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雷三似乎要落下淚來,皇帝急忙大聲說:“三弟,別想以前的事了,來,今天就高高興興喝酒賞花吧。”
司禮太監忙指揮着樂人歌舞姬們吹奏歌舞,場內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平陵料想當年雷三恐怕是因爲某種緣故不得不去做質子的,所以對終於能平安回到祖國格外傷感,心裡也唏噓不已,自己和雷三,出身和生活軌跡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類型,兩人的生命之中,就那麼短短十來天的交集,但是,同樣各有各的坎坷和心酸。
他默默舉起酒杯,衝着正向庭前花海步去的齊王舉杯,齊王剛剛應酬了對面的一個臣子,朝平陵這個方向轉過頭來,平陵旁邊的那個官吏急忙站了起來:“王爺,歡迎你回來!”
齊王臉上堆出笑來,虛虛地舉起了酒杯跟那人照面,不意中看見了旁邊的平陵,正衝他微笑着。
齊王一下子愣住了。
面前那人依舊俊美,但較記憶中的輪廓更鮮明瞭一些,彷彿是歲月毫不留情地削去了他身上多餘的東西,但那張臉,比原來更具有男性的陽剛味道,在春光裡,人就像一株經歷了寒冬酷雪的青松,挺拔堅定。
齊王的嘴張大了:“你……你……”
平陵一躬身:“下官大理寺少卿平陵,見過齊王。”
齊王聽見平陵自報姓名,眉頭就擰了起來,收斂了驚訝的表情,回了平陵和他身邊那官吏的禮。
這時,豫王也走了過來,關切地看着齊王,又看了看平陵,他的眼睛裡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和齊王一起向庭院裡走去的時候,還回頭又看了平陵一眼。
沒過兩天,平陵是齊王的救命恩人這個消息很快就在城裡傳了開來,當平陵聽聞的時候,已經盡人皆知了。
他心裡奇怪:“按理說,自己當初救了齊王的事也沒幾人知道,他也沒必要公佈出來呀?要滿天下去嚷嚷這件事的人,應該是自己纔對,難道他是爲了報答自己?”
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齊王再怎麼也只是一個王爺,而且是最年輕最沒有任何勢力的一個,他把自己推到公衆視野中,有時候只會給自己招來嫉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自從來到了大理寺,平陵的愛好就多了一項,他受了祝攬秀的影響,常常拿着案子來推演,想象着作案者的動機和實施步驟。
這次,他也這樣不由自主地推斷起來,然而卻無論如何說不通,只能騎驢看唱本——走着瞧了。
依着平陵看來,他雖然與雷家兩兄弟有過數面之緣,但現在各人的身份不同了,不再是以前萍水相逢時的平等關係,現在是君臣關係了;又因爲白崇君的緣故,平陵對這不清不白的官場產生了疑惑,一時間並沒有攀權附貴的想法。
過了些日子,齊王設宴邀請賓客,竟然請了大理寺少卿平陵,這是一個轟動朝野上下的新聞,一個區區四品官,竟然能出現在王府的宴客名單上,這不能不引起好事之徒們的揣測想象。
春天花正開,齊王府裡百花爭豔,賓客們歡聚一堂,談笑風生。
有美豔的女子上前敬酒,平陵也是禮貌客氣地接過喝了,那女子依偎了過來,眼睛裡
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愛慕,那邊廂齊王就笑着說:“自大人,我的愛姬可是瞧上你了。”
平陵連忙站起來:“不敢,下官並未喝醉,知道分寸。”
齊王道:“來來來,我們到花廳去說話。”衆目睽睽之下,齊王拉了平陵就往外走,留下了一屋子羨慕平陵好運的客人。
平陵隨着齊王來到花廳,跟着過來的下人們被屏退在花廳外。
那齊王轉過身來,這兩次見到的一本正經的臉上,又露出了平陵曾經非常熟悉的調皮的笑來:“史管事,你怎麼變成自大人了呢?”
平陵忙施禮,被齊王上來一把拉得直起來身:“都是在船上一起光過屁股的人,別來這些虛的。”
聽着齊王這口氣,平陵覺得那個活潑的雷三又回來了,於是也露出笑容道:“就不知道王爺你有沒有耐心聽下去?”
平陵便把自己和雷三在崇寧分別後的經歷挑揀着講了一遍,又略去了家事和白崇君的關係不談,聽得齊王不時發出驚歎:“哎呀,怎麼會這樣?後來呢?”
聽完平陵的講述,齊王沉默了,他聯想起自己被二哥從崇寧帶回來後的事,就因爲這段經歷,他被大哥以懲戒的名義送到了鄰國去做質子,若非母后和二哥的努力,自己現在恐怕還回不來,也有可能就死在外面了。
平陵始終忌憚着齊王的皇族身份,並未詢問他分別以後的經歷,但是,從他那與年齡不相符的表情來看,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你也就一直用這個名字了?”
