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本應喜氣洋溢的年節裡,夏國卻是籠罩在了一片陰鬱之中,只因爲一向安寧的夏國一夜之間內憂外患風雨飄搖。
楚國錦安王府的世子冷凌澈率兵攻佔了夏國寧城,楚國大軍一路向南馳騁。
而同時韓家軍在范陽起兵,韓丞相啼血控訴,說是夏帝被奸人矇蔽,親小人遠賢臣,誅殺肱股之臣,甚至將自己的母后都軟禁在宮!
而這奸佞之臣指的自然就是雲曦和國公府,韓丞相更是揮淚道,若是太子即位只會成爲雲曦手中的傀儡,屆時國不是國,家不是家,夏國毀矣!
這清君側的旗幟一打,范陽周遭立刻響應,范陽的軍隊雖然不多,但是有南國財力物力支持,竟是也現了直搗黃龍之勢。
其實自古以來,所謂的清君側大部分都是爲造反而披了一層遮羞布,有多少人關心的是國家社稷,他們所在乎的不過是那一把金燦燦的龍椅罷了!
韓丞相說的隱晦,意思不過是能登上龍椅的只有八皇子云興罷了!
而最巧是,就在這人心不穩之時,宮人發現楊太后竟是死在了懿祥宮內,而且死狀極慘。
聽聞楊太后手足筋脈俱斷,雙手的主脈被人劃斷,生生耗盡鮮血而死,那鮮血流了一地,甚是觸目驚心。
而最要命的是,宮內還未來得及封鎖消息,竟是已經傳的滿城風雨,一時間長安百姓人人自危,本就混亂的局勢更是難以壓制。
甚至在長安城中便已經有反皇的勢力在各處遊說,聲稱夏帝無德,對待自己的母后都如此殘忍,更何況是對待他人?
可偏偏此時,夏帝震怒竟是癱倒在牀,朝中大事只能交由一衆大臣自行處理。
這個時候要選出一個主事之人,而這個人自然非定國公莫屬!
定國公命司傲天負責長安城中的秩序,緝拿那些煽動人心的不法分子,又命戶部監測各個商行,以免有人藉機哄擡物價,造成恐慌。
更是命御林軍嚴加守衛,以防有居心不軌之人入宮行刺。
這般一番部署自是合情合理,定國公摸了一把鬍子,開口說道:“如今夏國遭難,正是需要我等之時!
我們食君俸祿,就要行忠君之事,望各位同僚能夠恪盡職守,切勿在此時讓陛下煩憂!”
衆臣自是連忙應下,出宮之際,定國公開口喚住了司傲天,兩人見禮之後,定國公開口說道:“司將軍,如今朝局動盪,我雖是寬慰衆人,可是我這心裡卻實在難以安穩。
不知司將軍可否與我回一趟上官府,我們商議一番長安的佈防?”
“國公爺言重,這是司某應做的!”司傲天有禮的回道。
定國公見此笑着說道:“如此甚好,老夫還請了一些將軍過府議事,老夫只是一介文臣,這些事自然是遠不如你們的,如今這夏國就指着你們了!”
司傲天神色恭謙,沒有一絲的傲氣,定國公見此放下心來,他最是擔心這些武將無禮,如今司傲天肯配合的就好。
司傲天看着定國公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道與他溫潤氣質並不符合的陰冷。
曦華宮中!
“什麼?是冷公子帶兵攻打夏國?”雲曦聽聞之後頓時驚訝錯愕。
雲澤惱怒的點了點頭,這個冷凌澈真是個壞人,他和阿姐對冷凌澈那麼好,他居然帶兵攻打夏國!
“真是可惡!”雲曦一拍桌案,咬牙怒聲道。
雲澤點頭附和着,“就是!簡直是可惡死了!”
“他一介文弱公子,居然讓他帶兵攻打夏國,這不是分明要置他於死地嗎?”
雲澤:“……”
這好像不是重點吧!
玄羽驀地鬆了一口氣,就在剛纔雲曦沉着臉色的時候,他真是險些要被嚇死了,若是因爲此事惹怒了長公主,那主子之前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
還好長公主知道“憐香惜玉”,可憐他家主子身子孱弱,不然主子這次可就要弄丟媳婦兒了!
玄羽也不管用詞是否正確,只想着見到主子時,一定要將長公主今日這一番話盡數告訴主子,想必主子一定會重賞自己的!
“阿姐,你怎麼還爲他說好話啊?他都帶兵來攻打我們夏國了,他是壞人啊!”雲澤嘟着嘴不滿的說道,就是因爲他們,現在夏國都亂成一鍋粥了。
“他遠離楚國十年,哪裡有能力來指揮軍隊?這種毒計不過是想在戰場上要了他的性命,更是還要給他安上一個恩將仇報的罵名!”
