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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博大喝了一聲,怒道:“呔,你等卑職也敢犯上?都給我滾開,我自己會走!”

那些衛士見周博氣勢洶涌,倒是心有餘悸,於是也不敢捆綁周博了,就這樣找了一匹馬,將周博簇擁的帶走了。

西營門口的幾個押勇眼睜睜的看着大都管被帶走,一個個都納悶的很。他們紛紛向站在門口的高薛詢問,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高薛臉色憂愁,只是對這些押勇說道:“周大都管被人陷害了,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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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博被帶到了李輝行轅,幾個衛士押着他走進了行轅。剛剛來到前堂大門口,路過一個走廊的時候,迎面卻走來了一位將軍摸樣的人。

等到這將軍走近了,周博覺得對方甚是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就記得了對方是誰了。兩個多月前他還沒升任西營大都管的時候,曾被李輝叫到行轅來問話,當時自己坐在堂下的時候,身旁比肩而坐的一位粗獷將軍,正是此人。

那將軍臉色沉重,來到周博面前時,對那些衛士說了道:“你等且稍候片刻,灑家有話要問此人。”

那些衛士認得這位將軍,只是眼下李相公正急着要人,他們也不敢怠慢。爲首的衛士向這位將軍欠了欠身,說道:“牛將軍見諒則個,此人犯了大罪,李相公正要拿他問罪呢,小的們可不敢多加耽擱。”

那姓牛的將軍怒“哼”了一聲,罵道:“你這潑才,問罪也是知州衙門的事,李宣撫相公着個什麼急!都給灑家滾開點!”

周博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姓牛的將軍還真是牛,當初自己與對方同是坐在前堂最下面,按道理來說這傢伙官職應該不高,爲何竟敢當着李輝的地盤上如此囂張?尤其是剛纔那句“問罪是知州衙門的事”,分明就是在明目張膽的指責李輝用私刑了。

不過這些衛士卻一個個不敢多說什麼,見牛將軍動怒了,也只好退到了一邊,讓牛將軍與周博單獨相處一會兒。

牛將軍打量了周博一會兒,語氣不冷不熱的問道:“你可還記得灑家?”

“灑家”是黃河以北漢子們習慣上的自稱,這牛將軍的口音還確實帶着一股濃厚的北人味道兒。周博不知道牛將軍想做什麼,他鎮定的點了點頭,回答了道:“記得,在下當初受李相公問話時,與將軍是同座。”

牛將軍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笑了笑,然後說道:“你卻是一個有心的人。你雖然識得灑家,然而卻並不認識灑家的名字,灑家就先自我介紹,灑家乃牛皋,牛是牛脾氣的牛,你莫要記錯了。”

周博聽了這個名字,當即怔了怔,沒想到自己又遇到了一個日後岳飛麾下的猛將。

其實牛皋在數年前的牛首山戰役的時候,還曾與岳飛合作過,只不過牛皋是草莽出身,麾下的部隊也全部都是河北一帶收留的難民以及亡命之徒,故而牛首山戰役之後,牛皋沒有隨岳飛南撤前往建康府,而是繼續留守在家園。

想必是去年北伐的時候,牛皋見宋軍形勢一片大好,然後就果斷的率軍投在了李輝的麾下,哪裡想到這形勢僅僅好了一段,緊接着又是不堪目睹。

周博現在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麼牛皋官職高,卻敢對李輝出言不遜了。

其實李輝和翟軒麾下的嫡系部隊根本就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去年北伐的時候,臨時由齊國投靠過來的。諸如翟軒麾下的董浩、董先等人,再諸如李輝麾下的彭圮、樊成、牛皋等等,這些人手裡的部隊都是私人武裝,只會聽命於這些人,而不會聽命於李輝或者翟軒。

所以李輝和翟軒也不敢怠慢了他們,除了諸如董浩這樣少數感恩戴德的、心懷知遇之恩的人,是死心塌地的追隨主帥,其餘的人都是各自爲政,無非就是圖個名義上的屬下,實則是爲了保障部下糧草軍餉而已。

當然,李輝和翟軒也不敢拿軍餉、糧草來脅迫他們,這些人的兵力合起來都幾十萬,如今金人和齊軍大敵壓境,正式危機存亡之秋,而且這些人原本就是草莽、叛將的底子,萬一一不小心把人逼反了,那可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周博向牛皋欠身行了一禮,說道:“原來是鼎鼎大名的牛將軍,在下久仰大名了。”