“是的。我只要做最好的自己就行了。”
齊王咀嚼着平陵的話,若有所思。
這時,從外面傳來了一陣笑聲:“你們兩人躲在屋裡做什麼?還不快出來欣賞這大好的春光。”
笑聲還沒落地,那人就走了進來。
平陵一見,忙站起身來跪了下去:“臣參見陛下。”
皇帝虛虛一扶:“起來起來。今天在齊王這裡,他是主人,我只是一個客人,就別這麼多禮節了。”
齊王也從自己的沉思中醒了過來,忙上前來參見。
皇帝笑道:“我偷閒來三弟這裡湊個熱鬧,帶了幾罈好酒過來,就別辜負了這春光了,來,一起喝酒去吧。”
齊王無奈地看了一眼平陵,平陵也無奈地看着齊王,兩人只好跟着皇帝來到了宴客廳內。
平陵只覺得那雙手上帶着火,摸到那裡就在那裡燃燒起來,很久沒有發泄過的慾望在他體內迅速膨脹,“黃虹,讓我好好抱抱你。”他嘴裡呢喃不清地說着,試圖掙扎起身子來。
那人按住了他,把臉貼了過來,嘴脣順着他的嘴脣慢慢移向了他的身體,當那人停留在平陵的胸前時,平陵難耐地扭動起身子來。
是黃虹在親自己嗎?像以前一樣,兩個人互相取悅彼此的時候,就愛玩這種相互探索對方身體奧秘的遊戲。
那是他們的秘密花園,裡面有着無窮無盡的樂趣,他們時常在裡面徜徉,幾乎沒有疲倦過,現在是她來到自己夢裡的嗎?
“我要看看她!”平陵奮力睜開眼睛,只見一顆腦袋正伏在自己胸前,
那不是黃虹散發着清淡薔薇香氣的漆黑長髮的頭,而是一顆束着發的腦袋,這一點平陵不會弄錯,在他身上的這個人,不是黃虹或別的什麼女人,而是一個男人。
醉意被憤怒衝散,平陵左手一把抓住對方的頭髮,把那人的頭從自己胸前提了起來,右手劈面就衝着那人的臉上打去:“孃的,敢佔爺的便宜,你也不問問爺是誰!”
那人沒有料到平陵會突然清醒,一點防備也沒有,被平陵幾拳打在臉上,一個骨碌滾到榻下去了。
平陵爬起身來,低頭看看自己敞胸露懷、連褲帶都已經被解開的樣子,心裡怒火中燒,鞋子都顧不上穿,上前衝着地上的那人連踢幾腳:“狗孃養的,有本事起來,捂着臉做什麼?”
那人不知是不是害怕,連聲都不敢吭,捂着臉斜躺在地上。
平陵束緊腰帶,把衣裳整理了一下,套了鞋子,也不顧頭髮散亂,踉蹌着就出門而去。
門外有兩人守着,見平陵出來就上前阻攔,平陵這幾年拳腳也不是白學的,三拳兩腿把那兩人打翻在地,唉喲直叫,那裡攔得住平陵。
平陵擡頭,醉眼辨識着前面的月亮門,朝門外走去。
纔出月亮門,迎面就遇上了一個人,平陵醉眼朦朧地一看,原來是賀薇:“賀……統領,麻煩你,送我回去……”
賀薇伸手接住了平陵將欲倒地的身體,探頭往月亮門裡看了一看,似乎明白了什麼,一句話也不說,架起平陵便往外走去。
平陵覺着自己已經安全了,便徹底昏睡了過去。
當平陵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睜開眼睛,看見在燈下坐着的賀薇,正拿着桌上的一本書在看,不時瞟自己一眼。
當看見平陵已經醒了的時候,賀薇放下書,從桌上的茶壺裡倒了一杯水拿過來給他喝:“自大人,你醒了?”
平陵的頭倒不是很痛,只是還有點暈:“好厲害的酒!”
“是。聽說是西域進貢來的酒,叫做醉美人,因爲入口甘甜,很容易不知不覺喝多了,只是有一個好處,喝多了也不上頭,醒來後醉酒的感覺很輕微。”
平陵點點頭:“賀統領,謝謝你送我回來。”
賀薇也點點頭:“自大人,如果你沒有什麼,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平陵撐起身子道:“不好意思,我也沒力氣起來招呼你,你就自便吧,再次謝謝你。”
賀薇走了,平陵重新倒在枕頭上,驀地想起適才那似夢非夢的一幕來:“好狗賊!等着明天我找出你來,叫你再嚐嚐我拳頭的滋味。”
一想到自己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又親又抱,險些失貞,平陵頓時胸中作嘔,急忙翻過身來,伏在牀邊嘔吐起來。
第二天一早,平陵準備先去大理寺一趟,跟紀劍男告個假,然後就直奔齊王府,找齊王拿昨天宴客的名單,一一查尋是誰想非禮自己,如果能從齊王或者賀薇那裡打聽到那人是誰最好。
不料纔到大理寺,祝攬秀就匆匆過來,遞給他一份摺子:“紀大人今天家中有事告假,這是他今天準備上朝時向皇上回稟的一些案件情況,他叫你代他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