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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面面相覷,一臉無辜,其中一個衛兵連忙說道:“周使君,這……這不關小的們事,這些人,這些可都是新上任的民政司總長李家娘子請來了,小的們又不好阻攔,只能任由她們在裡面了。”

周博眉毛一挑,厲着聲音又問了道:“李小魚?她請這些人到這裡來做什麼?難道不知道公府之地是嚴肅的嗎?縱然是請來,也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把公府當煙花巷呀!”他語氣很不好,前幾天那些代養畜生的婦女們在公府裡爭吵已經讓自己生氣不已,今天又遇到這檔子事,心中的火氣像是翻了一番似的,越來越強烈。

衛兵見周博動怒了,趕緊說道:“周使君,李家娘子說了,她要招募幾個屬官來幫忙料理民政司的事情,這些女子便是她請來進行考覈的人。”

周博怔了怔,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他的確答應過李小魚,可以讓她自己挑選屬官。可是屬官也是官,那是要有處理政務能力的人,怎麼可能是一羣年輕的小娘子呢?他很懷疑李小魚是在把公府當兒戲,頓時惱怒了起來。

這惱怒有很多涵義,一部分是因爲李小魚亂來,另外一部分是後悔自己用人不當。

他不再多說什麼了,氣呼呼的就走進了府衙。

在正堂前面的院子裡,果然站着七、八個年齡不大的少女。雖然經過了戰爭的災難,這些少女穿着十分樸素,但是每個人的姿色都是甚好,此時此刻的打扮也甚是體面。她們在見到周博進來之後,倒是略微收斂了一下談笑聲,齊齊的周博行了一個福禮。

“你們是什麼人?”周博沒有給這些少女好臉色看,直接就喝問了起來。

這些少女見出了周博臉色的慍怒,紛紛有些不知所措,相互看了一眼,竟然沒有人來回答周博的問話。

周博怒火更盛了一步,提高了聲音喝問了道:“我問你們話呢?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難道你們不知道這裡是官府嗎?一個個把這裡當什麼地方,一點規矩都沒有,成何體統。”

周博突然的發怒,嚇了這些少女花容失色了不少。

一個年齡較大的少女支支吾吾了一陣,好不容易回答了道:“周使君息怒,奴家等人都是李家娘子的朋友,今日受李家娘子邀請到此,聽聞是李家娘子是要尋找一位能幫上忙的屬官。”

周博立刻瞪大了眼睛,臉上又是驚又是怒。

那大齡少女見了,心中一凜,趕緊又說了道:“本來,本來奴家等人是不願意出來的,只是耐不住李家娘子的盛情,因此纔不得不依了。”

周博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縱然你們所來入選屬官,那你們也應該知道這是一件莊嚴的事情,豈能容得你們這樣胡鬧?談笑自若?”

這些少女都顯得有些委屈了,她們本來是不願意來的。現在來了,李家娘子因爲要一個一個單獨的面試,所以讓她們在門口等候。等候又無事可做,自然只能相互聚集在一起談笑來打發時間了。現在被周博這樣責難,她們如何能受這口氣?

只是,她們雖然很委屈,卻也不敢多頂撞什麼,畢竟周博是光化軍的制置使。

這時,李小魚在民政司衙門裡聽到了周博的怒吼聲,馬上就從衙門那邊跑了出來。跟着她身後的,還有另外一名少女,自然是正在進行面試的那人了。

李小魚來到前院,看了一眼自己的姊妹,又看了一眼周博,連忙問了道:“周使君,你只是做什麼,爲什麼你要責罵她們?她們可都是我的朋友?”

周博自從來到光化軍之後,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治理民情,儘量不讓老百姓們感到自己以官壓人。不過他忽然發現,自己越是這樣,反倒在民衆們的心中失去了一種威信。古往今來,一個官僚如果沒有威信,那還如何能令行禁止?

