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世界上只有小部分仇恨是有原因的,其它大部分與生俱來。

就像狼和羊,江湖與官府註定不可能友好相處。

有敵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站不對位置。

莫初見走進秦城官衙的時候,周圍雖是平靜甚至是寂靜的。

他還是感覺自己與什麼東西開始劃清了界限。

如果有一天和過去形同陌路,又當如何?

初見很明白這樣做不對。

但是他沒真的辦法拒絕肖巍。

他沒有辦法拒絕自己單純的感情。

從楊採兒家裡跑出來已經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了,夏日正盛,他們的冷漠卻如同寒冰讓人默默寡歡。

衙門雖有官家侍衛,但輕功如他們那般卓越想進來還是易如反掌。

是親友不想看到自己罷了。

初見吃了午飯便無精打采的在樹蔭裡的躺椅上乘涼。

想到外面的老百姓都是怎麼議論他和肖巍的,嘴角便不能抑制的露出苦笑。

愛的激動過去了,煩悶的問題接踵而來。

兩人的名譽,肖巍的前途。

還有明天的歸宿。

臉龐忽然被什麼東西冰了下,睜眼,是大將軍拿了碗涼涼的梨湯過來。

肖巍很溫和的微笑着坐到旁邊,他說:“幹什麼一臉不開心,沒有意思就到外面玩好了,你不是喜歡去賭坊啊酒館啊,怎麼這回老實了起來?”

初見接過碗小口小口的喝了會兒,纔回答道:“我怕被街上的大娘抓起來被火燒死。”

肖巍失笑:“秦城會這麼古板教條?”

初見倒在躺椅的靠背上無力道:“你不懂,我是壞人配不上你,我是在把你勾引到歧途上面去…她們斷然都是這麼認爲,上街一回那些鄙視的眼光就夠我用上半輩子。”

很真誠的握住初見的手,肖巍說:“我的初見是個好人。”

初見淡笑着,沒有回答。

愛人坦誠的眼光讓他莫名的有些自卑。

卑微自己的怯懦世俗。

沉默了會,初見又問他:“《戰水志》怎麼辦?它定然是在平遙時被藍澈從秦煙水那裡搶去了,我苦苦找了這麼久,不想功虧一簣。”

肖巍皺了皺眉頭:“我已派人多次和藍澈交涉,但他就是不肯鬆口。”

初見明白原因,靠在躺椅上莫名的頭痛。

肖巍把大手附在他的額頭上安慰道:“你能把事情做到這個程度我已經很開心了,往後的便交給我吧。”

初見閉着眼眸蜷縮起來輕聲說:“我害怕你們爲敵,我…”

他話音還沒落,便有侍衛走進院子裡通報:“將軍,藍澈藍公子求見。”

兩人詫異的互視了片刻。

肖巍點頭道:“我馬上就來。”

官家的大堂簡潔而威嚴,只是在寬敞的地方擺放着幾個紅木桌椅,暗黃的布簾垂下,並無太多奢華裝飾。

所以只要你走進擡眼望去,便會覺得站立中央的男人與周圍格格不入。

淡煙色的紗衣套在白色的長袍外面,長髮墨玉般柔亮。

清秀而精緻的五官似世外桃源的仙子,可惜目光凌厲了些。

讓人覺得他大約對什麼都懷着蔑視和仇恨。

肖巍猶豫片刻,平靜的叫道:“藍島主,有失遠迎。”

與那特意的客套不同,藍澈淡淡的垂眼,就算是回答。

幾個丫鬟很乖巧的端來招待客人的各種東西,其中一個微笑道:“您請用茶。”

藍澈也沒理睬。

決定不用拐彎抹角,肖巍上前便問:“不知島主前來有和貴幹?”

瞅了他片刻,藍澈回答:“來向你討要樣東西。”

肖巍一愣。

藍澈轉而又拿出本書來:“而我就以他當做謝禮好了。”

他手裡,正是那本泛黃的神秘兵法。

肖巍看着戰水志三字不由的認真起來,很爽快的答應:“如果我能做到,那麼千辛萬苦在所不辭。”

微微的笑了,藍澈反倒很溫情的說:“不會太難,只是想討要個人罷了。”

原本就在偷聽的初見聞言立刻衝了出來,大聲罵道:“你太卑鄙了,這本書明明就不屬於你,憑什麼這樣做?”

