您有兒子,總得爲兒子着想。”見項王妃精神猛地一振,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兒子,夷安心裡喟嘆,便繼續說道,“項王無辜枉死,從前之事,便既往不咎。這孩子雖無功無德,只是因項王委屈,我想着並不會降爲郡王,您日後有他在,也是有了安穩,不必擔驚受怕。”見項王妃點頭,夷安繼續說道,“總會給項王討個說法。”
“你說蕭清?”項王妃覺得自己對不住項王,然而兒子卻更重要些,聽了夷安的話,已振作了許多,想到蕭清忍不住微微皺眉。
“她叫韋氏趕出家門,還能有什麼前程!”和離不過是面上好聽些罷了,誰不知道誰呢?
“殺人償命,天公地道。”夷安卻笑起來,看着對自己微微一笑的項王妃,溫聲道,“這場子,我給您找回來!”
項王妃想了想,一笑頷首。
京中烈王府處,臉色鐵青目光呆滯的烈王,就見自己的愛女匍匐在自己腳下,竟只覺得渾身冰涼。
“你說……什麼……”
“女兒闖下大禍,求父王救我!”蕭清哭着跪在烈王的眼前,用力地搖晃烈王的手臂失聲痛哭道,“女兒不想死!父王,若真的要治罪,咱們家,就算是完了!”
擅自調動八關兵權射殺了皇子,這是要滿門抄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