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您就吃點東西吧,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會受不了的!”紫香關切的說道,將一碗粥放在了雲涵的面前。
雲涵只掃了一眼,便將桌上的碗筷全都掃落地上,低沉的怒吼道:“我不吃!我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紫香眼中盈淚,卻是不敢落下,只耐心的勸道:“二公主不要這麼說,貴妃娘娘,還有六公主、八皇子都要指着您呢!”
“指着我?我現在簡直是整個長安城中的笑話,不但被人退了婚事,甚至連清白都沒有了……”雲涵身子輕抖着,她不想流淚,可是一想到自己受到的屈辱,眼淚便倏地涌出,無法止住。
紫香的心裡也不好受,曾經貴妃娘娘和二公主是何等的榮耀,如今卻是落得這般地步……
“哎呦,這裡是怎麼了啊?二公主怎麼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呀?”一道帶笑的女聲傳來,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雲涵猛的擡起頭,只見寧月儀正站在殿中,淺笑嫣然滿臉的愉悅欣喜。
“你怎麼進來的?來人!來人!”雲涵尖聲吼道,可是回答她的卻是隻有一片沉默。
寧月儀用帕子遮住了嘴,眼中笑意更深,“二公主就不要白費力氣了,一個不受寵愛的公主,一個正值聖寵的妃嬪,她們自然知道該聽誰的!”
雲涵氣的渾身直抖,想不到她雲涵居然也會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居然被一個小小的月儀欺辱!
“二公主爲何這般看着人家?嬪妾可是好心好意來陪二公主說話的呢!
四公主很快就嫁到南國了,如今這宮裡也就只有嬪妾還想着二公主了!”寧月儀說完,見雲涵的臉色更加的難看起來,便輕聲一笑。
雲涵自然聽聞了此事,爲此她已經狠狠的砸了一通,她想不明白,爲何榮桀對她這麼冷酷,轉而卻是又納了雲婕?
雲婕有哪裡好,長得妖妖調調的,竟是也入了榮桀的眼!
雲涵一向自信,從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可是最近她卻是接二連三的受到打擊,先是冷凌澈,如今又是榮桀,難道她真就這般的不堪嗎?
“不過二公主你也不要心灰意冷,長公主身份尊貴,四公主明媚可人,但凡是個男人都會對她們動心,畢竟誰也不想娶一個心思歹毒的殘花敗柳!”
寧月儀的聲音陡然一揚,眼中是滔天的恨意,雲涵也被那“殘花敗柳”幾字刺激到了,她猛地站起了身,嘶聲怒吼道:“你說誰殘花敗柳?”
“自然是二公主您啊!”寧月儀冷笑說道,絲毫不將雲涵放在眼中。
“誰人不知二公主已不是清白之身,莫說是南國的太子妃,便是長安城中都不會有男子願意迎娶二公主!
不對,若是有些老男人想要續絃,或是哪家有個傻兒子,想必也會考慮二公主的!”寧月儀說完大笑起來,甚至還笑出了點點眼淚,看起來好不痛快。
雲涵紅着眼睛,作勢要衝上去,卻是被紫香攔住,如今二公主的處境本就不好,若是再惹怒陛下,只怕就更加艱難了。
“寧月儀,你今日來就是爲了羞辱本宮嗎?”雲涵咬牙質問道,身子早已經被氣得顫抖不止。
“自然不是!我就想來看看你過得有多悽慘,有多可憐!你居然敢害死我的孩子,雲涵,你活該落得如此境地!”
寧月儀面色猙獰,看到雲涵那哭紅了眼睛時,才稍稍收斂了神色,嘴角揚起一抹冷嘲的笑意,“我會時常來陪你說話的,會不斷提醒你,你現在就是一條落水狗,人人皆可喊打!”
看着寧月儀囂張狂傲的離開,雲涵纔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寧月儀奚落雲涵的事情傳到了雲曦的耳中,雲曦聞後只淡淡揚脣一笑,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卑鄙,就讓她們鬥去吧!
“我聽聞最近父皇每日都會去寧玉殿?”雲曦手捧着一本書卷,嘴角含笑的說道。
“是啊!最近陛下又像之前那般,每日都宿在寧玉殿,可把後宮的那些妃嬪氣壞了呢!
麗妃娘娘送的那些美人,都想盡了辦法讓陛下回心轉意,可是都敵不過寧月儀一人呢!”喜華笑嘻嘻的說道,沒有一絲的忌諱。
安華手中捧着一卷書,作勢狠狠的打了喜華一下,瞪着她說道:“哪有未過門的女孩子這般說話的,真不知羞!”