像是沒看見這人似的,藍澈又晃了晃手裡價值連城的寶物,聲音清晰而語調不急不緩:“怎麼樣,肖將軍你最好考慮清楚,什麼叫做國家大任什麼叫做明智之舉大概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初見戳在那臉都慘白了,他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這一幕。

藍澈明明知道肖巍是以百姓爲重的大男人。

英雄都是不會吝惜兒女私情的。

身子不由自主的晃晃,面對着藍澈嘴角那絲得意,莫大爺曾經的自信頓時不知所蹤。

沒想到在死一般的沉寂之後,肖巍竟然拉過初見說:“除此之外。”

藍澈還是連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們。

小狐狸真的很害怕自己被拋棄,有些彆扭的抽出自己的手,無精打采的往藍澈那裡走:“算了你給他吧,你又贏了。”

轉瞬他又被肖巍阻止住,大將軍微微的笑起來,對藍澈道:“我說了除此之外,如果你想讓我犧牲初見來換取什麼東西,我不能答應你。”

說完莫大爺就傻愣在了那裡,片刻他又露出沒忍住的一絲笑容。

藍澈原本平靜的臉忽然就因爲這句戶陰沉了下去。

“也許初見對於你來說是可以交換的東西,可對於我他是自由的,只要初見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會保護他,如果初見想要離開我,我也不會強留他,所以《戰水志》你給與不給,我並不強求。”肖巍一字一句的說道。

如果曾經對於他們還是帶有冷眼旁觀的反感,那麼現在藍澈竟感覺有些絕望。

原來他是真的喜歡初見。

拿着《戰水志》的手倏忽間握緊了。

藍澈忽然淡漠的笑道:“那好啊,既然不接受我的提議,我要它也沒有用。”

說着便猛的用力撕開兵法書。

一下,兩下,三下。

手憤憤的往大堂上揚起。

碎紙就和雪花似的憤憤飄落。

初見被藍澈恐怖的神情嚇呆了,他想伸手接住書,卻只有個紙片從指間滑下。

似乎不願意在見到他們,藍澈邁開步伐頭也不回的就往門口走去。

那個背影和初見哪次看過的都不相同。

他不自禁的想追出去,又發現肖巍正握着自己的手。

猶豫之間,藍澈已經消失了。

只留下了滿地的碎紙。

還有極其壓抑的空氣。

李白寫下過句絕美詩,叫做煙花三月下揚州。

其實揚州不僅在初春時美景無限,秋風泛起了,也能帶起滿地風姿。

到了這個離秦城極近的地方,莫初見落落寡歡已久的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肯出門走動了。

自從藍澈撕毀《戰水志》之後,他把自己悶了許久,每日都在書房裡去拼湊那些複雜的碎爛的紙,累了便拎着劍到院子裡一言不發的練到脫力。

被肖巍正大光明的承認了,他的反應還真是平靜甚至痛苦的讓人驚訝。

唯獨肖巍自己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

溫和而忠誠的對待莫初見,一如當初。

那書裡多是精巧的造船圖樣,半竅不通的人想把它恢復原貌簡直是天方夜談。

忙碌了很久,也只是有個四五頁完整的而已。

這日很不容易的把初見叫出了揚州的衙門,兩個人騎着高頭大馬,朝着海邊進發。

離城裡倒也是段不近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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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手裡握着繮繩,乾淨的臉上沒掛着從前那股靈動的孩子氣,看着也微微的成熟了起來。

修長而筆直的身子,長髮用白色緞帶整齊的梳好,和衣襟都在風中優雅的散開。

陌生人見到了決不會相信這是個迷戀過賭博與喝酒的人。

自從那件事情起,初見就再也不賭了。

他有些害怕自己在賭坊裡想起初次見到藍澈的情景。

想到因爲年少的沒心沒肺而傷害了他。

肖巍在初見身邊安靜的走着,心有靈犀的知道他在想什麼,忽然說道:“不要再記掛他了,那不是你的錯誤。”

初見扭頭微笑,轉移話題:“我們這是去幹嗎?”

肖巍回答:“你不是一直想看軍艦嗎,我帶你去看朝廷辦的造船廠。”

初見感覺驚奇:“那不合適吧。”

肖巍搖搖頭笑道:“沒關係,你開心就好。”

小狐狸聞言展露了歡快的表情,駕起馬來朝東邊飛奔,嘴裡喊着:“那還不快點!走啦!”

儘管坐了心理準備,但跟着帶路的官員到了擱置成品的海灘。

戰艦的宏偉還是讓初見被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了。

仰着頭幾乎看到脖子痠痛的程度,他想想着白礬掛起,乘着它們在碧藍的海上遨遊的景象,忍不住熱血沸騰。

聽說從前青萍谷還在的時候,師父家也有很多大型的商船,但後來性子淡了漸漸從生意中抽身,從前的店鋪家當也幾乎都散給了屬下和奴僕,只留了些宅院供自己歇腳用。

穆子夜啊穆子夜,富可敵國也是他,兩袖清風也是他。

真是千金散去還復來的瀟灑做派。

初見想到這個不禁心中橫生了些感慨。

肖巍在旁邊站了會兒,打發官員道:“你下去吧,我們隨意看看。”

因爲不是朝廷正式的審查,下屬也知道給上級留個方便,就痛痛快快的壞了規矩抽身走了。

這樣初見便自在了起來,指着戰艦問道:“我能上去看看嗎?”