“我倒是還想問你,你把這些女孩子請到這裡來做什麼?”他怒氣未消的說道,雖然自己早知道李小魚請這些少女來的目的,只不過這樣的發問是爲了加重語氣。

“周使君,你不是答應過了嗎?說我可以自己招募屬官來幫忙料理公事的。如今周使君分配給我的許多公務,都一個人忙不過來,心中就想早點找一個幫手,這樣也能早點更好得完成周使君的公務。我現在正在挑選屬官呢。”李小魚認真的說道。

她除了第一次見面時用石頭砸周博,見識了周博的發怒,今天是第一次真正的看到周博大發雷霆。雖然她有些害怕,可是卻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做錯什麼,因此勉強擺出了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

“是,我是這麼說過,我也支持你這麼做,並且我現在也不反對你這麼做。可是難道你不記得我說過什麼嗎?你所聘請的人你必須對他負責,他的才能如果得不到認可,你就要承擔後果。你看看,你現在找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周博當着這些少女的面前,狠狠的說了道。

少女聽了這番話,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這裡,只是一時半會礙於周博的威懾,不敢一聲不響的就離開。她們當中有一些性情懦弱的女孩子,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李小魚看着這些自己的密友受到驚嚇,心中也生氣了起來,對周博叫嚷了道:“她們都是我的朋友,怎麼了?既然周使君你說過我自己招募屬官,我當然知道我要爲屬官負責,可是現在你問青紅皁白,就這樣指責我的朋友,你根本就是出爾反爾!”

周博沉了沉氣,冷冷的說道:“我讓你招募屬官,是爲你分擔工作。你倒好,任人唯親,她們是你的朋友,可是她們有多少人是有能力的?縱然沒能力,她們又有多少人是懂規矩的?我一進來就聽見她們嘰嘰喳喳談笑一片,把這裡當作什麼呢?”

周博沉了沉氣,冷冷的說道:“我讓你招募屬官,是爲你分擔工作。你倒好,任人唯親,她們是你的朋友,可是她們有多少人是有能力的?縱然沒能力,她們又有多少人是懂規矩的?我一進來就聽見她們嘰嘰喳喳談笑一片,把這裡當作什麼呢?”

他頓了頓,不等李小魚狡辯,再次說道:“她們要來應聘屬官,就應該懷着崇敬鄭重的態度。我剛纔問過她們,她們本來就不願意來,是你一味要求她們前來,像她們這樣沒有心思做屬官的人,日後能有心思辦好事情嗎?”

李小魚一下子急了起來,氣呼呼的說道:“誰說她們沒能力?她們縱然不願意,那是因爲她們家裡的人阻擾而已。當初我的爹爹還不是不讓我來爲官,還不是經過了周使君你的勸解才成功的。”

“好,好得很,既然你說她們有能力,她們有什麼能力?而且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有才無德的人,比無才無德更差勁嗎?她們一點都不懂得規矩,把這裡當菜市場似的,日後民政司若都是這樣,我們官府的威嚴還拿給誰看?”周博吼了道。

“你,你,你就是故意刁難我。”李小魚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她知道周博生氣是因爲這些姊妹來到府衙之後沒有遵守規矩,現在自己說什麼都是沒用了。可是她本來就有一顆好強的心,見了周博這般盛氣凌人,還嚇哭了自己的姊妹,心中如何受得了這口氣。

周博並不是笨人,他看得出來李小魚又要耍小孩子脾氣,當即冷着臉色說了道:“小魚,你現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你當初答應我的時候,就曾經說過一定會遵守官府的作風。你若再有什麼幼稚的舉止,我一定重罰不饒。”

李小魚嗓子眼裡堵住了一股發泄的話,氣得哭了出來。

“你欺負人,這官我不當你,你就會擺架子。”她一邊哭着,一邊任性的說道。

“哼,你說不當就不當了?那你當初信誓旦旦的話,全是來哄我的了?好,你今日若決心辭官,我批准你,但是我一定會追究你欺騙制置使的罪名。”周博最煩的事情便是李小魚耍性子,這個大女孩把事情總想的那麼簡單,自己絕不容許這樣不顧大局、任意而爲!

