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錦就那般站着,久久不言語。
已近中秋,晨間的風帶着些許涼意自她發間穿過,李蕭然那般珍重的的看着她,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眼底裡寫滿了讓人憐惜的脆弱,但偏生卻不肯落下一滴淚來。
“阿錦,想哭就哭出來吧。”
何夢錦擡眸,正對上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滿含關切的目光。
他喚她阿錦,他似乎第一次這般稱呼她,也是她再世爲人第一次有人這般喚她。
這個已然隔世的稱呼,最後一次被這樣喚是什麼時候?
何夢錦側頭想了想,依稀是孃親倒在血泊裡對着她所在的方向聲嘶力竭的喊,阿錦快逃。
這個熟悉到骨子裡的稱呼,此時再入耳,何夢錦卻覺得有些陌生。
將翻涌到胸腔的一口心血不動聲色嚥下,何夢錦再度擡眸,已經是一貫的從容鎮定,再不見剛纔半分脆弱的影子,“我記得你之前有跟我提過簫冷,不是說隔幾日就會來的嗎?卻又爲何不見他出現?”
見何夢錦已經恢復了常色,一瞬間將自己的軟弱都藏了起來,李蕭然的眸子變了幾瞬,最終轉爲平靜如秋水深潭,他道:“他前幾日遣了消息給我,說身邊有事脫不開身,還得過上些時日,此人口碑很好,一旦承諾下的事情絕無食言,我們也只能再等他些時日了。”
何夢錦點頭,轉身往院裡走,突然又想起一事,問道:“你幫我留意一下京都最近可有哪家王侯貴胄離京或是有異動的。”
“京都遍地都是王侯貴胄,你總得給我個範圍吧?”李蕭然爲了緩解氣氛,故作無奈的一攤雙手。
“年輕的,長的很有英氣,應該不難找,京都子弟大多流連花街柳巷且喜歡胭脂粉黛比我這貨真價實的女子還偏女氣,似他那般血氣方剛的應該很少,而且身邊還有兩個活寶侍衛,話多的那個好像被稱之爲小五。”
說到此,何夢錦將昨夜遇到他們主僕的來龍去脈跟李蕭然說了,換的後者沉默良久。
“怎麼?”何夢錦不解的詢問。
就見着李蕭然難得的皺眉,“我但望你下次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脫身,而並非爲了好奇讓自己陷入險境,這次是運氣好,要有下次呢?阿錦,你不知道,你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
何夢錦聞言,有些赧然,她也並非是沒有把握就獨闖虎穴,而是對那兩個侍衛都有了一定的瞭解,摸清了兩人的脾性才這樣做的,但看李蕭然如此緊繃的面色,她再解釋估計他也只當自己是在掩飾,反倒更加擔心,所以她只得笑着,承諾道,“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小心。”
說完才提步回了自己院子,梳洗打理了一番,何夢錦也沒閒着,直接奔去城南百姓安置最多的點。
此時司徒靜已經從城東忙活完,正好趕了過來,見着何夢錦大老遠的就揮手,“那個,喂喂,過來!”
因爲她還不知道怎樣稱呼何夢錦,只是喂喂的,雖然不知內情的人乍一聽覺得這女子太過無理,居然對着此番王爺派來賑災的特使大人吆五喝六,但何夢錦卻絲毫不以爲意,她含笑依言走了過去,接過司徒靜遞過來的湯匙,學着她的樣子,按計量的給已經排起的長龍分藥。
靈藥的消息已經散佈出去,莫說城內,望城周邊的百姓得病的,沒得病的都已經聞訊趕來,一老早就在城門外排起了隊伍,而李蕭然辦事也周到,分別在城東,城西,城南三點都設有派發點,每一點都臨時架起了數口大鍋一邊煎藥,一邊派發,雖然賀蘭瑞押運過來的藥材不少,但畢竟不是按着解方準備的,其中有幾味藥已經快要到底兒了。
司徒靜看着還是一眼望不到頭眼巴巴的等着派藥的百姓,神情有些沮喪,她對着旁邊幫襯何夢錦的杜懷澤道:“大人,快沒有藥了,你不想想辦法嗎?”
杜懷澤一籌莫展的看着何夢錦道:“這次事件發生突然,周邊的藥材能收集到的我已經按照王爺的命令都蒐羅來了,再去調遣,只怕還得多花費兩日。”
多花費兩日,也就意味着有些一息尚存的重患熬不過去。
“公子,我們之前應該先將災民們分類,給重病的先服用,只是沒有想到啊!”杜懷澤嘆息着。
何夢錦一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是啊,我們之前沒有想到呢,現在該怎麼辦呢?”
她順着杜懷澤的話接下去。
這人雖然在事發之初有着膽小怕事的前科,但自從得了王爺的命令一切聽從何夢錦,再加之初見時候何夢錦對其的當頭棒喝,這幾日來他都鞍前馬後的操勞,也算盡心盡力。
他此番說法,何夢錦自然知道是實情,但花懷澤沒想到的,她一早就想到了,甚至早在從賀蘭王府領了命令剛出門的時候。
而之所以想到了,卻沒有按照杜懷澤所提及的辦法,是因爲她另有打算,而且,等的就是現在這個缺藥的時候。
她的這一番心思,杜懷澤和司徒靜自然不知,兩人齊齊嘆息一口氣,悠長的嘆氣聲餘音尚未消散,就聽到噠噠的馬蹄聲自排起的長龍後面傳來。
何夢錦三人,包括整個隊伍都回首望過去,就見着一個身穿淡藍色衣袍的男子騎馬而來,那男子身形不算魁梧,但周身的氣質不錯,即便在馬上顛簸,依然不改其風雅。
見着那人,何夢錦心頭最後的一層擔憂也散了去,她擡眸,對着那人一個會心的笑意。
馬上的人由遠而近,排起的隊伍紛紛避開到了兩邊,給他留出一條將將適合通行的路。
“江記藥鋪江宇成,見過孟公子,大人。”來人下馬,很有禮的同何夢錦,杜懷澤等人打了招呼。
江宇成!
一聽這名字,人羣裡炸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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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章是補昨天的章節,今天約莫還有兩更,下午或者晚上,看文的親晚上晚點再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