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輕描淡寫說道:“先前通過一些門路,得知了麗妃刺殺我的緣故。”
褚經年聽得眉頭直皺,“就因爲這個緣故?”
他嚴肅起來時,還是很有幾分的威勢的。
朝顏道:“是啊,我在知道的時候,也覺得挺可笑的。”她將自己的計劃同褚經年說了一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彌補的地方。
褚經年道:“你想得頗爲周到,袁侯爺那邊便交給我處理。”說話時那雲淡風輕的姿態便彷彿這只是小事一樁。
朝顏見他信心滿滿,便乾脆將那華胥夢交給他了,“你還沒同我說過這趙真人的事情呢?”
褚經年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白色的瓷瓶,說道:“事實上趙真人比明覺禪師成名要更早一點,面相出了名的精準。他當時見了穆太祖,便說他有帝王之相,而那時候穆太祖甚至還不是皇夫。”
穆太祖的發家史大家都知道的,他最初是前朝末代女帝江明姣的皇夫,後來揭竿而起,建立了大穆王朝。
朝顏在少玄真人那邊看了不少江明姣的資料,心中一直對她感到分外的惋惜。江明姣說到底便是步子邁得太大,所以被世人所不容。當時的她爲了提高女子地位,下了聖旨,表示嫡女也同樣擁有繼承權,並且想要開放女子科舉,讓女子也能夠當官做宰。那些習慣壓在女子上頭的男子哪裡能忍受這些,自然是想要推翻她這個皇帝。
加上世家的支持,和其他幾國的圍剿,女帝江明姣最後便自焚於皇宮中,只留下了諸多的唏噓。不過也有人說她只是假死脫身,之後遠走海外。
朝顏一開始並不相信所謂的面相占卜一類的玄學,但是在見過明覺禪師後,便覺得這東西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明覺禪師雖然也是神秘兮兮的,但的確有真本事。
褚經年說道:“只是趙真人不同明覺禪師那般低調行事,喜歡金銀之物,也喜歡受人追捧。不少人爲了讓他面相,便手捧重金送他。先前還有流言,穆太祖那時候選擇繼承人的時候,曾經讓趙真人看過那時候每一個宗室子,最後才選了穆景帝。”
“不過在陛下登基後,趙真人便隱退了,京城中誰也不知道他的行蹤。卻沒想到他居然還給麗妃娘娘面相過。”
褚經年沒說的是,趙真人面相,一方面是看錢,但也有一種情況是不收錢的,比如他覺得你大有前途的時候,便會主動占卜,就如同穆太祖那般。
說實話,若不是因爲他幫了皇家不少,加上愛錢也不是什麼大事,就他那口無遮攔的性子,遲早也會被處置。也就是大穆王朝這幾任的帝王心胸都頗爲開闊。
朝顏想了想,說道:“按照你的說法的話,那時候袁家可還沒起色,只怕也拿不出這麼一大筆給趙真人占卜的銀錢。”
她只覺得挺可笑的,麗妃因爲一個占卜的緣故,便視她爲眼中釘,甚至還因此對她爹懷恨在心,推動了一把他的死亡。而她爲了自保,也爲了報仇,選擇殺了麗妃,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應了這預言。
若是麗妃不曾得知占卜內容,而沒有想要殺她,那麼她自然也不會反擊,更不會因此應了預言。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預言也算是推動了預言的成立。
褚經年看着朝顏擰着眉頭,卻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看來真的有必要找趙真人一趟了。
……
將華胥夢交給朝顏以後,朝顏的工作就要輕鬆多了。九月二十八是太后的芳辰,朝顏早就將禮物給準備好了,可謂是駕輕就熟。
太后的壽宴過後,再半個月便是嶽照琴和二皇子柳鳳堯的大婚,時間爲十月十二日。嶽照琴一應的嫁妝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尤其是西燕國這一趟出行,朝顏手中多了不少品質不錯的玉石,便送了一些給照琴。
她再次看了一下照琴的嫁妝單子,單單良田就有一百頃,京城店鋪有兩家,莊子有四個。這些便已經價值十五萬兩最少,再加上那琳琅滿目的首飾綢緞和傢俱,清單上的東西價值約三十萬兩,上面還寫着十萬兩的壓箱底銀子,這明面上的壓箱底銀子主要是皇家所出的聘禮。
穆武帝先前可是說了,二皇子的大婚以太子的規模舉辦,聘禮那當然也是太子規模的。
朝顏心中卻很清楚,除了這明面上的銀子,照琴私下最少還有二十萬兩銀子。十萬兩是她這些年來跟着朝顏做生意所積攢的分紅,她外祖母給了她五萬兩,最疼愛她的小舅舅給了她三萬兩。因爲她嫁給二皇子,於家其他幾房的舅舅也樂得同她處好關係,大房、二房和三房給的銀錢加起來也有兩萬兩,畢竟於家並不缺錢。
顧孫氏也跟着看了清單,她的寶貝孫女朝顏明年就要出嫁,她也準備根據照琴的嫁妝單子,覈對一下該準備的東西。她十分滿意地點頭,“我聽說先前大皇子妃的嫁妝也就差不多二十萬兩,照琴這些嫁妝拿出去,一點都不虛。”
嶽照琴說道:“這可多虧了朝顏,不然我哪裡能拿出這麼多。”雖然她以前也幫了朝顏不少,但遠遠比不上朝顏回報給她的。
朝顏道:“我們兩個什麼關係,何必說這些呢。”然後又問她,“你外祖母他們什麼時候到?”