喜華吐了吐舌頭,沒有一絲的臉紅,“我說的本就是真的嘛!人家都說了,有個楊美人身上就披着一件輕紗,去給陛下獻舞,結果都沒能攔住陛下去寧玉殿的腳步呢……”
“越說你你越得意了是吧!去把這些書都擺好,再當着公主的面說這些渾話,撕了你的嘴!”安華將手中的一摞書都放在了喜華的手上,怒目斥責道。
喜華連忙抱着書離開,卻是一臉笑意,哪有一絲的害怕。
雲曦合上了手中的書,勾脣笑道:“這纔剛過一月,寧月儀便已經迫不及待了,看父皇最近的樣子,應是又享受到了那朝顏的味道!”
安華卻是面露憂色,開口問道:“公主,寧華也說了,時間一長,難免會損傷陛下的龍體,太子年幼,會不會……”
雲曦揮了揮手,神色淡淡,“太子今年十歲了,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父皇的心思只在美色之上,可是楚南兩國的皇帝卻都是心機深沉之輩。
若是再過上十年,二十年,這夏國還能否屹立三強國之列就尚未可知了!”
安華面色一怔,她沒想到公主竟是想的這般長遠,可是陛下畢竟是公主的父親啊!
雲曦知道安華在擔憂什麼,她站起身,素手撥弄着桌上的白芙蓉,聲音淡的仿若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身爲人子,就應該至誠至孝,可是爲父不慈,我又有何必要死守着孝道?我今生的願望就是要保護好澤兒,讓天下再無人敢欺他!”
安華看着雲曦那瘦弱卻堅毅的背影,眼中不由得溼潤了起來,公主過的實在太辛苦了,希望上天能給公主一個好的歸宿!
冷凌澈的心情最近很是愉悅,雖然他從未把司辰當作勁敵,可是雲曦與司辰的那個婚約也的確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可是這種愉悅並未持續多久,因爲雲曦現在倒是不再回避他,卻是要冷漠疏離的很。
每日見到他都是一樣的笑,一樣的談天,可是他卻是清楚的感覺到了她的淡漠,冷凌澈自然不能就這般放任。
一日,國子監下學之後,冷凌澈隨意找了個藉口就與雲澤一起去見了雲曦。
雲曦笑着與冷凌澈點了點頭,冷凌澈的眸色稍暗,幽深了一瞬,他沒有看錯,雲曦的笑意不及眼底,甚至要比兩人最初相交時還要冷淡。
“長公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冷凌澈直接開口道,他不知道雲曦是怎麼了,可是他知道,此時若是他再回避,他們兩人只怕是再無機會了!
放在雲澤肩上的兩隻玉手稍稍用力,沒有人察覺到雲曦的神色變化,雲澤卻是茫然的擡起頭,不解的看着雲曦。
“冷公子,宮內規矩多,男女授受不親,若是被人發現……”
“那長公主可願意給在下一個答覆?”冷凌澈的聲音雖輕,卻是有着別樣的堅持,似乎他若是等不到一個答案,便一定不會放棄。
雲曦垂下了眼眸,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光華,仿若也遮住了她內心掀起的波瀾。
不知沉寂了多久,久到站在兩人之中的雲澤只舉得雙腿發酸,他很想開口打破現在尷尬的局面,可是他卻不敢。
因爲今日的阿姐和冷先生都太奇怪了,奇怪到已經超過了他的認知範圍,他生怕自己的一句話就會變成一根導火索,將本就緊張的局面瞬間點燃。
“本宮是夏國的長公主,現在是,以後,也是……”雲曦只覺得自己的心驟然一痛,就像是被一隻手狠狠地揉捏,疼的她幾欲窒息。
雖是入秋,可宮中的花開的正盛,入鼻都是滿園馥郁的香氣,可是她卻覺得鼻子很酸,那種酸楚的感覺似乎通過她的鼻腔蔓延到了心裡。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般下去了,因爲若是再久留片刻,她或許會第一次失去對自己的控制……
“冷公子,告辭……”
雲曦的手陡然用力,似乎是欲抓住什麼來控制自己搖擺不定的心。
雲澤看了看神色暗淡的冷凌澈,又看了看嘴角輕揚,卻垂眸而立的雲曦,心裡更是茫然,一句告辭爲何說的好像依依惜別一般?
冷凌澈一直站在原地未動,直到雲曦的背影消失,他仍是未挪動一步。
而云曦從始至終,都沒有駐足回眸,即便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她卻是有無數次忍不住想要回頭張望。
她想要看看那道白色的身影是否離開,那如仙般俊逸的容顏上可有落寞。
可是她一直在心裡警告着自己,她絕不能回頭,若是她回頭,今日的一切就前功盡棄了,對她,對他都只會是一種折磨!
