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的願望也就是能抱一抱孫子了，卻不曾想盼了一路，回來發現是一場空。太后撲在姑蘇懷裡哭得好傷心，差點暈過去。
西顧連忙起來走過去，輕拍她的肩膀道：“母后莫着急，不是還有離兒麼？讓她平平安安給您生個王孫好不好？別哭了。”
太后哭聲一頓，想了想又要多等很久，還是扭頭繼續哭：“哀家一直想着回來抱孫子的，現在哪裡受得了這消息？你這東傲王當得好了有什麼用？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
“我……”君王抽抽嘴角，發現自己好像的確理虧了。
“哀家要去看王后，王后哪兒去了？”哭了一陣，太后又擡起頭來，瞪着淳于西顧道：“那孩子哀家自己來疼！”
王后哪兒去了？西顧眸色一沉，手指慢慢捏緊了些：“她……應該一會兒就會去跟您請安，母后先回福壽宮歇息一會兒可好？”
不怕，東方離是早上離開的，現在仔細算算時辰，也沒有到兩天，估計已經在路上了吧。
壓下心裡浮上來的一點不安，西顧深吸了一口氣，扶着太后的胳膊道：“等會兒，兒臣帶王后去給您請安。”
太后終於止住了哭聲，睜着一雙通紅的眼睛道：“真的？”
“真的。”西顧溫柔地笑了笑，看着太后略略白了一些的頭髮，心裡也微微酸澀。
她不過四十的年華，都已經看起來這樣老了啊。這一趟去那山谷，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回來雖然還是同以前一樣，但到底是有些力不從心的模樣，像他一撒手，她就會立刻沉睡似的。
母后是想父王了吧。
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他也是現在才懂。
天山。
小離睜開眼睛的時候，洞穴裡很暗。四周安安靜靜的，只有些水滴的聲音。
“守月？”輕輕喊了一聲，旁邊有人便按住了她的手。
“醒了？”有些虛弱的男音，不是守月，卻是炎帝。
小離一愣，才發現自己是躺在被褥裡的。炎帝臉色蒼白地在她旁邊，嘴脣微抿。
“炎帝哥哥你怎麼樣了？”她問。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可以了。”炎帝輕聲道：“你體內的東西，可融合好了？”
已經過了兩天一夜，小離摸摸自己的腹部，那裡一片溫熱，沒有再冷熱衝撞了。
“應該是好了。”
炎帝挑眉，伸手去摸她的脈搏。似乎是正常了，他才鬆了口氣：“算你幸運，這樣的逆天之物，終於是成功了。”
遊離於三界之外的這個孩子啊，到底會是什麼模樣？
小離笑了笑，看着自己的肚子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道：“這和人類正常懷孕不一樣吧？他……會不會當我是怪物？”
“你本來也不是凡人，他不是知道麼？”炎帝微微低頭，表情有些讓人看不清楚：“好好養着它吧，畢竟也是你與淳于西顧的骨肉。”
“嗯！”小離愉悅地應了一聲，想撐着身子站起來，卻發現渾身僵硬，不太能動得了。
“先躺着吧，你們兩個誰都不比誰好，都要休息好久才能恢復正常。”守月在旁邊，淡淡地開口，看樣子也是有些累：“炎帝上神說得輕巧，你那樣的法力，外面的雪山整個都崩塌了，洞口都已經被封住。我們只有休息好了纔有力氣出去了。”
洞口被封住了？小離一驚，側頭看過去才發現，是了，的確是被封住了，她還以爲是天黑了纔會這樣昏暗。
炎帝微微皺眉，他的法力釋放出去，要恢復回來，怕是要一段時間去了，沒有跟離兒說的那樣輕鬆。
“要休息很久？那我們是不是不能按時回去了？”小離有些着急：“跟西顧約好了會準時回去不讓他等的，守月，我現在可以的，我們動手把洞口的雪弄開行不行？或者叫這裡的土地……”
她想起離開的時候西顧的那個吻，說話都開始慌了。若是沒按時回去，他一定會着急會難過的。
“笨鳥，你當你現在還有多少力氣，我又還有多少力氣？”守月沒好氣地白她一眼：“就算你喚出這裡的土地，讓他放了我們出去又如何？我們現在這樣子，也趕不回東傲。
都沒有預想過來這一趟會這麼慘烈，還以爲炎帝在會是萬無一失，結果那一貫聰明的人也糊塗了，他們就生生給困在了這兒。
“不行啊…”小離急了：“我必須快些回去。”
守月皺眉，看了一眼坐着沉默的炎帝，心裡不知怎麼就痠疼痠疼的。
“笨鳥，你可看得清楚？炎帝爲了你散盡法力，這會兒就算你強撐着要滾下山去，炎帝該如何？你要把他留在這裡不成？”
