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邊已經開始在打夫人嫁妝的注意了。”
青柚小聲地對着趙悅稟告。
“莫要打草驚蛇,再等等,時機還未成熟。”
趙悅正在修剪着一盆萬年青。
“咔嚓”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把多餘的枝葉修剪開來。
“密切注意那邊的動靜。”
趙悅頭也不擡地吩咐道。
“是,奴婢會安排好人。”
青柚恭敬地應道,而後退下。
只餘下珠簾碰撞的清脆聲響起。
芳雪院中,下人們忙得熱火朝天。
“把這些東西都給本郡主仔細地裝進箱子裡,動作麻利點,唉呀!你住手,那個穿青衣的就是說你,你是不是沒帶腦子出門?這顆翡翠白菜能是隨意地擱進大箱子的嗎?你就不能拿個錦盒先裝一下嗎?擱着碰着了,你賠得起嗎?別說本郡主事先沒和你們說過,這屋子裡隨意一樣碰壞了都不是你們拿命就賠得起的,都把心用起來。”
趙蘭叉着小蠻腰,站在一旁指揮。
“是郡主,奴婢們一定會小心再小心的。”
聽着趙蘭的話,衆人慌忙應着,手裡的動作也是更加地小心翼翼、輕拿輕放。
趙蘭滿意地點點頭,眸光裡褶褶生光,有了這些東西,自己的嫁妝就能夠體面地擡出去了。
初步估計怎麼也得有個一百六十擔吧,到時候定然是要羨煞京都裡的衆多大家閨秀。
庶女怎麼了?自己現在不照樣比嫡女風光。
也多虧了姨娘事先就從庫房撈了這麼多珍貴的擺件,不然自己還真是棘手。
果然不愧是將軍府的手筆,瞧瞧,這王羲之的真跡,玉如意,和田白玉,青花瓷,…這裡哪一樣拿出去不都是過了三千兩的東西。
嘖嘖…如今都是自己的了。
“魏嬤嬤,你怎麼了?”
趙蘭見魏嬤嬤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神情有些呆傻,故而忍不住問道。
魏嬤嬤彷彿沒有聽道一般,眸光呆滯地凝視着地上的木板磚。
“魏嬤嬤,本郡主在和你說話呢!”趙蘭褶眉道。
有些不悅,但是看在魏嬤嬤也算是看着自己長大的,趙蘭還是不想計較。
“郡主···”有個小丫環弱弱地對着趙蘭喊着。
“怎麼了?有話就說,沒有就滾去幫忙打包好。”趙蘭沒好氣道。
小丫環頓時嚇得把頭低得更低了,但還是小聲地開口道:“魏嬤嬤,好像精神出了問題。”
“沒吃飯嗎?說大聲點。”趙蘭鄙夷地看着小丫環。
“奴婢,是說魏嬤嬤好像精神不大好。”小丫環稍稍大聲道。
“什麼時候發現的?”趙蘭聞言先是一怔,繼而追問道。
輕輕地歪着頭打量着魏嬤嬤。
“好像是姨娘被送出後就沒兩日就這樣了,郡主,魏嬤嬤這是不是太過思念姨娘了?”
