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歡走的那一晚,安瀾在書房裡一個人喝的酩酊大醉,站在書房外,蘇瑾歡任由露水打溼了自己的衣裙。
“少夫人,夜深露重,您還是回去吧。”趙成小聲勸道,少爺的心思,他懂,可少夫人這些年的付出,他同樣看在眼裡,只是很多事情又豈是他一個下人能說了算的。
“我沒事。”蘇瑾歡搖了搖頭,卻是轉身走開了,再回來的時候,手裡端了一碗醒酒湯,“你下去休息吧,我進去看看他。”
看着他,趙成張了張嘴,卻到底什麼都沒說。
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蘇瑾歡終是慢慢的伸手推開了那扇門,登時,一股刺鼻的酒氣就這樣撲面而來,屋裡沒有燈光,只有零星的星光透窗而入,在屋子裡影影綽綽。
站在窗前的男人依舊是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或許是喝的有點急了,他登時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那樣一聲比一聲更加急促的咳嗽聲讓蘇瑾歡的心驀地揪緊,匆匆的將手中的碗放下,她快速的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拍打着他的後背,出口的嗓音已經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沙啞,“你說你這又是何必?你就算是在這裡醉死,她能看得見嗎?”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宛如夜晚的一道微風,安瀾猛的轉過身,下一刻,只聞“砰”的一聲,酒罈落地碎裂,他卻一把緊緊的攥住了她的手臂,那樣強勁的力道似是要將她的手臂生生折斷似的,“歡兒,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是哪裡不好?我到底是哪裡不如他?”
站在那裡,蘇瑾歡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後又慢慢的軟了下來。
他口口聲聲的喚着“歡兒”,可是她卻清楚的知道,他嘴裡的那個歡兒卻永遠都不是她。
“歡兒,爲什麼?爲什麼啊?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很疼,如果沒有遇見你,該有多好,是不是那樣我的心就不疼了?”將臉埋在她的頸間,安瀾低聲說道。
站在那裡,蘇瑾歡分明感覺到脖頸那裡溫熱一片。
莫名的,她的鼻子居然也酸了起來。
她很想一把推開他的,她不要事到如今還只是別人的替身,可手撫向他後背的那一刻,她到底還是忍住了,轉而輕輕地拍打着他的後背,“我知道,我都知道。”
因爲這樣的疼,她也在經歷着。
有人說,在最美好的年華遇上你愛着的那個人,而你們又彼此相愛,那就是最美的,可是他們都錯過了。
她愛他,可他愛的卻是別人。
這就註定了會是一場永遠都走不出的死局。
趴在她的頸間良久,安瀾才慢慢的直起身,一雙被酒氤氳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須臾,卻又笑了起來,“歡兒,死女人,給老子笑一個。”
看着他那帶着一點壞,帶着一點痞的樣子,蘇瑾歡不知爲什麼心突地一跳,隨後那臉卻不爭氣的紅了起來,然後,她就笑了。
那是她從不曾在安瀾臉上看到的一面,記憶中,安瀾都是冷冰冰的,似乎鮮少有事情能引起
他情緒的波動,更別說他現在這副模樣了。
“死女人,你笑起來的樣子比罵人的樣子可愛多了。”一邊說着,安瀾還伸手使勁的扯了扯她的臉頰,隨後,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溫熱的氣息悉數噴在了她的臉上,“陪我喝酒,好不好?”
