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飲了口茶,嘆道:“是啊,當時本宮也是嚇了一跳,您說這平日裡一聲不吭的婉嬪,瞧着與良妃也是一條心的,畢竟良妃便一直在維護她,連着有了身孕,想來其中也有良妃一半的功勞呢,這婉嬪倒好,直接便卸磨殺驢了,本宮路過良妃的宮門口時還聽得裡邊隱隱約約的罵聲,別提多難聽了。”
徐若瑾垂眸,指尖輕釦着桌面,淡道:“看來,這個婉嬪也不容小覷。”
更是個忍得了的性子!
否則,怎麼會進宮這麼久了,在衆人覺得她最純善無害的時候下手?
良妃想來也是促不及防毫無防備,否則依着良妃的性子,只怕這件事情大有還轉的餘地。
德妃擱了茶盞,瞧着徐若瑾眯着眸子道:“可不是嗎?皇上連給她對供的機會都沒給,直接就將她禁了足,她這肚子裡的孩子倒是個命硬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竟還穩穩當當的懷着。”
徐若瑾凝着德妃,微眯眯眸子:“德妃,這裡沒有外人,你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德妃拔弄着暖手爐上的兔毛,默了片刻才朝徐若瑾訕訕道:“這婉嬪的心性實在是太狠了,加上又懷了身孕,爲人更是謹慎,從不曾落人口實,待下人也是極好的,本宮連套話都套不到,這樣一個人……實在很難鬥得過。”
徐若瑾擱了茶盞,淡道:“這般境地,處事單憑本心,凡事心存善念既可,否則,惡事做多了,也自有惡人磨。”
德妃訕訕一笑,端了茶盞飲了兩口道:“郡主說的是。”
楚雲秀拔弄手中的湯婆子,瞧着德妃溫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在這深宮之中,每個人都活得不容易。”
這正殿的正中央生着一個碳盆,碳盆燒得很旺,德妃覺得熱了,便將湯婆子遞給了身後的柳芝。
“皇后娘娘說的是,咱們這宮裡的女人吶,到底不比郡主過得滋潤,只是終究日子再難過也是要過下去的。皇后娘娘,臣妾聽聞,待那良妃生下孩子,就要依罪處置了,也不知這方大人,會不會坐視不理。”
這話算是點醒了兩個人。
徐若瑾擰眉,凝着那碳盆,淡道:“方子華自身難保,想來也沒有這個心思去管良妃了。”
再者,依着這良妃的性子,與方子華的關係歷來就不怎麼要好。
德妃捏着帕子道:“這話倒也在理,怕只怕給了良妃喘息的時間,到時若是良妃想了旁的法子復了寵,那一切可就麻煩了。”
楚雲秀暗自思量了片刻,徐若瑾眯着眸子道:“下毒謀害當今皇后與嫡長子,單憑這兩項罪,她就活不成!”
若是活過來,徐若瑾也絕對不會就這麼看着!
德妃嘆了嘆氣:“走了個良妃,還有一個婉嬪,婉嬪也是懷着身孕,身子金貴得很,哪裡比得本宮這般無奈。”
楚雲秀一顆心緊緊的揪着,心裡也明白,良妃這件事情,只的託得那越久,越是夜長夢多。
夜微言是個多情的,若是哪一日見了那良妃生了孩子,於心不忍,只怕到時一切都完了。
所以楚雲秀暗自發誓,她定要在走之前,將良妃也一併帶走,她才能安心!
否則,只怕真的是要死不瞑目了。
畢竟這良妃的報復心理是極其強的,一個不留神她就鑽了空子,謀害了誰了。
徐若瑾將青爭抱來的梅花理了理,笑道:“今日是個開心的日子,不說那些了,咱們三個人若是要論起來,這插花的手藝還是皇后娘娘的最好,只是我閒着也是閒着,不如也試一試,皇后娘娘,就勞你在一旁指點一二了。”
楚雲秀聞言失笑:“分明是你的比我的要好。你既然願意幫忙,我倒也省了事了。”
德妃起身,來到那桌旁,笑道:“這插花,我倒真是要好好學一學纔是。”
屋子裡的人相視而笑,時辰緩緩的挪過,此時忙碌的不僅僅是楚雲秀的宮裡,還有那婉嬪的宮裡。
婉嬪聽着那隔壁傳來的謾罵聲與砸東西的聲音,那聲音如同一根針,紮在她的心裡,她凝着窗外綻開的那株梅樹,外頭的天倒還早,屋檐上的燈盞隱隱約約裡搖曳着,彷彿隨時都能熄滅。
春棠端了洗漱的物件過來,朝婉嬪憤憤道:“良妃也真是的,還在罵着主子忘恩負義!也不想想,她先前做了些什麼,讓咱們主子這樣對她!還好意思說咱們主子!”
素琴剪了一株桃花進來,見了春棠在念叨着,不由朝春棠道:“小心隔牆有耳。”
春棠砰的一聲將水盆擱在桌案上,氣道:“我纔不怕什麼隔牆有耳不有耳的!咱們小主有今日原也是小主自個爭取過來的,她憑什麼那麼說小主?她被困在宮裡了,難不成還指望咱們小主也陪着她困在宮裡不成?”