雲曦眼中有的只是擔憂,戰場上刀劍無眼,他又不會武功,可否能全身而退呢?
只是可惜雲曦萬萬沒有想到,千里之外的某人早已經將她這一番心思算在心裡,而這場戰役更是他一手促成。
等到她真正看清此人的真面目時,卻是爲時已晚,再無法逃脫!
楚國軍營!
冷凌澈一身銀白色的戎裝,長髮用一支白玉簪束起,銀白色的鎧甲在陽光之下閃着熠熠灼灼的光芒,爲他本就絕色的容顏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華。
營中,捆着五個赤裸上身的男子,他們被壓着跪在地上,神色卻很是不忿。
“冷凌澈,你別以爲你是世子就能動我們!你若是斬了我們,這場戰你去打嗎?”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高聲喊道,對冷凌澈一絲敬意也無。
“大膽!世子是陛下親封的平南元帥,這次戰役全權交由元帥負責,你們違背了軍法,就應當受刑!”說話的是一身戎裝的玄宮,他此時的身份是冷凌澈的副將。
“我呸!什麼狗屁元帥,誰不知道這場仗都是我們周將軍打的,他不過是躲在營帳裡白撿軍功!
不過是託生好些,一出生便是王府嫡子,一回楚國便做了世子,還能真指望一個小白臉上戰場嗎?”
那壯漢說話極其難聽粗魯,玄宮身上殺氣肆意,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個無禮的傢伙。
冷凌澈卻是微微擡了擡手,他轉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幾人,他本就長得容顏俊美,仿若謫仙,此時一身戎裝不但不損他半分氣質,更襯得他像遠古的戰神,氣質高華。
當那壯漢看到冷凌澈那雙平靜卻幽深的墨眸時,突然便張不開嘴了,就彷彿是一隻野獸在強大的神獸面前,被他那氣場所完全壓制。
可偏偏冷凌澈神色淡然,沒有蹙眉,沒有發怒,便是說話的聲音也一如既往的清越,“你們可知一軍元帥的地位?”
衆人沉默不語,冷凌澈緩緩開口道:“軍中元帥便如同一國之君,不論命令對錯,身爲軍人都必須遵從,否則,軍法處置!”
那壯漢改了神色,扯出一抹笑意,“元帥,我們也沒犯什麼大錯啊!不就是玩了兩個夏國娘們嗎?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放肆!”玄宮忍不住斥責道,臉上皆是難以控制的怒容。
“攻城之前,本帥曾經說過不得屠殺城中百姓!不得奸**女!不得搶奪財物!”冷凌澈冷冷說道,語氣正如同這寒冬的天氣一樣冰冷刺骨。
“元帥!這都是夏國的人啊,又不是我們楚國人,我們理會他們作何,莫不如都殺了纔好!”
冷凌澈看了那壯漢一眼,眼神淡然無波,卻如同在看一個死人,“本帥曾說過,若是想要楚國一統天下,便要贏得天下人心。
你們幾個卻是在敗壞我楚軍的名聲,耽擱我國陛下一統天下的霸業,你說你們該不該死?”
那壯漢一愣,看出冷凌澈是不會饒過他們了,也不再放緩神色,而是扯着脖子大罵道:“放屁!什麼狗屁罪名,你分明是故意要殺我們!我們可是周將軍的人,你沒有這個資格!”
冷凌澈卻是不欲再聽下去,右手微擡,一個手勢便示意衆人行刑。
當那冰涼的刀刃橫在他們的脖頸之上,他們才真的相信冷凌澈是真要殺了他們,頓時求情有之,咒罵有之,冷凌澈卻是依然淡然處之。
“今後,若是再有違背軍令者,無論何職,斬立決!”冷凌澈淡淡開口,便看了玄宮一眼。
玄宮會意,向前一步,高聲喊道:“斬!”
五個士兵高舉鋼刀,對着眼前幾人的頭便要砍下去,卻是突然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刀下留人!”
“斬!”冷凌澈看着那五人,冷冷吐出一字,那冷峻的神色讓衆人再無猶豫。
只見手起刀落,鮮血飛濺,五具屍體相繼倒下,熾熱的鮮血在寒冬中冒着熱氣,看起來甚是觸目驚心。
周奎看着那五具身首異處的屍體,腳步一踉,雙拳緊緊的握着,“誰讓你們動手的?誰!”
那五名行刑者面面相覷,神色有些恐慌。
“本帥!”淡卻清晰的兩個字眼,清越之聲正如那人一般白甲無塵,高貴的如同山間的皚皚白雪,不染凡塵一絲俗氣。
“爲什麼?這些都是軍中老將,都立過不少赫赫戰功,元帥憑什麼就取了他們的性命?”周奎是一個身高八尺,身材魁梧的男子,此時竟是眼眶微紅,身子顫抖。
“他們觸犯了軍令,就該斬!”
