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一干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好不熱鬧,等到各自心裡的小算盤都打得差不多時,又開始擔心唐雲瑾會不會真的完全不給面子根本不理會他們這邊的‘傳喚’,以俞金花爲首,時不時地就要出院瞅瞅,看外面有沒有動靜。
差不多過了半個多時辰,屋裡一直豎着耳朵等待的人總算聽見了外面隱約傳來的聲音。
俞金花道:“來了!是馬車聲!肯定是雲瑾來了!”
唐村平日裡來來往往的人哪有坐馬車的,也就是趙氏和唐順意回來時坐馬車回來的,現在外面的來人除了唐雲瑾不作他想。
在場的人紛紛伸長了脖子往外瞅,心急如俞金花更是直接走到門口去確認,唐順意很很急,但礙於自己怎麼說也是當人家爹的,是長輩,貿然出去了好像是要迎接唐雲瑾似的,豈不是讓人看扁了?於是只好忍着繼續坐着。
過了片刻,唐家人都聽見了外面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有耳朵尖的還發現這聲音聽着不只一個人,應該是把唐雲卓也領回來了。
俞金花在看見唐雲瑾的身影時就已經麻利地竄回了屋裡,和唐順意一樣,不願意讓自己矮了唐雲瑾一截,坐會自己的位置後也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
“今天人怎麼這麼齊。”唐雲瑾站在門口看着屋裡一干人等一副興師問罪姿態的人,扯了扯脣角。
“哼!你還知道回來!”最先發話的就是家裡最大的家長,唐張氏唐奶奶。
唐雲瑾只當沒看見這些人臉上各不相同的臉色,看着發話的唐奶奶道:“不是你們讓人給我帶信兒說有事的嗎。”換言之,要不是如此,她壓根沒打算回來。
果然,唐奶奶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唐雲瑾神色自若地走進去,唐雲卓跟在她後面,看見屋裡的人也無聲地嗤笑了一聲。
唐唐被唐雲卓抱在懷裡,一雙賊溜的眼睛盯着每個人看了一圈,最後用鼻子哼了哼。這羣人不會是想仗着人多欺負人吧?好能耐啊!能耐得它都懶得鄙視,太沒技術含量了!
唐羨羨死死地盯着唐雲瑾和唐雲卓身上的衣服看,眼睛裡的嫉妒幾乎都快蹦出來了,暗暗咬碎了牙。
唐雲瑾身上穿的衣料一看就知道價格不便宜,花紋雖然並不顯得很誇張,可在洛水鎮待過一段時間的她還是看得出做工非常精細,她曾經也去過鎮上最好的製衣坊,裡面賣的最好的衣料也不一定有唐雲瑾現在身上的好!之前聽人說唐雲瑾前些日子去了凌城,這身衣服必然也是在那裡買的!
她雖然沒去過凌城,可是這裡的人誰不知道凌城的東西貴的要死,隨便一件小玩意都要十幾二十兩,更別說是這麼一件一看就知道價格不低的上等衣料做的衣裳,少說也得值百八十兩!
唐雲卓身上的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同一種布料,只是顏色和紋路不盡相同罷了,一兩件衣服出手就是一二百兩,要是十件,二十件呢!如此明顯的差距如何讓她不嫉妒!
憑什麼,憑什麼唐雲瑾可以得到這些!憑什麼她可以生活得這麼好,賺那麼多錢,住大宅子,開酒鋪,還能勾上城裡的大人物!她有什麼資格享受這些!
唐雲瑾自然不會錯過從唐羨羨那邊傳達過來的近乎實質般的惡意,在這一圈人裡,唐羨羨算是輩分最小的了,真有什麼事也輪不到她說話。
唐雲瑾淡淡地看了看幾個長輩,一臉平靜,“不是有事找我嗎,說吧。”
在她出現之前,唐家人七嘴八舌地抱怨了很多,可真等唐雲瑾出現了,一時還真沒人開口了,也是唐雲瑾這幅處變不驚的態度弄的有些摸不準她的意思。
趙氏看見唐唐的時候臉色就沉了沉,下意識地摸了摸之前被它撓過的地方,雖然如今已經連痕跡都不剩了,可想到當時自己的狼狽還有受到的辛苦,就覺得臉上隱隱有些痛楚。
俞金花倒是想開口,可是上頭還有個唐奶奶壓着,她也不好越俎代庖,只好詢問似得先看向唐奶奶,結果後者根本沒注意她,只是不滿地瞪着唐雲瑾惱道:“你這是對長輩該有的態度嗎!你這麼長時間不回來,讓人叫你回來有什麼問題!還非要有事才知道回來嗎!你還有沒有把這個家放在眼裡!”