嶽照琴同岳家脫離關係,雖然顧家等於是她孃家,但她的大婚之日,於家肯定會過來的。
嶽照琴道:“先前小舅舅給我送信了,也就是這兩天抵達吧。”
顧孫氏連忙道:“那我讓人去收拾幾間客房。”
嶽照琴笑了,說道:“不用了。於家在京城也有自己的宅子的,再說了,他們肯定是一大家子人都來了,全都住在這邊也不好。”
顧孫氏道:“嗯,若是有需要搭手的就同我說一聲。”
嶽照琴剛提起自己外祖一家沒幾天,於家在十月四號便抵達了京城。五號的時候,則登上顧家的門。
於老夫人慈愛明理,同顧孫氏十分處得來,兩個老人家湊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於老夫人的四個兒媳婦性子也都既然不同,大兒媳婦執掌中庸,端莊公正。二兒媳婦於張氏八面玲瓏,卻也有些看人下碟子。三兒媳婦性格軟和,從不掐尖,四兒媳婦則是性格嬌憨。
嶽照琴在於家的時候,也是同小舅母於王氏關係最好。
朝顏還見到了好幾年不曾見過的於涵。或許是朝顏身份上變了不少,不再是最初那個上於家合作的農女,不僅是高高在上的縣主,更是未來的國公夫人。於涵在朝顏面前一派的乖巧,收斂了所有的鋒芒,生怕得罪了她。
說起來,於家這次上京,也就帶了於涵這麼一個姑娘。
嶽照琴倒是知道一些內情,沒好氣說道:“她先前聽說倒是定了一門親事,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結果吧,我同你師兄定親了以後,二房便有些不樂意了,覺得有了我這個靠山,還能再尋上更好的親事。這不,就尋了個理由解除了親事。我看二伯母將她帶來京城,大概也有在京城給她相看的想法吧。”
嶽照琴冷笑道:“她從小就同我不對付,什麼都要同我爭搶。沒少在我面前指桑罵槐,說我吃住於家的,寄人籬下什麼的,不就是看不慣外祖母寵我嗎?現在他們這一房倒是忙不迭地想要沾光。”
尤其是想到二伯母當時還想坑騙朝顏將方子便宜賣給他們這一房,嶽照琴就越發不舒坦了。若是小舅舅他們家的話,不用他們說,嶽照琴都樂意幫扶,但二房就拉倒吧。雖然二房的舅舅也是她嫡親的,但還沒三房來的親近呢。
嶽照琴同朝顏說道:“總之呢,我二舅母要是讓你幫忙相看什麼的,你直接推了。”
朝顏看她一門心思向着她,不由笑了,“你放心吧,我覺得你二伯母也沒這個膽子。你想想,她以前才得罪了我,現在在我面前就跟貓一樣縮着,哪裡敢上趕着蹦躂,這不是故意讓我想起她以前做的事情嗎?”
嶽照琴想想也是有道理,她二舅母最精明不過了,哪裡會上趕着得罪人。
……
正如同朝顏所說的那般,於張氏在於家倒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但是來到顧家後,便乖巧得像是剛出嫁的小媳婦,看得於東宇的妻子於王氏嘖嘖稱奇,還將這當做趣事同自己的丈夫說了一下。
於東宇哪裡不清楚其中的關節,不由一笑,將當時於張氏欺負朝顏年紀輕不知事,私下試圖便宜買下倒流香的技術告訴自己的妻子。
“當時二嫂也不看看,朝顏可是照琴的救命恩人,就照琴的性子能看着她吃虧不成?不過是覺得這事就算捅開了,於家爲了面子也得遮掩下來。”
於王氏恍然大悟,難怪呢,然後又道:“我看顧縣主人倒好,換做是別人早就記恨,給她穿小鞋。”
於東宇道:“那孩子不僅心善聰慧,也是個心思豁達的,不然哪裡能走到現在這一步。”他同朝顏認識的時候,對方還是個窮困的農女,因此感慨比別人更深一些。
他噗嗤一笑,“不過啊,二嫂也是想太多。朝顏現在什麼身份,哪裡還有工夫惦記着那點小事。她自己以己度人,覺得別人會這麼做,在顧家纔會小心翼翼的。”
於王氏點頭說道:“我看顧老夫人同顧縣主人都很好,照琴能有這個姐妹也是她的造化。”
於王氏同丈夫感情好,於東宇平時也時常同她說一些貼心話,所以她很清楚,她那外甥女能有這麼豐厚的嫁妝,也是因爲跟着顧縣主一起做生意的緣故,也就二房的眼皮子淺,纔會整天覺得是婆婆將自己的壓箱底銀子都給了外甥女。
她同自己的丈夫好生吐槽了二房一通,可謂是神清氣爽。雖然於王氏性子好,平時也不愛同人計較,但每次看着二嫂總是嫂子做派地壓她,她心中自然也不是那麼舒坦的。
而被四房所吐槽的於張氏也在同自己的丈夫商量着事情。
於張氏對自己的丈夫於東昌說道:“你看這顧家的表姑娘如何?”