春棠對於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就清楚個七七八八。
但是她的心是向着她家主子的,所以無論旁人怎麼說,春棠這個急性子,都不會來說她家主子的不是。
素琴取了帕子浸了遞給婉嬪擦了臉,溫聲道:“良妃的那些話,主子也不要放在心上。”
婉嬪抹了一把臉將帕子遞了回去,溫聲道:“我做決定的那個時候,就已經想到了今日了,表姐原就是這麼個性子,由着她去吧。對了,她可曾寫信給方府?”
春棠去了外邊伺候着膳食,朝衆人斥道:“我家主子可有身孕的人,你們就拿了這些給主子做膳食?”
來人小聲道:“今日原是皇后娘娘冊封的日子,這……這御廚的實在忙不過來,再者,這膳食與平日的比起來,原也是不差的。”
春棠凝着那人氣道:“你還有理了?平日我家娘娘都是有湯的,這是什麼湯?”
下人垂眸,淡道:“您可別說這菜色不好,良妃娘娘宮裡的那才叫不好呢。”
婉嬪已經梳洗完畢了,聞言便走了出來,朝春棠道:“春棠,不妨事,有勞公公送來了。”
素琴遞給他一錠銀子,溫聲道:“辛苦了。”
那公公接了銀子,喜笑妍開,婉嬪順勢問道:“不知給良妃的是些什麼?”
公公笑道:“嗨,還能吃些什麼?左右都是些剩下的東西罷了,先前良妃攛掇這御廚的人去折騰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可是皇后了,咱們這些下人,自然都是有眼色的。若是婉嬪娘娘沒有什麼事,那奴才就告退了。”
婉嬪點了點頭,便拂衣坐了下來,春棠瞧着走了的那人氣道:“小主!你懷着身孕,這……”
婉嬪凝着春棠,擰眉問道:“我當時不是與你說過,我懷孕的事情不許對任何人講嗎,怎的宮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春棠垂眸,小聲道:“這樣的大好事,自然是要宮裡的人都知道纔好!先前那些人瞧不起咱們,知道小主有了身孕了,不知道待主子多好!就是今日,皇后娘娘冊封了,這飯食便不像飯食了。”
婉嬪嘆了嘆氣,擱了碗筷,朝春棠道:“你將這些飯菜給良妃送過去。”
春棠聞言詫異道:“小主!良妃只怕是恨死咱們了,你瞧她一天天罵罵咧咧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您還給她送吃的?您自個都還沒吃呢。”
婉嬪搭了素琴的手起身,掃了眼春棠,嘆了嘆氣:“無妨,不管怎麼說,她終究還是我表姐。”
“依着奴婢看,她還以爲奴婢要毒死她呢!這碗定然會掀了的。”
春棠最不喜歡的就是那良妃了!
若不是良妃自作自受,讓她家小主去送有毒的東西,事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婉嬪擰眉,凝着春棠,很是無奈道:“今日是皇后封后大典的日子,你快去快回。我與素琴去庫房看看,可有什麼禮用得上的。”
春棠心不甘情不願,吩咐了兩個人收了飯食,便去了良妃的正殿。
待春棠一走,婉嬪便扶着桌案氣道:“春棠將我有孕這件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依你之見,應該如何?”
素琴擰眉,十分頭疼:“咱們當初原是爲了刺激良妃,所以才說有了身孕,可是……奴婢也沒有想到,春棠會四處宣揚此事,想要說沒有懷,只怕也已經來不及了。”
“擔心的是皇上知道了,到時傳太醫來一診脈,自然就知道是假孕了。”
素琴眯着眸子沉聲道:“這個,主子倒無須擔心,咱們到時只需要請了原本的那位太醫過來就是了!左右那太醫也不敢不幫着咱們。”
婉嬪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慌得很:“就是大典,若是在大典上被人提出我有了身孕,只怕……只怕這件事情,就完了。”
夜微言正因爲良妃的事情在氣頭上,她這兒若是懷孕也是假孕,只怕到時就真的是十分危險了。
婉嬪的心懸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得,外頭的風透過窗拂進來,天光透亮,雪也已經停了。
素琴端了茶盞遞給婉嬪,沉聲道:“主子切不可心急!待奴婢去打點了常伺候主子的那位太醫,到時若是萬一查起來,奴婢便多打點兩個,娘娘這樣年紀,便想法子多與皇上親近,想必孩子很快就會有的,再不妨,不如來個流產也行。”
素琴到底也算是宮裡頭大風大浪的經歷的不少了,說起謀略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婉嬪一顆心稍定了定,朝素琴道:“本宮這心裡,總是不安得緊,素琴,你趕緊去打點一二,一會兒本宮還要去皇后娘娘的宮裡。”
素琴瞧着鏡子裡臉色蒼白的人溫聲道:“今日主子應當開心些纔是,奴婢替主子上些妝。”
婉嬪瞧着鏡中的人,沉吸了一口氣,臉色漸漸的恢復了,無論如何,凡事都急不得!
素琴執了香粉,朝着婉嬪的臉上輕塗了些,瞧着臉色一時紅潤了不少,再襯了這一套淺色的衣袍,一時宛如桃花嬌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