“你,你!”李小魚聽了這話,頓時怒到了極點,真是悔恨自己怎麼就上了周博的當了。她現在真恨不得去暴打周博一頓,只是這種事情自然是做不出來的。

“我給你一個機會,我知道你現在很不服氣。那麼,你請這些女子來招募你的屬官,你說說你是根據什麼想法來這麼做的?”周博本來就不是來吵架的,他的目的是要讓李小魚明白,身爲官員就要有官員的作派。

李小魚呆了呆,不知道周博究竟問自己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淚,讓自己振作起來,不吭不卑的說道:“她們都是我的朋友,以前與我關係都很好,而且這些姊妹又都能識字寫字。我之所以從她們當中選擇屬官,正是因爲我們相互都瞭解,而且又有默契,日後辦事起來就會順心許多。”

周博雖然面孔依然冷漠,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贊成這一點。

李小魚看到這裡,氣勢漸漸恢復了過來,她繼續說道:“更何況,當初周使君你也說過,讓挑選自己信得過的人。我一個女孩家的,又沒什麼其他男子朋友,自然只能從這些密友當中來挑選了。我也不想這麼急着就找幫手,只是,只是很多事情我真的不懂,需要有人幫忙纔可以!”

周博聽完了李小魚的話,再次點了點頭,說道:“你的出發點很好,考慮的也很周到。但是你卻沒有想到一些細節問題,那就是你這些朋友當中到底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如果沒有合適的人選,你卻還要一味的找人來幫手,難道就不怕越幫越忙嗎?”

他頓了頓,接着又說道:“此外,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這些朋友的感受。她們本來是不願意來的,不管是家裡的原因還是自己的原因,在這樣的情況,你應該先做好她們的細想工作,讓她們確定是否要擔任這個屬官。可是你們什麼都沒做,直接就把人請來審覈,這豈不是強人所難嗎?”

李小魚楞了一下,頓時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些話了。

周博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看看你的這些朋友,她們正因爲不情願,所以纔是隨便,不把公堂的威嚴放在眼裡。就是這樣,你還指望她們日後能幫你什麼忙?官府的任何事情決不能像玩過家家那樣隨便,因爲我們的言行是要向光化軍所有老百姓負責的,你明白嗎?”

李小魚徹底無話可說了,但是因爲要強的心,讓她也不情願主動承認錯誤。她只是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愁眉苦臉的。

周博放緩了口氣,再次說道:“今日我念在你第一次初犯,暫不追究你。你還把這些女子都請回去吧,若是要招募屬官,也必須有一個計劃。如果你想不出什麼計劃,可以與李旭中討論。”

李小魚一句話沒說,慢吞吞走到那些姊妹中間,先是一個個道歉了一番,然後引着她們出了府衙。

周博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只是回想到剛纔那些女子們談笑風生的樣子,心中還是不快意。漸漸的,他又遷怒到了李旭中身上,李旭中怎麼也不好好管管這件事。

他走到大堂上打算找李旭中,可是這才發現李旭中根本不在這裡。

接着,他只好又跑到府衙門口,向衛兵問了道:“李旭中呢?”

衛兵回答了道:“李相公早上還在衙門裡,後來李夫子來了一趟,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一些什麼,李夫子就把李相公帶走了。”

周博愕然了一下,說道:“帶走了?”

另外一個衛兵連忙補充了道:“小的好想聽到李夫子和李相公說了一些話,是關於辦官學的事情,李夫子和李相公一邊走一邊還在議論這些事情呢。”

周博這才明白了過來,原來李夫子如此熱衷官學的事情,看來他這個老人家教書都教上癮了,所以才巴不得早點把官學辦起來。他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就只能由得李夫子去辦了。

反正辦教育總不是一件壞事,提高全民的素質和文明,對政治也是有極大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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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周博覺得有些事情一直擱不下來。

李小魚在送那些密友們走了之後,就沒有回到衙門裡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氣了,決定就算受罪也不會回來繼續當官。

周博嘆了一口氣,這件事只能讓李小魚自己決定,他不可能現在再去請李小魚回來。畢竟今日是李小魚做錯了事情,若自己再過去請李小魚回來,反而就會讓李小魚覺得是自己錯了呢。

他現在並不是惦記這件事,而是惦記的是勘察鐵礦山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