徵得肖巍的同意,他就噠噠噠的順着梯子跑到了高高的甲板上。

視野一下子變得極廣闊,原處無垠的海水似乎鋪面而來,白雲和海鳥是那片湛藍中最靈動的裝飾。

深深地吸了口帶着鹹澀的海風,初見閉上眼睛,嘴角情不自禁的掛起了笑意。

肖巍走到他身後溫柔的抱住了心愛的人,輕說道:你喜歡的話,哪天出海和我來就好。”

沒想到初見靠在他的懷裡沉默半晌,竟然搖了搖頭。

他說:“不了,我的身份不合適。”

肖巍勸慰:“沒關係。”

初見淡笑着脫開了他的禁錮,轉身坐到了護欄上,任風吹亂自己的長髮,他彎起眼眸:“過兩日就返京了,你還要帶我回去嗎?”

英俊的臉閃過絲詫異,肖巍疑惑:“當然了。”

低下腦袋想了想,初見說:“好吧,我還是上京好了,不過——”

拖長了聲音,似乎留有下文。

肖巍覺得好笑,便道:“有什麼條件就說出來。”

初見很認真的回答:“第一,我不和你住在一起,你也不要管我住在哪裡,第二,我不過問你的政事,你也不過問我的私事,第三,借我十萬兩白銀,一年便還給你。”

肖巍被他最新的鬼主意弄得驚愕片刻,愣愣的看着莫大爺沒說話。

初見追問:“好嗎,好嗎?”

帶了些猶豫,肖巍道:“借錢可以,但是…”

故意摟住他的脖頸,初見小動物似的親了親他,笑着裝狐狸精:“好啦,好啦。”

肖巍無奈的點頭:“但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初見鬆開他,說道:“因爲——我不想讓他們都覺得我是靠你混飯吃的,我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業,我要做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比我爹孃比我師父都厲害,那樣我喜歡誰和誰在一起就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他人置喙。”

安靜的看着眼前年輕的懷着雄心壯志的男孩子,肖巍目光寵溺:“那你喜歡誰?”

初見輕聲道:“你啊。”

情不自禁的又要接吻的時刻,小狐狸忽然又說:等下,既然答應我就畫押吧!”

說着從懷裡拿出張字體龍飛鳳舞的紙和一盒印泥。

上面赫然寫着。

“肖巍借給莫初見十萬兩紋銀,借期一年,利息無,抵押品莫初見本人。”

抖了抖手裡的紙,肖巍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狐狸在一旁筆墨伺候,搖着尾巴舉着印泥道:“快點。”

無奈之下肖巍只好鄭重其事的在上面按下指印。

初見興沖沖的收好,立刻往後跳了兩步,大聲說:“肖巍你果然是個貪官,竟然有這麼多錢借給我。”

肖巍半笑不笑的瞅着他。

初見扯着脖子喊道:“肖——巍——是——個——貪——官——!”

大將軍實在忍無可忍的朝他走去:“看來有些人又欠收拾了。”

初見忙不迭的往船下跑,邊跑邊罵:“朝廷命官要毆打良家少年,有沒有人管啊——”

四周無人,兩位鬧得不可開交。

實在逗的累了,便雙雙倒在沙灘上成個大字型曬太陽。

莫初見閉着眼睛氣喘吁吁的笑了笑,說道:“這些戰艦什麼時候可以用到呢?”

肖巍抓他的小尾巴:“好像某人剛說不問政事了吧?”

初見立即沒言語。

肖巍便正經起來嘆氣:“但願永遠都用不到。”

初見摸摸索索的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疊,周身暖洋洋的心的陰雨也跟着晴朗了起來。

他嘟囔道:“你要多努力啊,我可是爲了你失去了那麼大那麼大的一個大美人。”

肖巍拉起初見的手放在脣邊親了親,沒有回答。

他有時候是太男人了些,坦誠相待惜字如金。

不浪漫,但絕對值得你永遠信賴。

初見摸着懷裡那幾頁《戰水志》的殘骸,終於把最後的那份患得患失變成了應該有的堅定。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離師父們的期望又近了些。

但他第一次感覺到勇敢這個詞,到底是什麼分量。

就在那年的冬天,江湖上新教崛起,址於秦城。

雖是新教,名號卻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古老——紅月。

人們都相傳教主就是那個神秘桃花島的主人,武功絕世,花容仙姿,琴棋書畫奇門五行無一不通。

就連性情也如世外高人,年輕輕的就從不動聲色。

誰也見到到他高興了還是生氣了,總是溫文儒雅的像朵初春的桃花,美麗但微涼。

只有身在京城的莫大爺聽說這個消息沒有驚奇。

他於自己神秘的院落正拼了命的在練不如不遇,聞言只是停下動作哼道:“死變態。”

而後又身形頓起,積雪在長劍中紛揚如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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