牛皋倒是樂了起來,問道:“灑家與你初次相識,你何曾久仰灑家的大名?誠實的說,灑家最討厭的就是官僚主意這套客氣話,又不中聽,又不中用。”

周博委實不明白牛皋攔下自己究竟意欲如何,不過見對方性情中人,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色彩,心中還是大有好感的。他嘆了一口氣,正色的說道:“在下昔日在襄陽府時,曾聽聞軍中前輩講述當年牛首山那場大快人心的戰役,提及到牛皋牛大將軍的名聲,自然是仰慕不已了。在下雖然不才,一直渴望能像牛將軍一樣,上陣與金狗、齊狗拼殺,復我大宋河山!唉,只可惜這個願望只怕.........”

牛皋冷冷的笑了笑,打斷了周博的話,說道:“你且停住。數月之前奇襲郢州齊軍糧草大營的事,灑家已經在私下時,聽董浩董大帥談過此事,董大帥一直讚佩是你的計謀,而且也對你的人品做了極高的擔保。”

這話原本是誇獎的話,但是從牛皋冷森森的語氣裡,卻覺得並不是什麼好話。

他頓了頓,馬上就把話轉入了正題,斥問道:“不過,今天你犯事到此,卻是讓灑家始料未及的,你且告訴我,你究竟做了什麼鳥事?”

周博依然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淡然的笑了笑,說道:“牛將軍問在下犯了何事?只怕這個問題在下只能稍後見了李相公才能回答牛將軍了,不過牛將軍大可先問一下那些衛士,他們將在下押了過來,必定是知道在下的過錯。”

牛皋倒吸了一口冷氣,哼着聲音說道:“賊廝鳥,你卻連自己的罪名都不曉得,便被押到這裡來了,這還真他孃的有意思。”他說完,轉向不遠處的那些衛士,大聲的問道,“你們且告訴我,此人犯了何罪?”

那衛士首領支支吾吾了一陣,說實話周博犯了什麼事,就連他也不說不清楚,反正自己身爲李輝的親兵,自然是以李輝的命令是從。

看到衛士的樣子,牛皋便相信了周博的話,粗粗的喘着氣,說道:“周兄弟,你知道我牛皋最痛恨什麼人嗎?就是這種作威作福的官僚主義。哼,仗着自己有個頭銜,就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牛皋是個豪爽的人,自然對那些忠臣名將很是敬佩,他看得出來周博無論是從氣質還是事蹟,都是一個正直的人。牛皋自從背井離鄉之後,便一直渴望的率領大軍收復家園,重新打回黃河以北,可是當自己來到鄂州,立刻就被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黑暗氣氛所觸怒。他有時候的很恨,敵人就在眼皮低下了,這些相公老爺們還在爲幾十石糧草、百餘套盔甲爭得你死我活。

周博很感激牛皋爲自己打抱不平,他苦澀的笑了笑,說道:“牛將軍,你是一個明事理的人,不過在下同樣是一個問心無愧的人,不管李相公是不是聽信讒言而是欲加之罪,在下都會坦然面對。此外,還請牛將軍出言慎重,正所謂人言可畏,萬一讓某些作奸犯科的小人聽到,只怕會對牛將軍不利。”

牛皋哼了一聲,嘆聲的說道:“你都快不能自保了,還想灑家作甚?唉,董帥果然說的沒錯,你這人年紀輕輕,卻是一副大公的模樣。”

周博笑了笑,心中很是溫暖,董浩還真夠哥們,揹着自己的時候都爲自己說好話,這憑這件事,如果董浩下次還要找自己要糧草,別說沒票引,就是私自來要,自己也都放給他。

“牛將軍急公好義,在下佩服,請牛將軍放心,公道自在人心,李相公若真是誤會了在下,在下一定有機會辯解了。而若是在下真的犯了錯,在下也願意一力承擔。就此別過了。”周博向牛皋拱了拱手,然後言辭振振的說了道。

那些衛士就談話結束,立刻就又涌了上來,他們等着牛皋與周博談了這麼久的話,早就有些不耐煩了,去晚了只怕李相公連他們都是要責怪的。於是這些衛士也不等牛皋說一句結束詞,就匆匆的帶着周博離去了。

牛皋看着周博向前堂走去的背影,心中暗歎了一口氣:董浩說此人不可多得軍事奇才,如今正是用人之時,李輝這老匹夫竟然胡亂羅列罪名、陷害忠良?