於東昌問道:“那姑娘看着倒是個能幹的,聽說京城中開的兩家飯館生意也是紅紅火火的。”
於張氏見丈夫也贊同,拍掌說道:“我也覺得她能幹,不僅會賺錢,看上去也溫柔體貼,同咱們家三子倒是匹配。”
於東昌不解地說道:“你先前不是還想將你孃家的侄女說給三子嗎?”
三子是他們這房的三兒子,也是於張氏最疼愛的心尖尖。
於張氏說道:“我想了想,美娘有些小脾性,萬一到時候同三子爭吵起來,誰也不讓誰,那就不好了。”她頓了頓,終究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你看啊,照琴那丫頭,跟着顧縣主,不知道賺了多少的銀錢。若不是看到她那麼多嫁妝,我都不知道顧縣主那麼能耐呢。”
“可惜咱們先前得罪了她,所以我想啊,若是咱們兩家成了親家,那先前的恩怨不就一筆勾銷了嗎?反正三子和美娘也沒有正式交換庚帖,回頭隨便尋個理由打發就可以。”
於張氏算盤打得很精,她覺得嶽照琴並非朝顏的嫡親姐妹,朝顏都願意帶着她賺那麼多錢,對自家姐妹,那肯定越發沒有二話。想到美好的前景,她臉上就不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再說了,若是三子娶了顧縣主的表姐,那麼他們二房在於家也算是有了靠山,能夠挺直腰板了。
於東昌想了想,也覺得妻子的話有幾分道理,“不過顧家願意嗎?”畢竟顧家現在也不是什麼,可是出了一個國公夫人和一個皇子妃。
沒錯,在世人眼中,嶽照琴整日吃住在顧家,連出嫁也是在顧家,基本等同於顧家的女兒。這樣的人家,京城中誰敢不高看一眼?更別提顧朝顏身後還有一個護短又有權利的老師。
於張氏笑道:“咱們三子一表人才,哪個女孩子見了他會不心動?你看美娘不也整天往他跟前跑嗎?”她想了想,說道:“我將涵兒那孩子喊過來,讓她在那雯姑娘面前多說幾句三子的好話,由不得她不動心。”
可惜於張氏指望女兒幫忙是指望不上了。她不過是在於涵面前提了一嘴,於涵就炸了,“表姐那麼好,爲什麼不要表姐?非要那顧朝顏的表姐?”
於涵很不開心,先前看不上的人一躍成爲了她高攀不起甚至得小心翼翼討好的大人物,這已經足夠讓她因爲這心理落差而不舒服了。顧朝顏也就罷了,她好歹也是縣主,但那孫雯並沒有什麼爵位,不過是會掙點錢。而她們家根本就不缺錢,讓於涵去討好她,於涵還真做不到。
她想得更深一點:孫雯若是當真嫁過來了,會不會爲了給顧朝顏出氣,而故意整治她?
只能說於涵想多了,從朝顏孫雯,就算是不喜歡她的嶽照琴,也沒人將她當一回事,更沒那個大穆時間去整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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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涵說道:“她哪裡配得上哥哥,你看顧縣主明年都要成親了,她這個做姐姐的,卻連親事都沒定下來,說不定就是哪裡有問題呢。”
於張氏見女兒一點都不配合,氣得伸手直點於涵的額頭,“你不也沒定下親事嗎?難不成問題也是出在你身上?你若是這事也辦不好的話,那我等下就讓人將你送回家去,也省得在這邊礙眼。”
於張氏一威脅,於涵便委委屈屈地答應了。
於是接下來她們母女兩基本都圍繞着孫雯團團轉,各種噓寒問暖。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孫雯索性窩在表妹那邊,反正她們母女兩也不敢往朝顏面前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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