小丫環猜測着。
趙蘭沒有說話,輕輕地走到魏嬤嬤身邊蹲下道:“魏嬤嬤,你還認得我嗎?我是五姑娘。”
魏嬤嬤雙目無光,還是自顧自地盯着地上,看也沒看趙蘭一眼,甚至連眼皮都沒動。
趙蘭不由伸手搖了搖魏嬤嬤地手臂企圖引起她的注意。
魏嬤嬤好似感受到外面的動靜了,緩緩轉過頭,突然對準了趙蘭的手臂掌嘴就咬了下去。
“啊···快來人啊,拖開她···啊····”
趙蘭驚叫着,恐慌地要擺脫魏嬤嬤的狼口。
百合和銀杉第一時間就衝過去解救趙蘭。
“魏嬤嬤你快鬆開嘴啊,那是郡主,是五姑娘。”銀杉使勁地拉着魏嬤嬤。
奈何魏嬤嬤還是紋絲不動地咬緊了趙蘭,一雙渾濁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發生變化。
“好疼···你們倒是快點啊····不管用什麼辦法···都給我讓她鬆嘴···嘶···”
趙蘭尖叫着,捶打着魏嬤嬤。
話剛落,魏嬤嬤就軟軟地倒下了。
屋子裡突然間一靜,趙蘭握着手臂有些驚訝地看着那個手裡舉着繡墩的丫環。
“郡主,你還好吧?要不要叫大夫來?”夏荷放下繡墩後關心道。
“你是母親院子裡的夏荷吧?不錯,你做的很好。”
趙蘭誇讚道。
以前怎麼沒有發現母親身邊還有這等機靈的人?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要不奴婢去幫姑娘將府醫叫來吧?”夏荷關心地提議道。
“去吧。”
趙蘭點頭道。
心中不由對夏荷刮目相看。
“是,奴婢很快就回來。”夏荷行禮應道。
“奴婢先爲郡主粗略包紮一下吧。”百合道。
“嗯,你覺得方纔那丫環怎麼樣?”趙蘭問道。
“很機靈,只是有些太過機靈了。”
百合中肯地評價道。
“本郡主要是出嫁了,身邊怎麼也得帶些陪嫁丫環過去,你和蓮葉是一定的,可是還是不夠,還是要再選幾個伶俐聽話的丫環,將夏荷調到蘭院吧,由你調教,再選幾個丫環婆子一起過去。”
趙蘭吩咐道。
“是。”
整個府裡不會有一個人爲自己操持這些,哪怕是曾經疼愛自己的父親。
趙蘭心裡不由地覺得孤寂。
還是要就儘早地在寧遠侯府站穩腳跟,這樣纔是有利於自己的。
自己纔不想一嫁過去就要當個受氣的小媳婦。
除了楚郎,沒有誰能讓自己在乎的。
“你們都收拾好了嗎?”趙蘭環顧屋裡。
“都收拾穩妥好了,郡主。”丫環們齊聲道。
“很好,都給本郡主擡回蘭院去。”趙蘭倚在銀杉身上,對着其他人吩咐道。
而後先走出去。
“是。”
隨着丫環婆子的應道聲,一箱箱的大紅木箱隨着擡出了芳雪院。
如山匪入室一般,只餘下一個空蕩蕩地芳雪院。
····
“你說什麼?你要娶趙府的那個明珠郡主?”
寧遠候杜世南一臉震驚的地看着杜子楚。
“是的,父親。”
杜子楚堅定道。
“你知道現在外面都在傳些什麼嗎?你還要娶一個蠢笨如豬的女人嗎?”
杜世南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杜子楚。
“父親,這件事,三皇子已經同意了,兒子也沒辦法。”
杜子楚嘆了一口氣道。
“你啊你,真該好好和你兄長學學,既然事已至此,爲父也只能幫你寫個奏摺,是好是壞你自己受着就是。”
杜世南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兒子,隨後擺擺手,示意杜子楚下去。
杜子楚攥緊了雙拳,心尖上涌起了一陣憋屈。
緩緩地踏着沉重的步子出去。
董姨娘守在廊下,見自己的兒子出來了,連忙上前。
“楚哥兒,你能聽姨娘一句勸嗎?那明珠郡主實在不是你的良配啊,哪怕你是娶趙府的嫡女,姨娘也不會攔着你。”
“姨娘,我知道,現在已經是沒有迴轉的可能了,爲今之計就是好好籌劃,儘可能的將事情變爲好事吧。”
杜子楚很是疲憊地看着自己的生母。
“可是姨娘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娶那麼個沒有一點助力,卻聲名狼藉的女子爲妻呢。”
董姨娘不滿地看着杜子楚道。
她是實在瞧不上趙蘭,這幾天侯夫人一直在明裡暗裡地嘲笑自己。
這口氣董姨娘怎麼能忍下。
如果說是個家世背景身後哪怕這個女子不出色董姨娘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偏偏是那麼一個空有郡主名頭沒有一點助力的女子,讓董姨娘實在無法接受。
據說那明珠郡主的生母還被送到寺廟裡,必然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纔會被送出去。
這生母都這個品性,那女兒又有什麼好的品性?
