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七日之後,莫初見滿身疲憊的牽着馬進入了個地數中原的小村子。

被人追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不知遠在天邊恩恩愛愛的二位師父,聽到自己被反賊盯上的好消息會不會感到很欣慰。

可憐兩年前自己生辰時穆子夜送得這匹價值連城的雪驄,硬是被折騰得瘦了一圈。

停在村口喝了些水,初見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寶貝:“哥們你先忍忍,等到了南方我給你放大假,吃吃不完的鮮草…還有烤肉。”

說着他更感覺飢腸轆轆。

只得在破到要死的小街上買了幾個包子,還是野菜餡的,吃下去感覺像是自己成了匹馬。

原來說江南是人間天堂不假,□□之大竟有這麼多窮苦的老百姓。

正坐在井蓋上難以下嚥的發着呆,忽然察覺到有人注視着自己。

是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

髒兮兮的,皮膚被風吹日曬到失去了孩子本來的幼滑,大眼睛死死看着那些包子。、

無奈的笑出來,初見伸手全遞給他:“吃吧?”

也許是餓極,孩子也不怕是壞人,猛地把包子搶過去躲到角落裡狼吞虎嚥了起來。

瞅着他可憐的背影,莫初見忽然想起一個人。

小時候的自己。

也這麼慘,被人排擠被人嫌棄,能吃飽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那些年只有小師父是進了村子還肯和他打鬧沒有半點看不起他的人。

在遇到他之前,初見以爲長的那麼美麗不是菩薩也是仙女,他故意氣夏笙說他象女人,夏笙也不真的發火。

象這麼純的人一輩子也找不到第二個。

有點想他了,眼前卻總是浮現自己把身患重病的他推倒的那幕。

初見是那時才發現,夏笙的身體完了,也許都活不了幾年了。

爲什麼從前只會圍着他鬧嘲笑他懶惰不練功,爲什麼沒能懂事點多關心他一點。

就因爲夏笙頭回逆了他的意不讓他去考科舉。

其實小師父對自己比誰都重要,就算讓他在肖巍和韓夏笙中間選一個,他都不會再猶豫。

正皺眉愣神,手忽然被人拍了下。

是那個邋遢的小男孩,他把個包子塞進初見的手裡,安慰道:“大哥哥你別哭啊,我沒全吃完。”

初見擦了擦眼角,笑道:“你自己留着吧。”

小孩立刻又開始吃,還很好奇地問道:“大哥哥你真好看,穿的衣服也好看,你是從哪裡來的?”

“江南。”初見回答。

“那是什麼地方啊…”小還不明白。

正想逗逗他,初見擡頭忽然臉色全變,起身說道:“你快走!”

小男孩回頭驚訝的發現好多長相奇特的高大男人持刀進了村子。

他當然也不明白什麼是西域,但他知道這個白衣服的哥哥是個好人,便很勇敢的站到中間說:“哥哥你別怕,我會幫你的。”

初見還沒來的說什麼,那些□□的殺手便把自己團團圍住。

要不是這個小孩,自己也便跑掉了。

頭痛的握住劍,莫初見皺眉對着殺手的頭子說:“你別廢心思了,那書不再我這兒。”

男人哈哈大笑道:“偷了東西還不承認,穆子夜的徒弟可真有本事。”

那小孩突然說:“哥哥是好人,纔不是小偷!”

皺眉看向這個髒兮兮的小鬼,男人的神色像看一隻狗。

他猛地拿起刀來,初見心驚抵擋,卻有些晚了。

當夏笙的翡翠長劍插入男人的身體時,男人的大刀已經砍下了小孩的頭顱。

這兩個動作把周圍的人都驚呆了,包括莫初見自己。

他長大眼睛看着小男孩的屍首,還有他手裡仍然死死的握着的那個包子。

血涌上了土地,染上了他潔白的長靴。

是男人的副手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大喊了聲:“莫初見把老大殺了!我們不能放過他!”

說着便全涌而上,還放出了信號彈。

莫初見有些麻木的抵擋起殺手們的進攻,雪驄受驚,嘶鳴着跑出了村子。

死掉的男人是個軍官,如果附近有他們的埋伏,那殘暴的士兵們就是屠村。

就像西域人經常乾的那樣。

大力又放倒了個殺手,莫初見忽然腿軟了,不是害怕,而是不能象往常那樣用輕功跑掉。

他不能留下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但武功再好,自己只是一個人,一個人能做什麼。

許多天疲憊的奔波和飢餓讓初見頭暈目眩,終於殺光這羣人時,他身上也受了大大小小的傷,有些頭暈目眩的晃盪着,看向村口漸漸出現的西域軍隊。

黑色的站衣,雪亮的武器。

騎着高頭大馬的武官放出火箭,像是野獸們的傢伙便蜂擁進來,持刀闖進早就因爲這血光之災而關門閉戶的百姓家。

一時間哭聲和慘叫聲充斥了莫初見的耳鼓。

他呆滯了片刻,忽然紅着眼睛衝了上去,沒有飄逸的不如不遇和美麗的驚鴻浮影。

用的就是西域人慣用的劍法。

殘忍,快捷,只是爲了殺人。

粗重的喘息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莫初見的意識因爲極度的憤慨而有些模糊,他只是靠本能去傷害自己迎上來的每個士兵,他不再顧及他們是否會武功,是否也有家鄉和親人。

