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的生辰,衆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即便南國這個威脅還在,但是如今的楚國朝堂已然算是安穩清明瞭,他們那久懸的心也終於得以落定。
唯有榮寧一人顯得有些侷促,除了冷凌澈,他與其他人都不熟悉,便是司辰他之前也沒說過幾句話。
冷凌澈和雲曦時不時在淺笑低語,他不好意思過去打擾,便跑到了玄商安華她們那一桌,想着各種話題與青玉搭話。
喜華碰了碰身邊的安華,示意安華看青玉和榮寧兩人。
榮寧膚色很白淨,他不是五官深邃的人,臉蛋圓潤,天庭飽滿,一看便是個有福氣的人。
榮寧笑盈盈的與青玉說話,青玉卻是一反常態,態度十分冰冷,常常是三句話只應一句話,可就算如此榮寧卻還是樂此不疲。
安華也覺得怪怪的,青玉的雖然不像寧華那般溫柔,但是對人也從來沒這般冷淡過。
榮寧這個人看起來又很憨厚,青玉爲何唯獨對他這般苛刻?
“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喜華眯着眼睛,一副窺得天機的模樣。
“以我的經驗來看,事出反常必有妖,別看青玉對榮寧公子很冷漠,但往往促成一樁姻緣需要的就是這種與衆不同!”
“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實一些,別總是參和別人的事情,否則我便讓世子妃遠遠把你嫁出去!”安華低聲警告道,對於喜華這種好事的性子,她也是無奈的很。
喜華撇撇嘴不說話,眼睛卻始終不離開榮寧和青玉,這兩人絕對有問題,她必須要好好觀察!
陸流君拉着司辰吃酒,兩人從天文聊到地理,十分的投機。
突然司辰身子微傾,伸出手臂,開口道:“麻煩公主將酒壺給我!”
冷清落正喝在興頭上,自從上次被湘妃母女兩人算計,宸妃便再也不許她喝酒,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正大光明喝酒的機會,她怎麼甘心被人打擾呢?
“你旁邊不是有嗎?何必非要我手裡這個呢?”冷清落輕輕蹙眉,一副十分不捨的模樣。
司辰掃了一眼自己手邊的酒壺,淡聲道:“我們這邊沒有酒了……”
陸流君挑了挑眉,他才斟過酒,那酒壺裡明明還是滿的,爲何司辰……
冷清落正想開口喚人取酒,腦中卻忽然靈光一閃,一片清明。
她眼睛不眨的看着司辰,司辰輕咳一聲,心虛的迴避了眼神,手卻一直舉着。
冷清落抿脣一笑,將手中的酒壺塞給了司辰,她的臉頰紅通通的,不知道是因爲酒水還是因爲什麼別的原因。
“來人,給我上一壺茶,這酒我也喝夠了,女孩子喝多就不好啦!”冷清落說完還靦腆的低下了頭,司辰往日裡就像一個石頭,沒想到還這般心細。
司辰接過酒壺,上面還殘留着冷清落掌心的溫度,莫名的讓司辰覺得有些灼熱。
司辰斟了一杯酒,便立刻將酒壺放下,彷彿他再多拿一刻,這溫度便會灼傷他的皮膚。
陸流君眯眼看着,隨即搖頭笑了笑,他本還想着將這司辰介紹給自己的妹妹,看來人家的情事也有了安排!
陸流君飲了一杯酒,看着席間那一對對或是甜蜜或是吵鬧的男女,他本有的好心情瞬間消失不見了。
人家都是郎有情,妾有意,爲何只有他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那個絕情的人兒也不知道現在在做些什麼,她若真是敢在外面策馬江湖,等捉到了她,他絕對不會放過!
冷清落的心裡有些許甜蜜,還有些緊張,司辰這個人太悶了,與他說話簡直是對牛彈琴,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心意。
可今天司辰唯獨這般關心她,那麼他對她是不是有一點喜歡呢?否則他怎麼不搶別人的酒壺呢?
冷清落被自己想法羞紅了臉,原來司辰對她這般關注啊!
而就在此時,司辰伸手奪過了冷凌澤手裡的酒壺,皺着眉,一副兄長模樣的訓道:“你今日喝的多了些,不可再飲!”
冷凌澤有心事,那冷凌澈一直霸佔着阿姐,害的她們姐弟之間連獨處的機會都沒有,氣得他只能借酒消愁!
“司辰大哥,你就再讓我喝幾杯嘛!”冷凌澤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穩重聰慧,如今卻頗有小孩子撒嬌的模樣。
“不行!一杯都不行!”司辰想也不想就回絕了,就算他的身體已經十五歲了,可雲澤今年也不過十二歲,哪裡能這般飲酒。
冷凌澤好一陣失落,突然覺得身上一涼,就像被什麼野獸盯住了一般。
他順勢望去,只見冷清落正咬牙瞪着他,就好像他搶了她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一般。
冷凌澤心不在焉的收回視線,他可沒有心情理會冷清落那個笨蛋。
正好此時他看見冷凌澈低頭與阿姐說話,便立刻用與冷清落一般無二的眼神瞪着冷凌澈!