反正董姨娘對趙蘭是不抱一絲期望。
反正董姨娘對趙蘭雖然還沒有見過面,但是印象卻是極其不好。
“好了,姨娘,我已經很累了,你就不要再問那麼多了,好好地等着喝兒媳婦的茶就是。”
杜子楚有些不耐道。
“好,我不阻止你,不過你得給我納一個家世好點的貴妾,你要知道,你父親雖然寵着我,但是我們母子在府裡的身份還是很尷尬,將來若是你大哥繼承家產,那麼等待我們母子的也就是分那麼一點打發乞丐的銀兩,而後掃地出門,你願意那樣嗎?”
董姨娘壓低了聲音在杜子楚耳邊道。
“我明白,我不會讓他們就這樣輕易地將我們掃地出門的,這些天會有些流言蜚語,姨娘你少出院子就是,先忍忍。”
杜子楚一向溫和的眉宇間帶着一絲格格不入的凌厲。
“好,姨娘這些年也不是好欺負的,你放手去做你的事去吧。”
董姨娘自信道。
這些年自己能夠牢牢地壓侯夫人一頭,又平安地生下一兒一女,還能撫養成人,自然是有自己手段和頭腦。
杜子楚對於自己的姨娘還是比較相信的。
“姨娘,蓉蓉呢?”
杜蓉蓉是杜子楚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說起杜蓉蓉,董姨娘臉上就掛滿了笑意。
在杜家,男孩一般都是嚴厲教導的,對於女孩是嬌養着的。
所以董姨娘對於杜子楚要求會比較苛刻,對於杜蓉蓉也是寵溺的不像話。
“蓉蓉這個孩子,一早就出去了,帶着丫環去珍寶閣挑首飾去了。”
“姨娘,你別老慣着她,她的首飾早就全身上下都戴不完了,父親已經在寫奏摺了,估計聖上很快就會賜婚下來,姨娘幫着準備些聘禮,別到時候急急忙忙不好看。”
杜子楚不滿地看着董姨娘道。
自己的妹妹是什麼樣的,自己清楚,花錢如流水。
自己要是不說,姨娘根本就不在意。
到時候要是聘禮不好看就真的丟臉大了。
連着三皇子估計都要有意見,這樁婚事也算是三皇子保的媒,自己不能讓三皇子覺得自己對他保的媒不滿意。
“行了,我心裡有數。”
董姨娘不樂意道。
娘倆說了一番話就各自散了。
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了幾日。
一道聖旨打破了趙府的寧靜。
這次來的公公還是上次那個白面無鬚的公公。
他用尖銳的嗓音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戶部尚書趙明笙之女,趙蘭,嫺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皇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寧遠侯府杜子楚年已弱冠(16歲),德才兼備,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知趙蘭待宇閨中,與杜子楚堪稱天設地造,爲成佳人之美,特將趙蘭許配杜子楚爲妻。望夫妻恩愛,早生貴子,於八月初六完婚,另外賜鳳凰霞披,水晶鑽石簪一對、金鑲珠寶摺絲大手鐲一對,百子如意紋手鐲一對、金累絲燈籠耳墜一對、瑪瑙綠石墜子送子玉觀音一尊、攢金絲彈花軟枕一對,鴛鴦錦被一牀、錦緞百匹。
佈告中外,鹹使聞之。
欽此”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齊聲磕頭道。
“恭喜趙大人,恭喜明珠郡主。”白麪公公眉開眼笑道。
“多謝公公,公公來這邊喝杯茶水吧。”
趙明笙應着邀請道。
“不了,不了,咱家還得去寧遠候府宣旨你呢,茶留着下次來喝吧,趙尚書不介意吧。”
白麪公公擺着手道。
“那好,本官就不多挽留公公了,趙忠好生地送公公出去。”
趙明笙吩咐道。
又使了個眼色給趙忠。
趙忠立即就應下了,很有眼色地在前面引路,又偷偷地塞了一個荷包給公公。
這樣的事情,趙忠已經是做的輕車熟路了。
“蘭兒,你聽到了嗎?聖上爲你和杜公子賜婚了,八月初六離現在也就只有四日了,這幾日你就好好地呆在房中,做幾副鞋墊出來,將來到了侯府也好給你的公婆。”