因爲他們就這樣肆無忌憚的殘殺了自己的家鄉和親人,而自己竟然如此束手無策。

灼熱的鮮血濺到了臉上,莫初見想,大約就會這樣死在這裡吧。

也好,那樣別人就說說他是□□的英雄,而不是秦城的小混混,不是偉大的穆子夜養出來的那個不爭氣的孩子。

命運由天定,正是生死一線的緊要關頭,村外竟然傳來大規模的有序而震耳的腳步。

傳着淡褐軍服的士兵們有如天降,勇敢地朝着西域的敵人們展開了進攻。

這是□□的土地,他們理直氣壯。

莫初見跌跌撞撞的退到破舊的房子邊上,呆呆的看着他們衣服上那個大大的“肖”字說不出話來。

沒有誰再去顧及傷痕累累的他,氣勢稍弱的西域人都忙着抵抗和逃命。

因爲他們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旗幟——三年前掃清邊域,那個生命裡只有勝利的年輕的將軍。

異族口中的漢人的戰神又出現了,高大的身軀穿着金光熠熠的鎧甲,精鋼長劍,漢血寶馬,他所在的每一個地方都讓人安心,他就是在戰火和死亡中飽受折磨得百姓的希望。

肖巍騎着馬穿過人羣,急促的朝初見趕了過來。

到了面前,卻又不敢上前,只是摘下頭盔氣喘吁吁的看着自己傷痕累累的小孩兒。

原來堅毅的臉也可以露出溫柔的心疼。

慢慢的下了馬,肖巍朝初見走來,想把他摟入懷中。

初見卻神經質的打開他的手,喊道:“別碰我!”

他全身都怕的抖着,邁開步穩的步子走到那個小男孩的屍首旁邊。

手幾乎不聽使喚的慢慢拿出那個沾滿了土的野菜包子。

莫初見忽然就無聲的哭了起來。

他頑皮搗蛋,從小就很少掉眼淚,但這一回卻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任憑大滴大滴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失去血色的嘴脣張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肖巍見西域人差不多都被殲滅了,才無奈的走道初見身後蹲下身子,抱住已經沒有力氣的他。

磁性的聲音透着堅定,他親了親初見的側臉,低聲說:“不要怕,我向你保證,一切都會好的,沒有人可以再來欺負我們。”

初見扣住了他的手,閉上了痛苦的雙眼。

軍營裡的夜晚是格外寂靜的。

在帳篷中只能偶爾聽到將士們路過的腳步,更多便是草動蟲鳴。

自從被帶回來,初見就一直躺在那發呆,全身血淋淋的卻連藥都不許人家上。

肖巍部署完事情走進來看望,軍醫只得朝他沒辦法的攤攤手。

他點頭,說道:“先下去吧。”

大家忙不迭的解放了自己,趕緊出去吃晚飯。

慢慢的坐到了牀邊,肖巍反而笑出來:“幹嗎又折磨自己。”

小狐狸再沒精神開玩笑了,他淡漠的看了大美男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帳篷頂上。

肖巍洗了洗盆裡的手巾,很耐心的擦掉初見手上已經乾涸的血跡,說道:“我明白你是覺得自己害了他們,但西域人本來就是這樣,即便沒有你,他們也…”

莫大爺忽然很生氣地說:“沒有我至少他們現在還活着!”

喊得肖巍一陣沉默,過了片刻,他扶正初見的臉說:“如果這就是你苛責自己的方式,那我真的很失望。”

“失望就滾出去!”初見心情極爲惡劣的轉身背對着肖巍,也不管自己是在人家的屋子裡,只覺得滿眼都是那個孩子死掉的樣子。

肖巍做官已久,肚量不是別人能夠想象的。

他沒再亂碰初見,只是說:“我剛到軍隊那時,也沒遇到過這些事情,也整天覺得條件惡劣想回京城,可是有一次我帶着幾個人在邊境的小城四處亂轉時,很不幸遇到了西域人進犯。”

聽到他說自己的事情,升起的小狐狸漸漸平靜了下來。

肖巍接着說:“那得百姓爲了保護我,硬是把我藏在了井中,我記得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奶奶爲了不讓我被他們發現,硬是在臨死前撲到了井口,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我,那次,全城人沒有一個活下去,除了我。”