酒席散盡,衆人賓至如歸,冷凌澈摟着雲曦在梅林之中賞月。
雲曦掀起冷凌澈披風的一角,如貓一般的縮進了冷凌澈的懷裡,她環着冷凌澈的腰肢,聞着混雜着梅香的雪氣,仰望着頭頂那泛着柔和光澤的圓月,“真希望年年歲歲有今朝……”
冷凌澈伸手挑起雲曦那尖尖的下巴,一張如仙似魅的容顏在月光的清輝下尤顯嫵媚。
他們的第一次的接吻便是在夏宮的梅樹下,那時他是一個手中無權的世子,她是一個步步維艱的公主。
這一路走來,也許區區數筆便可寫下他們的故事,可這裡面的血淚情仇,便只有他們這些切身體會之人方能領悟。
冷凌澈輕輕吻上那柔軟的紅脣,雲曦緩緩閉上眼睛,更加用力的摟住了他的腰身。
墨色的天空忽然飄下細細碎碎的雪花,調皮的落在兩人的髮絲臉頰上。
兩人擡起頭,欣賞着月下雪景,雲曦伸出手,有片片輕薄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微涼溼漉,瞬間便化爲了雪水。
有一隻修長瑩白的手將雲曦的柔夷握在了掌心,他的聲音一如既往般溫柔,“曦兒,相信我,我們未來的每一日都會猶如今朝!”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爲了她和孩子們的幸福,他絕不會食言!
……
榮寧被安排住在了錦安王府,被府中人視爲上賓,衆人都知道這位榮公子不僅是南國的皇子,更是冷凌澈的好友,都無不盡心照顧着,卻唯獨一人除外。
青玉每每看見榮寧,不是繞道而行,便是冷臉相對,偏偏榮寧樂此不疲,找個機會便要與青玉說幾句話。
這日榮寧又遭青玉冷待,正無奈嘆氣時,喜華突然走了出來,對着榮寧“友善”的笑了起來。
“我記得你,你是世子妃身邊的……”
榮寧以前在夏宮便見過安華幾人,自是知道她們都是雲曦身邊的得力之人。
“你叫我喜華便好!”喜華十分熱絡的說道。
“喜華姑娘!”榮寧謙和有理的與喜華打了招呼,臉上卻仍舊難掩愁緒。
“榮公子,我見你對我們青玉很上心嘛,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青玉的?”
榮寧白臉一紅,連連擺手,“喜華姑娘你可不要胡說,我哪有那樣的心思!”
見榮寧連連否認,喜華怒其不爭的看了他一眼,“那這樣吧,我換個說法,你爲什麼對青玉這般關注呢?你們認識的時間也不長吧?”
“我……我……”榮寧支支吾吾的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喜華挑脣一笑,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只要你與我說了,我就一定會幫你的,至少可以讓青玉改變自己的態度嘛!”
“你真的能幫我?”榮寧也覺得有些苦惱,他很想和青玉好好說說話,可是青玉總是不肯理他。
“自是!自是!小女子一眼駟馬難追,你便放心交給我吧!”
喜華眼睛泛光的保證道,榮寧想了想,開口道:“其實,我是覺得青玉姑娘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你不會這般與青玉說了吧?”
榮寧茫然的點了點頭,喜華連連搖頭,苦口婆心的勸道:“你這是犯了兵家大忌啊!追求……不是,是認識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張嘴就說她像別人呢?
這是所有女人最討厭的一句話,這樣豈不顯得你接近青玉,爲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那個和她很像的女子嗎?”
“可事實就是這樣啊!”他本來就是因爲青玉的眼睛才注意到她,因爲那雙眼睛真的很像那個人。
“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就算你心裡是這麼想的,你也不能說出來啊!”
同樣都是住在質子府的兄弟,看看世子多會哄女人,再看看這位榮公子,簡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那不就成騙人了嗎?不好!不好!”榮寧一本正經的說道,氣得喜華只覺得心口嘔着一口血。
喜華豎起大拇指,連連讚道:“榮公子真是個正人君子,你好好努力吧,我看好你!”
喜華搖頭離開,這榮寧真是無藥可救了,她也是愛莫能助啊!
“喜華姑娘,你別忘了幫我說說好話啊!”榮寧大聲喊道,喜華身子一踉險些跌倒,這個忙或許她真的幫不了!
之後幾日便連喜華都開始躲着榮寧了,這種事有人幫是一方面,當事人自己也要爭氣才行,就榮寧那副傻兮兮的樣子,十有十是不成的!
榮寧找了喜華一圈也沒看見她,便一個人無聊的在院子裡瞎轉,卻是在一個轉彎處正好見到了青玉。
榮寧正想上前和青玉打招呼,卻看見青玉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一側的石桌上,她拿起一個小石子,在外面團了一團雪,對着梅樹上落着的一隻黑色的鳥扔了過去。
雪團準確無誤的打在了黑鳥身上,黑鳥吃痛,嗚咽一聲拍着翅膀便逃走了。
青玉滿意的擦了擦手,自言自語道:“雪景如此之美,怎能讓一隻黑鳥煞了風景!”
“玉卿!真的是你!”
青玉準過頭,看見榮寧正一臉震驚的看着自己,不由蹙起了眉,端起托盤便要離開,誰知道榮寧卻是兩步邁到了青玉身邊,如何也不肯讓青玉離開。
“是你!對不對?你就是玉卿!”
榮寧一時間十分的激動,說話都有些失了邏輯,他不僅記得玉卿的那雙眼睛,更記得他們之間那短暫的過往。
自小他便是南宮裡最不起眼的皇子,他上面有許多的兄弟,他不僅年紀小,出身也不好,甚至比一些得寵的奴才都不如。
那日是臘月三十,宮內一片喜慶,可他卻過得與往日無異,仍舊活在兩個兄長的欺凌之中。
其實受寵的皇子並不多,這兩個兄長也只比他好上一些,可他們並沒有因此將心比心,反而喜歡欺負更沒有地位的他。
他幾乎每日都活在他們欺辱之中,他沒有母妃幫襯,早已習以爲常,以爲生活便是如此,沒有什麼可值得抱怨的,可就在那一日他看到了宛若仙子般的她,和那傳說中的溫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