“家?”唐雲瑾嘲諷道:“我倒是也想問問,您所謂的這個家裡,有我容身之處嗎?又或者,你們可曾把我當做親人來對待?”
“雲瑾!你這說的什麼混賬話!”唐順意麪色微變道:“你這是長本事了,賺錢了想不認我們這些親人了嗎!她可是你奶奶,你怎麼能這麼和奶奶說話!”
唐雲瑾冷笑,“奶奶?她做過什麼當得起奶奶這個身份的事?是我以前吃不飽飯的時候省下過食物給我吃?還是我穿不暖的時候能給我做件暖和的襖子,哪怕是舊的?又或者,能在某些人找我麻煩的時候顧念着我是她的孫女護着我過?”
還真當她還是原來那個懦弱可欺的唐雲瑾,不敢在他們指責自己的時候予以反抗嗎?真要是讓她一樁樁地把以前唐家人怎麼對待她的說出來,沒臉的可不是她!
“你!”唐順意一時語塞,唐雲瑾一直都在唐村生活,而他這個當爹的卻在洛水鎮,雖然大概能猜得到身染怪病的女兒在唐村會被人說閒話,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但具體如何也不清楚,就算清楚……也從沒想過要去改變。
倒是俞金花狀似無奈地嘆道:“雲瑾,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家裡的情況,這些年本來唐村這邊地裡的收成就不太好,日子難免會艱難一些,誰家的日子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你不能因爲日子苦了點就把咱們自家人的情分都抹殺了不是,怎麼說我們不也是把你好好的養大了嗎,娘年紀也不小了,還不是二話沒有一直帶着你?大伯家這邊也沒少照應着,你這樣說,可是有些讓人心寒了。”
唐雲卓一臉不可理喻地瞪了俞金花一眼,無法理解這女人怎麼能說出這麼顛倒黑白的話出來!不知道的人聽了還真以爲他們對她多照顧似的!
“心寒?”唐雲瑾輕笑了一聲,“是啊,多令人心寒啊,唐家生活的不好,所有人都只能勉強溫飽,而我卻只能半飽,甚至要自己上山採野菜,挖番薯才能保證自己不被餓死,生了病要自己採藥吃,若讓家裡掏了哪怕是一分錢,就要被唸叨個把月,彷彿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一般,可不是叫人心寒嗎。”
唐家人瞬間面色大變,唐奶奶和俞金花臉色又爲難看,唐順意卻是尷尬中也帶着複雜,下意識地看了自己娘一眼。
唐雲瑾悠悠道:“這些年唐村這邊收成不好的確是事實,不過我倒是沒覺得大伯母這邊生活的有多艱難,畢竟,我有個‘好’爹娶了位能幹的媳婦兒,逢年過節多少能往唐家送回來點東西,就算日子過得艱難些了,時不時也能白撈點好東西不是?大伯母要是不提,我還真就忘記了,我也一直有個問題很想問問大伯母,既然都撿了這麼些年白來的便宜了,我不張口就真把我和小卓都當成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平日裡也不知道用其他方式填補回來?哪怕是每月多給送點糧食,哪怕是雜糧也好吧?我,小卓,算是奶奶,三個人每月卻只送了勉強夠兩個人吃的糧食,收成再壞,壞到這種程度了嗎?我怎麼記得每年大伯家這邊還能到小鎮上賣上幾百斤糧食用來換取其他生活用品的?”
此話一出,別說趙氏的臉色很微妙,連唐順水臉色都不好看了,但這次不是針對唐雲瑾,卻是對俞金花。
他們家這邊每月給唐奶奶那邊送多少糧食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俞金花也一直跟他說送了多少,明明說好了是三人份的,怎麼這會兒卻變成兩人份了!?
俞金花注意到唐順水的眼神,心裡有些虛地移開視線,而這一舉動對於很瞭解她的唐順水來說,無疑就是承認,雲瑾說的是事實!
這麼說,這麼些年,雲瑾就一直是這樣過來的!?而他這個當大伯的卻一直都不知道,看她每天臉色不好,面黃肌瘦的以爲是有病的緣故,因爲擔心自己或羨羨和阿遠受到影響,有意無意地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再看現在的雲瑾,身上穿的好,面色紅潤,一看就知道日子過得很好,而原因卻是因爲,終於擺脫了他們這些一直苛待她的親人嗎?想想剛纔雲瑾沒來之前金花和順意他們說的那些話,唐順水心裡不由地升起無法掩飾的羞愧。
唐羨羨見爹孃被唐雲瑾堵得說不出話來,心裡的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猛然站起來指着唐雲瑾的鼻子怒罵道:“唐雲瑾!你別這麼得意!不就是勾上幾個男人賺了幾個臭錢嗎,有幾個錢就以爲多了不起,回來欺負人是不是!你說我們以前虧待你就是虧待你了!你可別血口噴人,要是我們真的那麼虧待你,你哪兒來的本錢能在鎮上開酒鋪!?說不定你就是從家裡偷拿了什麼東西去變賣纔有了本錢的!現在你居然還有臉來指責我們!”