悲慘的回憶,伴着男性特有的壓抑的哽咽,讓人聽了心中忍不住地難受。

初見慢慢的回過臉,看向肖巍比自己還要難過的眼睛。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我始終沒有勇氣承認當時我也在那裡而束手無策,可是初見,人…不可以因爲自責而自暴自棄,如果我像你一樣,那麼□□就不會有肖大將軍,西域就不會有這幾年的平靜,我們可以做得事情還很多,至少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肖巍道。

聽他故意套用自己的話,初見終於勉強笑了出來。

肖巍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臉,勸道:“聽我的話,洗個澡,把藥上了,好好的吃頓飯然後好好的睡一覺。”

“那你要和我一起睡…”初見拉住他的衣角,又道:“而且我永遠永遠都不再吃包子了。”

肖巍也苦笑片刻,伸手給了他個溫暖的擁抱。

半死不活的休息了幾日,莫大爺終於有了些精神。

他還從沒到過軍營,便拎着劍很好奇地到處走走轉轉。

同樣好奇的還有衆位將士,他們也在偷偷打量着這個纖瘦的漂亮男孩子。

有的竟然膽子大的跑過來打招呼叫夫人,差點把一直蓄謀把肖巍壓倒的莫初見氣個半死。

倒沒有誰投來鄙視的目光,這樣總爲夏笙抱不平的初見覺得驚訝。

他當然不知道那天自己放棄逃跑,拼了命的去抵抗西域人的姿態,給了包括肖巍的這羣男人很大的震撼。

誰都佩服正義的勇敢的人。

唯一的好事就是自己的寶貝小馬沒有跑丟,幸虧肖巍遇見了它,纔來的及去就初見。

既然沒什麼要做的,初見決定去安慰下被餓瘦了的小白馬。

跑到草原上去後,才發現肖巍也在那裡帶着人視察戰馬。

初見不敢在一羣當官的面前搗亂,便撲到正忙着吃草的雪驄身上玩了起來。

沒想到那羣軍官見了自己竟然都圍上來,還熱情地打招呼:“小兄弟身體好些了嗎?”

正打算騎着馬去散心的莫大爺只好又跳下來,拘禁的回答說:“嗯…沒什麼大礙。”

有個男的聞言便很爽朗的拍了拍他的後背:“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大家頓時都笑起來。

“哈,哈哈。”初見也只好乾笑。

肖巍知道他就害怕這種場合,便解圍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明日一早便把此省的戰馬數量和飼養計劃給我報上來。”

看起來是專管這方面的那個人面露難色:“肖將軍,這個可能有些倉促吧?”

肖巍故意微笑了一下:“其實本應該現在就報給我,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找一個做得到的人。”

官場沉浮可不是開玩笑,那人聞言立刻低下頭:“屬下立刻去辦。”

初見忍不住說道:“一個省有那麼多戰馬,半天怎麼數的過來啊,你可真有意思。”

肖巍帶着笑意無奈的看着他不說話。

當武官並不代表是粗人,誰都知道不該在領導想收拾老婆的時候添亂。

幾個男的見狀趕緊紛紛告退。

等着身旁沒有閒人了,肖巍才掐起初見得小臉說:“小祖宗,你的嘴能不能老實一會?”

初見滿不在乎的朝他吐舌頭。

肖巍又鬆開,摸了摸他嘆氣道:“你瘦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故意不看他英俊的臉,莫初見躲開他伸個懶腰說:“所以你該請我吃好吃的。”

肖巍淡笑了下,又認真地說:“和我回京城吧,我這次是來視察,呆不了太久的時間。”

一直沒有和他講自己遇到的事情,初見又想去秦城找顧兆軒又想跟着他,表情糾結的沉默了會兒,沒有主意。

知道初見不會心甘情願的在自己身邊,肖巍又搖頭道:“算了,你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別再招惹是非了,不是每次我都能來救你。”

“我知道,我知道。”初見惱火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他這兩天就沒少挨數落。

肖巍寵愛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問道:“你來這兒做什麼?”

“騎馬。”初見指了指雪驄。

“那好,我也正想出去。”肖巍說着,忽然便抱住他起身上了馬。

初見很吃驚他的騎術,這匹馬的脾氣恐怕比穆子夜還陰晴不定呢,想當初自己和它可是鬥爭了足足一個月。

親暱地用手環住走神的小狐狸,肖巍拉起繮繩一夾馬腹,聰明的雪驄立刻在草原上飛馳了起來。

迅速的在無際的草原上奔馳,暖風吹起長髮,也帶起了初見快樂的笑聲。

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無拘無束的策馬原野,是莫初見這幾個月遇到的最幸福的事情。

沒有《戰水志》,沒有離別,沒有追殺和死亡。

彷彿身後結實而溫暖的胸膛,足以抵禦住自己生命裡所有的痛苦。

初見笑得燦爛,回頭想和肖巍說些什麼,卻被他低頭吻住。

這下,就連風都微甜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對於一個小宇宙無私爆發的作者,你們不可以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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