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霄收了手起身,瞧着夜志宇略顯掙扎的面色微微擰眉:“屍體已經涼了。”
樑六打量了一番四周,沉聲道:“如今天氣冷,他上吊的地方就在風口上,涼得快些,也是情理之中。”
樑霄不相信夜志宇會這麼上吊自殺,他蹲在屍體前細看了看,一旁牢頭甲慌道:“這…這還有一張血書!”
牢頭甲將桌上一塊布料遞給樑霄,樑霄打開一看,那是一份認罪書,大意是對先前在朝堂上被舉報的種種認了罪,自覺無顏面對夜微言,便上吊自盡了。
樑六扯開夜志宇的長袍,長袍下的一角被撕開來,他的指尖也破了一個口子,如今人已經凍僵了,血液也跟着凝固了,可是樑霄聞着這牢裡隱約還有一股子食物的味道。
不禁狐疑道:“在此之前,可有人給他送過什麼吃的?”
牢頭甲搖了搖頭:“不曾啊,小的一直在這兒守着,倒是先前牢裡開飯了,只是世子爺瞧着飯菜不合胃口,所以也不曾吃,這……這世子爺怎的好端端就上吊了。”
樑霄將認罪書遞給樑六,沉聲道:“你去找個杵作過來。”
牢頭甲的心跳都快嚇停了:“鎮國公,您這意思……”
樑霄掃了眼牢頭甲,淡道:“我不相信他會上吊,想來定是有人從中謀害,一切只有等杵作驗了屍,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候仵作到來的同時,夜志宇死在大理寺的消息也已經傳到六王府。
得了消息的曹氏已經匆匆趕了過來,她瞧見躺在地上的夜志宇,頓時便淚如雨下,一時哭得撕心裂肺:“世子!”
她撲到夜志宇的身旁,顫抖的手輕覆在他的臉上,嗓音有些沙啞:“世子……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你今日出府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如今不過幾個時辰,世子,就要與臣妾天人永隔了嗎?”
她吃力的將夜志宇的上半身抱在懷裡,冰冷的屍體刺激着她的感官,她覺得整個人的未來都已經沒有了。
樑霄凝着曹氏,嘆了嘆氣,見她這哭得撕心裂肺的架勢,竟有些意外。
原以爲夜志宇瞧不上她,二人的感情也一直不好,如今竟不曾想,這曹氏待夜志宇也是掏心掏肺的。
她抱着夜志宇,渾身都在發抖:“世子爺,你不是說了,回府之後要帶臣妾去見識風花雪月嗎?這日子才稍稍好過了些,你才知道臣妾的一片心意,怎能這樣離臣妾而去!你是騙臣妾的是不是?先前病着的時候,你就是這樣騙臣妾的,你醒醒,若是你醒了,你要納妾也好,要怎麼樣都好,我都由着你。”
樑霄站在一旁瞧着,也不知若是哪一日他與徐若瑾分離的時候,是什麼樣的一番場面,他想都不敢去想。
整個牢獄裡就回蕩着曹氏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在這樣沉靜的夜裡,格外滲人。
樑霄站了好一會兒,見這曹氏哭得差不多了,這才示意樑六去安慰一下。
樑六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人,便遞了個帕子給她,淡道:“夜夫人,國公爺已經請了杵作過來,關於世子自盡的事情,想來定會有一個結論。”
曹氏猛的瞪着樑霄,斥道:“不行!我不同意!如今世子纔剛剛歿了,你們就要讓那些人在他的身上動刀子?如今我什麼都不求,只求能帶他回去,好生安葬,你們誰也別想動他。否則,別怪我拼命!”
樑六有些無奈:“夜夫人,你這是何苦。”
曹氏望向樑霄,一雙淚痕猶未乾,她沉聲道:“所有的人裡邊,我家世子爺最信的就是鎮國公,曾有幾次,朝中有人來與世子爺密談,臣妾在一旁奉茶,聽得真切切,世子爺無論在誰面前,都是保鎮國公、信鎮國公的,此番世子爺差人去請鎮國公,想來也是對鎮國公的信任,可是如今,鎮國公竟連他的屍首都不放過嗎?”
樑霄嘆了嘆氣,瞧着這近乎瘋狂的曹氏,淡道:“我行得正坐得端,從不懼誰在背後議什麼,只是如今我也斷不會相信夜志宇會自盡於此,想來定是有人蓄意謀害,夜夫人與世子夫妻恩愛也可以理解,但是這件事情,我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夜夫人死死的抱着夜志宇,沉聲斥道:“他已經死了,那些東西還重要嗎?如今我只求給他留一個全屍!你若是執意要對他動刀子,那麼這件事情,就到皇上那兒去說個清楚明白,否則,讓我允許,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樑霄拉了太師椅坐下,瞧着夜夫人淡道:“我這麼做,不過是要給他一個清白。”
曹氏死死的抱着夜志宇,整個人如同一個護犢子的母雞一般,身上充滿了利刺。
可是樑霄不在乎這些,對於他而言,除了徐若瑾,其他的女人都是多餘的存在。
無論那個女人多痛苦,多無助,於他而言都沒有半分干係。
所以樑霄如今能夠與夜夫人談幾句,對夜夫人曹氏而言,也算是一種尊重了。
只是曹氏卻只死死的抱着夜志宇的屍體,她甚至已經忘記了這牢裡的地面到底有多髒,整個人失魂落魄的陷入了一種極端裡,她甚至覺得,她的生命都在一點點的流失。
“我不管你是用什麼樣的藉口,想動他,不可能!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乾脆給我一個痛快。”
夜夫人將夜志宇抱得很緊,可是抱的越緊,她就越明白,這個人已經沒有了生命了的體怔了,她的心也跟着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樑霄理了理衣袍,將手裡的這份血書遞給她:“你看看,這上邊的字,可是出自他之手?”
夜夫人曹氏接過那血書看了幾行便潸然淚下:“是他的字,他最喜歡寫的便是行書了,先前他在書房的時候,我在一旁研墨,所以印象深刻。可是我相信,他斷沒有叛國的想法,定然是有人看不習慣他,所以纔給他下了套了。如今在牢裡逼得他自盡!你們還想要怎麼樣?現在好了,你們滿意了吧?”
曹氏抱着夜志宇,傷心道:“先前你總是強勢,什麼也不願與我商量,聽一聽我的意見,如今好了,你也不得不聽我的了,咱們便尋一個清淨的地方,好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