“澤兒,你先回宮吧,阿姐想要小憩一會兒……”雲曦的笑還是那般的溫和,只是她的眼眸比往日要溼潤,要朦朧,讓雲澤有些望不真切。
其實雲澤很想問問她怎麼了,可看着雲曦那失神的模樣,雲澤咽回了想說的話,只乖巧的點頭說道:“好!”
雲曦一人靜靜的坐在殿內,她看着桌上那朵純白污垢的芙蓉花,有顆顆晶瑩的淚珠順着她的臉龐緩緩落下。
爲何她的心會這般的痛?爲什麼拒絕的話這般的難以出口?
她在回絕司辰的婚事時,沒有絲毫的猶豫,可是今日的那句話卻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緊緊的抓着自己的心口,那裡的痛楚無以復加,她不知坐了多久,再次睜眼,眼神卻依然無法回到曾經的清冷無波。
她是夏國的長公主,是雲澤的阿姐,她只能留在夏國,只能留在雲澤的身邊!
而他不應該只做一個質子,他的人生應該是充滿朝華的,他的人生應該被記在史冊,而不是留在夏國,做一個被人悲嘆的可憐質子!
她輕輕的撫摸着那朵開的正盛的芙蓉花,小心翼翼又輾轉流連,情深桎梏,莫不如相忘江湖,各自天涯……
……
幽夢宮中,賢妃正坐在殿內自斟自飲,她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裙,頭上也只插着一支成色一般的碧玉簪,看起來便是連大戶人家的夫人也不如。
可是她卻神色淡逸,彷彿十分享受這簡單安逸的生活。
“娘娘,寧月儀前兩日都去了涵舒殿,聽聞二公主發了好大的脾氣,一個人哭了許久!”桑葚垂眸而立,恭敬的說道。
賢妃不緊不慢的喝了一杯茶,桑葚見賢妃飲盡,連忙雙手接過茶盞,放置在桌案上,復又斟了一杯茶。
“寧月儀就是這般的性子,成不了什麼大氣候,不過也正是如此,我纔會選她!”
賢妃嘴角一勾,剛纔那淡然的模樣一絲也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子的陰狠。
“不過倒是可憐了那二公主,天仙一般的人物,卻是落得如此境地,怪可憐的!真是讓人不由得便想去攙扶一把,你說呢,桑葚?”
“奴婢愚笨,一切都聽娘娘的!”桑葚見賢妃要起身,連忙過去攙扶。
賢妃看着桑葚,笑着說道:“這宮裡說自己傻的,都是個聰明,只有那些自認爲聰明的,才往往都是笨的!”
桑葚淺笑不語,只恭順的攙扶着賢妃,賢妃輕嘆一聲,幽幽開口,“人的長大都是要復出代價的,就像本宮,一夜之間失去了父兄,母親。桑葚,你說本宮可還能保持着那純善之心?”
“奴婢愚笨,不曉大義,奴婢只知道,娘娘做的就是對的!”桑葚的眼中也浮現了一抹悲慼,語氣堅定不移的說道。
賢妃卻是勾脣一笑,伸手將一朵開的正盛的月季花折落地上,伸出腳尖將那月季花狠狠地踩進泥土之中。
“越是美好的事物就越是讓人想要破壞,桑葚,本宮真是憐惜二公主那個孩子,本宮幫她成長起來可好?”賢妃嘴角的笑意越加的濃烈,神色卻是越發的幽冷。
她轉身進殿,泥土之中只留下那被碾碎成泥的月季花瓣,看着便令人惋惜不已。
冷宮之中,韓淑華經過大悲大喜,越加的暴躁起來,“陛下什麼時候接本宮出去?本宮是貴妃,怎麼能住在這麼破爛的地方?
涵兒呢?涵兒就要成爲南國的太子妃了,本宮還要給她準備嫁妝呢!”
紫玉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真的害怕有朝一日自家娘娘也會變成冷宮中的那些瘋女人。
“娘娘,二公主的婚事退了……”
“不可能!整個夏宮就數本宮的涵兒最美,榮桀怎麼會捨得退了涵兒的婚事?
陛下很快就會接本宮回去了,本宮還是貴妃娘娘,以後還會是夏國的皇后!”
紫玉不忍心再看到韓淑華這般瘋癲的樣子,便只好開口說道:“娘娘稍坐片刻,奴婢去給娘娘準備洗澡水。”
韓淑華一人坐在殿內,嘴裡仍是叨叨其詞,看起來已經離瘋癲所差不遠。
這時,窗外忽然滾入一個利落瘦弱的身影,韓淑華頓時一驚,警惕的看着那黑衣女子,驚恐的問道:“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女子似乎笑了一下,冷聲說道:“第一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第二個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今日來找你的目的,就是爲了幫助二公主好好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