他咬着牙,拳頭捏的很緊,每每想到家園就在咫尺之外,卻不能一舉收復的時候,自己內心深處總會有一種暴躁的情緒。

他孃的,賊廝鳥,照此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渡過黃河?大宋早晚被這些人敗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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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博與牛皋別過之後,心情由先前的激動轉入了疑慮,他一直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想法,徐向天這個小人竟然如此記恨,自己都沒去找這小人的麻煩,這小人卻對自己一直念念不忘。到底這一次徐向天又搞出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惹得李輝如此震怒?

來到前堂,只見前堂兩旁並沒有其他閒雜人等,竟然站着的全部是清一色的刀斧手。單單看到這一架勢,周博就知道這次事情可真的鬧大了。

李輝還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似乎從一大早被那徐向天吵醒之後,便沒有去換上公服了,可見其時的情緒已經壞到了極點。他站在前堂上,揹着身,雙手負在身後,看不到臉上有任何的情緒色彩。

周博並沒有發現堂上有徐向天的身影,也不知道這奸邪小人是不是走了,又或者是故意躲在後堂,意圖等到關鍵時刻再顯身作證。

押解周博的衛士首領上前稟報道:“李相公,周博帶到。”

前堂上,李輝只是狠狠的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衛士們立刻退到了一邊,卻並沒有離去,很顯然是要爲現場撐撐場面。

周博讓自己保持着鎮定,他眼前這副局勢,心中拿定主意,如果李輝真的要殺自己,自己可絕不會束手待斃。老子好歹是二十一世紀新時代的民主社會的青年,就算穿越來到了封建時代,也絕不會任人宰割,這些刀斧手看上去很牛b,可是自己這個身軀好歹也是練家子,齊軍大營都闖過,還怕闖不出這前堂?

他緩了緩氣息,向李輝施了一禮,不吭不卑的說道:“李相公,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您一大早就派人來拿在下,在下究竟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死罪嗎?”

李輝倒是微微詫異了一下,他沒想到周博竟然如此直言不諱,更重要的是還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樣子。不過正是因爲如此,讓他心中徒然的業火大盛,立刻轉過身來,臉上殺氣騰騰,雙眼如刀子般盯着周博,吼道:“你這堅子,你這賊廝,竟然還敢在我面前裝無辜?”

周博沒有被李輝的氣勢嚇退,他依然面不改色,問道:“李相公,在下坦蕩蕩,有什麼好裝模作樣?李相公不妨把話說明白了。”

李輝見周博當着自己的面前,竟然還是一副出言不遜的樣子,很自然的就將周博聯想到了做賊心虛、虛張聲勢上去了。他一邊從堂上氣勢洶洶的走了下來,一邊咬牙切齒的吼道:“你這賊廝,妄我以爲你這堅子是一個可造之材,力排衆議將你保到西營大都管的位置上,卻沒想到原來你是一個奸佞小人,企圖來謀害我呢!”

周博聽到李輝說自己“企圖謀害”,這倒是讓他忍不住愕然了一番,好你個徐向天,給老子羅織的罪名還真不小,這是要把老子逼上絕路了!

當即,他正經了神色,一副不吭不卑的神態,反問了道:“李相公,你說在下意圖謀害你?這個罪名只怕太名不副其實了吧。在下剛剛升任西營大都管還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說句粗俗的話,縱然在下有謀害之心,也不會在西營大都管的位置還沒坐穩之前就動手?再者,李相公你對在下有恩,在下爲什麼要謀害李相公呢?無論於公於私,這絕對是荒謬之言,還請李相公明鑑。”

李輝根本就聽不進周博的辯解,當週博說到“縱然在下有謀害之心”時,他心頭的火焰就已經一冒三丈了起來,壓根連後半句話都沒聽進去。他雙眼帶着殺氣,直衝衝的說道:“好你個周博,你死到臨頭,竟然還敢胡攪蠻纏,看來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且問你,你勾結董浩,資助他1500石糧草,協助他招募山賊匪寇,意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