小離一愣，轉頭看向身邊的人：“炎帝哥哥，你走不了了？”
低笑一聲，炎帝沒有擡頭，只是輕鬆地道：“你們先走也可以的，這天山上是個修行的好地方，我法力散盡，在這裡修行，很快便可以恢復，比回去東傲要好。”
這傻丫頭，都不管自己身子根本走不了，也要逞強回去見淳于西顧麼？傻丫頭啊，若是能回一回頭，你可以看見我其實離你更近。不用你走。
“你……”小離慢慢冷靜下來，看着炎帝這樣子，有些心疼：“炎帝哥哥，我是你的凰鳥，怎麼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不如，我揹你下去吧？”
雪洞裡一陣安靜，守月覺得自己要被這笨鳥氣死，也要被她笑死了：“你當你自己現在是有多大的力氣？揹他？你連自己一個人能不能順利地站起來都是個問題！”
炎帝也笑了，笑得挺滿足：“不用你背，想回去的話，就回去。我讓南極仙翁借他的神獸下來，送你去東傲便是。”
南極仙翁有一隻跑得很快的麒麟，不過他向來爲人高傲，與炎帝雖然有交情，要借神獸也是麻煩的。
小離認真地想了想，終於道：“算了，我們晚一些回去吧，炎帝哥哥你先把身子養好，我也多睡一會兒，等好些了，我們精精神神地回去行不行？”
炎帝擡眼看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了一個字：“好。”
守月無聲地笑了笑，靠在一角，繼續把自己當成一個影子。
天山萬年飛雪，不似人間。大雪將洞口封了，便是連外面的天日都不知道。當他們幾人終於恢復全部的氣力，有能力自己打開洞口的時候，外面一輪朝陽正緩緩升起。
“代班的仙童動作真難看。”炎帝微微眯眼，看着那太陽道：“升的方位不好，動作也不對，西邊國家怕是要旱災。”
小離身子軟綿綿的，靠着守月才站得穩，聞言也忍不住笑了：“炎帝哥哥，你是想天上了吧。”
“想天上，也想人間。”炎帝說了一句，伸手招來祥雲，讓幾人都踩上去。
“回東傲吧。”
小離只覺得自己睡了很久，還是被炎帝哥哥用仙氣喚醒的，看他恢復得這樣快，小離很驚訝。不過畢竟是上神，她也沒多問。
一路飛過去，她不禁在想，晚了這麼幾天，西顧肯定是生氣了的。那麼她該想辦法好好哄哄他了。
“就是那裡。”遠遠地看見鳳鳩宮，小離興奮地喊了一聲。
炎帝一頓，帶着幾人悄無聲息地隱進宮殿裡去。
“採枝，我回來啦。”
小離剛一落地就喊了一聲。
然而，寂靜的宮殿裡，一點回音都沒有。
“好奇怪，人都到哪裡去了？”守月左看右看，也覺察出了一點不對。推門出去，這繁華的鳳鳩宮庭院，不知什麼時候長出了雜草。
炎帝微微皺眉。
小離心裡有些慌了，抓着守月的胳膊道：“我們是不是在天山睡得太久了？難道都已經換了人間？“
守月想了一會兒，再看看小離這身子，搖頭道：“不可能的，你這人類的身子壓根沒有老，說明沒有過太長的時間。”
“那這裡爲什麼沒有人？”小離喃喃說了一聲，放開守月的手往外走。
寂靜的宮牆，這一片都沒有看見人影。
“……有，有鬼啊！”背後不知怎麼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把小離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卻是一個小太監，丟了手裡捧着的盒子，拔腿就跑，邊跑還邊喊：“有鬼啊！鳳鳩宮鬧鬼啦！快去請國師啊！”
遠處的宮道上立刻熱鬧了起來，小離茫然地站在原地，不一會兒就看見閆夜被一衆人推着，快速地朝她這邊來了。
“王后娘娘？”閆夜遠遠看着一個影子，不太敢確定，臉上的表情有些抽搐。
“國師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小離看着他，不解地問：“鳳鳩宮發生什麼事了麼？”
閆夜手裡還捏着通天盤，對着小離看了半天才無奈地道：“的確是出了大事，您現在往前面走一段路，還正好可以看見您的棺木。”
小離：“……”棺木？
守月和炎帝跟着出來，閆夜背後的宮人們更是嚇了一大跳。
“王幾天前已經宣佈，說是王后病逝，舉行國葬。”閆夜看了看他們，無奈地道：“你們兩個月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提前說一聲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