趙明笙嘴角上揚表示他的好心情。
趙蘭聞言不由地面泛桃花,心中升起了絲絲地甜蜜。
“是,父親。”
趙蘭乖順地應着,而後帶着御賜的物品轉身回了蘭院。
趙老夫人神色難看地看着趙蘭的背影。
那麼多的御賜珍品,趙蘭這個死丫頭竟然半分都沒有孝敬給自己的意思。
真是隻白眼狼,白養了他這麼多年。
“夫人,你從公中調出三千兩銀子來給五丫頭置辦嫁妝。”
趙明笙淡淡吩咐道。
原本趙蘭要是聽話的話,自己是不介意多添一些嫁妝的,但趙蘭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自己能給出三千兩來已經是極限了,若不是怕到時候嫁妝送出門時太難看,被人戳脊梁骨;趙明笙是不介意直接一身嫁衣就將趙蘭嫁出去。
“是,老爺。”
王氏低垂着頭應道。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
趙明笙大手一揮,又對趙老夫人道。
“母親,兒子送你回福壽堂。”
話落便親自扶着趙老夫人的手往福壽堂的路走去。
身後的丫環婆子不自覺地落後一段距離。
趙明笙便對着找老夫人道:“母親,再過些日子就可以出來了,這段時間真是委屈母親了。”
趙老夫人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不要緊,好歹是嫁出去了,真是折騰。”
趙明笙深有同感地點點頭,對於趙蘭真的是忍耐到了極限。
“到時候我們就好好發組鞭炮去去晦氣。”
趙明笙十分愉悅道。
“那位怎麼樣了?”
趙老夫人意有所指。
趙明笙原本愉悅的神色,緩緩斂了起來。
“死了。”
“什麼?你動手的?到時李府那邊問起了怎麼辦?”
趙老夫人吃驚地看着趙明笙,聲音也不禁拔高了些。
而後又突然想起這是在外面,立即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下人,見她們在站的距離應該是聽不到,這才放下心。
“兒子沒有動手,是老五動的手。”
趙明笙壓低了聲音道。
“這···她怎麼下的去這個手?”
若說剛剛乍聞之前的消息,趙老夫人大吃一驚的話,現在聽到耳朵裡的趙老夫人是大大的震驚。
久久地緩不神來。
老五才十二吧,過了年也就十三,雖然長得和十五六歲的沒有區別,雪姨娘雖然常常和自己作對,可是對於她自己所處的兒女也是真心的愛護,這點自己還是看得出來。
可是趙蘭這個丫頭的心怎麼這麼地狠?這真是顛覆了趙老夫人的觀念。
“兒子也沒想到,既然她敢下這個手,想必對李府她自有應付的辦法;我們就不必替她操心了。”
趙明笙道。
“嗯,日後不必再提了。”
趙老夫人點頭應和道。
墨院中,趙墨正漫不經心地往一盆清水裡加東西。
“玲瓏,把那套紅珊瑚頭面取出來。”
“是,二姑娘。”
玲瓏轉身去首飾盒中拿出一套紅潤剔透的珊瑚頭面。
趙墨接過來後,輕輕地將珊瑚頭面放入清水中浸泡。
“三個時辰後,用筷子撈起來,別直接用手。”
趙墨睨着玲瓏吩咐道。
“是,姑娘,奴婢謹記在心。”
玲瓏低着頭應着。
自家的二姑娘是越來越難以琢磨。
趙墨微微彎身在另一盆清水中,慢慢地撩着水給自己的纖纖玉手清洗着。
趙蘭要出嫁了,自己這個做二姐姐的怎麼也得去添妝!
趙墨掃了一眼水盆中靜躺的紅珊瑚,美眸中閃過一絲格格不入的毒辣。
······
“走,帶人去蘭院去。”
趙悅對着青霜等人吩咐道。
“是,姑娘,奴婢去把咱們院子裡粗壯的婆子全都喊上。”紅橘憋屈了這麼多天,終於能出口氣了。
紅橘不待趙悅應聲就迫不及待地出門去叫人了。
趙悅暗自搖頭,這丫頭還是一樣的急性子。
不一會兒,紅橘就喊來六七個膀厚腰粗的粗使婆子,紅橘鬥志昂揚地帶頭領先。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蘭院走去。
吸引了不少的丫環婆子暗中跟着圍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