“就爲了那兩個夏國的女人?”周奎眼神憤恨的看着冷凌澈,若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真想手刃仇人,爲他的好兄弟報仇!
“陛下需要的是能爲他蕩平天下的軍隊,收復天下需要的是人心,而不是暴虐。
這些人即便留着也只會是害羣之馬,留之無用!周將軍無事之時應該對手下之人嚴加管教,否則……”
剩下的話冷凌澈沒有再說下去,徑自走進了營帳之中,周奎狠狠的攥了攥拳,看着地上的屍體,痛心的說道:“來人,將張副將他們好生安葬!”
周奎目眥欲咧的看着冷凌澈的營帳,眼中恨意洶涌,好一個冷凌澈,好一個錦安世子,這次不論於公於私,他都一定要了斷冷凌澈的狗命!
營帳中,冷凌澈看了看帳中的沙盤,擡頭對玄宮說道:“下次再攻城時你不用跟着我,去監督那些將士吧,免得他們又欺凌百姓。
雖說這一仗不可避免,但是我不想傷及無辜,免得她會傷心。”
冷凌澈在提及雲曦時,嘴角不受控制的揚了一瞬,雖然很輕很淺,就像那樹枝上的白霜,一吹即散,卻還是被玄宮看個正着。
玄宮愣了愣,有些驚訝的看着冷凌澈,疑惑的開口道:“主子,您制定這條軍令,難道不是像您說的那樣是爲了陛下,而是爲了不讓長公主傷心難過?”
冷凌澈淡漠的掃了一眼玄宮,那眼中分明寫着“當然”兩字。
玄宮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主子,除了長公主,主子做事還會考慮何人?
冷凌澈看了看沙盤,手指在一處地方,開口說道:“打到這裡便好!”
玄宮一看,便開口道:“這峻城夏國險要之處,易守難攻,又有重兵把守,的確很難攻下!”
“敗在這裡,想必我們那位陛下也就挑不出什麼錯處了!”冷凌澈那如玉一般的手指一一劃過沙盤,嘴角凝着一抹淡笑。
玄宮當然知道冷凌澈的本意根本就不是爲了攻打夏國,不過爲了人家公主而已,他在心裡暗暗算了一下,開口道:“以我們現在的速度和士氣,想要攻到峻城,大約還需要兩個多月吧!”
“兩個多月……”冷凌澈開口呢喃道,帳內卻是突然間華光大盛,只因爲他突然揚起的一個笑容,“三四月是長安城最美的時候,桃李花開,宛若彩霞……”
玄宮一直都很是疑惑,爲什麼主子這般着急,非要在春日時結束這一切呢?
這樣急切難免會暴露他們的實力,現在便與金陵城中的各方勢力對抗,並不是一件好事。
這個問題玄宮想了許久,今日卻是再也忍不住了,便開口問道:“主子,屬下一直都有一個疑問!”
“說!”冷凌澈看似心情很好,雖然只說了一個字,卻是讓玄宮如沐春風。
“主子,您爲什麼一定要在春日時解決這些事呢?”玄宮恭敬的問道,等待着冷凌澈的答覆。
玄宮心想,主子的心思常人難以揣測,他這般籌謀定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
或許冷凌澈今日確實心情很好,嘴角的弧度甚至又彎了彎,他看了一眼玄宮,說了玄宮這輩子都忘不了的一句話。
他們多方籌謀,甚至不惜暴露實力,只爲了在主子要求的時間內將此事促成,可是他們這個英明神武的主子竟是給了他這樣的一個理由!
這一切只因爲三四月萬物復甦,桃李花開,適宜——嫁娶!
玄宮覺得有些天旋地轉,他想找一個位置坐下,奈何身後沒有椅子,他只能勉強支撐。
玄宮內心咆哮不止,他很想問那天神般的男子一句,主子,除了追妻,你還能做點別的嗎?
冷凌澈卻是收起了笑意,看着沙盤緩緩開口道:“峻城艱險,那必定會是一場硬戰,到時候刀劍紛飛,死幾個人實在是最正常不過了!”
“主子的意思是,周奎會在峻城對您下手?”玄宮也收斂了神色,正色說道。
“自是!他們想殺我,卻是也要給錦安王府一個交代,否則我剛上戰場便不幸身亡,實在是太過巧合了。”冷凌澈坐了下來,臉上沒有一絲擔憂之色。
“不過,對他們的有利的事情對我們也一樣有利!周將軍是主將,自是要衝在最前線,不幸戰死豈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嗎?”
悅耳淡逸的聲音卻是在寥寥言語間便定了他人的生死和天下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