“安瀾,我是誰?”一把握住他的手,蘇瑾歡輕聲問道,她告訴自己不想在意的,可是到底沒能忍住,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起了轉轉。
“臭女人,你怎麼了?是不是尉遲瀚鈺那個傢伙欺負你了?你等着,老子馬上就去剁了他。”說話間,安瀾已經轉身向門口走去。
“安瀾”,蘇瑾歡下意識的喊住了他,眼淚卻再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腳步一頓,安瀾轉過身,看着那梨花帶淚的模樣,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好了,我不去了還不行嗎?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還真是麻煩呢,不準再哭了。”
他越是這麼說,蘇瑾歡的眼淚就落得更兇。
他連葉無歡落淚都不捨得,卻忍心對她說出那樣殘忍絕情的話來。
“不準再哭了,聽見沒有?否則我就……我就……”安瀾抿了抿嘴。
“你就怎樣?”蘇瑾歡擡眸看他。
話音剛落,安瀾已經猛的低下了頭,在她瞪大的眼眸中,微涼的帶着酒味的脣就這樣覆上了她殷紅的脣瓣。
只覺得大腦登時一片空白,蘇瑾歡下意識的想要推開他,卻被他反手鉗制住手臂按在了身後。
狂風暴雨般的吻就這樣落了下來。
睜大眼睛看着他,半晌,蘇瑾歡哭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是因爲終於知道了安瀾對另外一個女人的心嗎?還是安瀾這突如其來的孟浪,可是如今他已經是她的夫君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安瀾卻突然放開了她,一雙手略顯笨拙的胡亂的在她的臉上擦着,“對不起,是我該死,你別哭了,別哭了,以後我不會這樣了……”
可他卻是這樣說,蘇瑾歡的淚就落得更兇,哭到後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哭了,就是覺得心裡委屈,心口上就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大石悶得她喘不過氣來。
許久許久,等到她緩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安瀾依舊維持着最初的那個姿勢摟抱着她,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着她的後背,嘴裡輕輕的說着哄她的話語。
淚,在那一瞬間又奪眶而出。
原來,他也是會這麼溫柔的,只是,他如果知道了現在他懷裡的人是她,那麼是不是一切又會變成了原來的樣子,想到這裡,她用力的掙脫開他的懷抱,不等他有任何反應就快速的衝了出去。縱使已經跑出很遠,仍能聽到書房裡傳出來的一聲緊似一聲的“歡兒,歡兒……”
即使明知道他喚的人不是她,可她還是沒能忍住淚流滿面。
新的一天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了,當安瀾頭痛欲裂的在書房睜開眼睛的時候,環顧四周,他擡手使勁的捶了捶腦袋。
昨晚,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閃過,似乎是真實,可更像是夢境
。
“趙成”,揉捏着眉心,安瀾低聲喊道。
“少爺”,趙成快步走了進來。
“昨晚有誰進過我的書房。”看着不遠處桌子上的碗,安瀾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
“這……這……”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趙成結結巴巴的說道。
“少廢話,快說。”擡起頭,安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少爺,是少夫人來給您送過醒酒湯。”猶豫再三,趙成說道。
“是嗎?”斜睨了他一眼,安瀾的垂下了眸子,“我昨晚是怎麼吩咐你的?去管家那裡領二十大板。”
“是。”低下頭,趙成退了下去。
坐在椅子上,安瀾一臉懊惱的捶了捶頭,如此說來,那昨晚的一切就是真的了。
想到這裡,他就恨不得拿把刀宰了自己,可最後還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屋外的陽光依舊明媚照人,山莊裡因爲還有許多未走的賓客,所以依舊是喜氣洋洋的一片,甫一踏出房門,便看到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紫青走了過來,“少爺,夫人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知道了。”簡單的洗漱過後,安瀾去了父母的院子,因着父母恩愛,所以安家雖然是天下第一世家,卻沒有像其他大家那樣有着妾室,姨娘之類的,這也是爲什麼,那麼多的名門閨秀擠破頭都想嫁進安家的理由。
剛踏進院門,遠遠地便聽到屋子裡面傳來了一陣陣的笑聲,薄脣微抿,安瀾走了進去。
“給少爺請安。”一路響起此起彼伏的請安聲。
坐在屋子裡,蘇瑾歡本來還是笑着的,可是當安瀾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盡頭的那一刻,她卻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好像忽然停止了,連帶着一張小臉也是火辣辣的燙了起來,端着杯子的手一抖,裡面的熱茶就這樣潑灑到了手上。
“哎吆”,一時吃痛,她忍不住叫了起來。
“怎麼了?”安夫人連忙說道,對於這個媳婦,她可是百分之百的滿意的。
“娘,沒事。”蘇瑾歡搖了搖頭,悄悄地將那隻受傷的小手縮到了袖子底下。
走進門的安瀾恰好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來人,去請大夫。”
“我……我沒事。”蘇瑾歡結結巴巴的說道,頭卻是越垂越低。
“行了,小夫妻兩個恩愛和睦比什麼都強。”看着他們兩個,安夫人一臉促狹的說道,瞧他們兩個的樣子,看來,她想要抱孫子的願望不久就能實現了。
“娘,你找我有事?”沒有看她,安瀾問了一句,宿醉的腦袋現在還是跟針扎一樣的疼。
“怎麼?沒事娘就不能找你了,果然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沒良心的。”安夫人一臉嗔怪的說道。
聽到這話,蘇瑾歡的頭低的更厲害了。
看着他們,安夫人也實在不忍心再逗下去了,連忙催促起來,“好了,我也沒什麼事,你們去忙吧,不用管我,但是有句話我可要說在前頭,一年之內,我一定要抱上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