這番話不只驚呆了唐雲瑾和唐雲卓,也一下子提醒了其他人,想起了他們今天把唐雲瑾叫來是爲了什麼,而他們之前又是怎麼商量的。
怎麼在他們不自知的情況下就被唐雲瑾牽着鼻子走了?先不管以前唐家對她怎麼樣,今天要談得不是關於她怎麼會成爲雲記老闆的事兒嗎!羨羨說的也沒錯,唐雲瑾哪兒來的本錢做買賣?真是靠着她搭上的那幾個聽起來很了不起的有錢人家的公子起家的?還是靠着別的什麼手段?如果真是唐雲瑾從家裡拿了什麼東西,那是不是表示,雲記的發家也有他們唐家的功勞,雲記也有他們的一份?
這份想法一旦冒出來,便是怎麼也壓不下去了,不只是俞金花想到了,唐奶奶和唐順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之前被唐雲瑾說中而惱羞成怒的態度便一下子消失殆盡,只剩下滿滿的興師問罪的姿態。
“羨羨說的沒錯,雲瑾,你先給我解釋清楚,雲記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哪兒來的那麼多錢開鋪子?還有你現在住的宅子,你之前說什麼是和那個掌櫃一起買的也是騙我們的吧!”唐順意最先發難,似乎是想起了當初第一次去那間大宅時丟面子的事情,眼神和語氣都相當不善。
唐奶奶更是直接了當地一拍桌面,不客氣地指責道:“以前你的吃住都是唐家提供給你的,不管你靠着什麼發家也不能忘本!雲記發展的這麼大你從來沒想過報答咱們唐家,你就不覺得虧心嗎!”
唐雲瑾簡直被這一家子的厚顏無恥氣笑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說她虧心?明明是你們這羣人面子裡子都不要了貪她的錢吧?
唐雲瑾冷笑道:“我靠什麼發家?當然是靠自己,難不成靠唐一直生活很‘艱難’的唐家嗎?我也很想問問,既然生活那麼艱難,家裡又有什麼東西能被她拿去用來當做開鋪子的本錢?就連我過去買的藥,藥錢都是靠着我自己上山採藥採野菜拿去賣一點點攢下來的,如果唐家真能接濟我,我至於混得那麼慘?”
“你別總轉移話題!”唐羨羨搶話道:“我們不談以前,就說現在!我們現在說的是雲記成本的出處,你別以爲轉移話題就能讓我們忽略了最重要的地方,要是真像你說的你以前過的很慘,雲記又是怎麼來的?”
唐雲瑾冷冷看了她一眼,“我早就說過,我自己研究出了果酒的釀製方法,我靠着自己釀的果酒發家,和唐家有什麼關係?”
“你胡說!”唐羨羨繼續道:“當初雲記沒開張之前果酒根本沒多少人賣,那時候價錢也沒有現在這麼高,怎麼可能夠你賺到能開鋪子的錢!”
唐雲瑾意外地挑了挑眉,倒沒發現原來唐羨羨也不傻,還能算的明白這個帳呢。
“趙夫人既然在這裡,想必沒少跟你們說雲記的事情。”唐雲瑾看了看一直沒吭聲的趙氏,“雲記開張之前我就認識了凌城來的天香樓少東家,和對方談成了一筆大買賣,天香樓是凌城最大的酒樓,和他們攤上一筆大買賣賺到的錢,足夠在洛水鎮開一家鋪子了,至於你們說的宅子,沒錯,宅子確實就是我自己買的,要問我爲什麼那時候沒告訴你們,若我告訴了你們,誰有知道日後住在宅子裡的是我這個主人,還是某些其他不相干的人呢,我這也不過是爲了保全自己的利益,我不認爲有什麼不對。”
曾經打過搬到宅子裡住的主意的唐家人臉色再一次有了很精彩的變化,唐雲卓看的格外解氣,同時又對於他們的厚臉皮表示極度地鄙視,只覺得和他們同姓,甚至是留着相同血液對他來說真是這輩子最大的恥辱!他怎麼就攤上這麼一羣沒皮沒臉的親人了!?
要不是有唐雲瑾,說不定到現在他還只能和這些人湊在一起,過着水深火熱的生活!
唐雲瑾不理他們難看的臉色,冷淡道:“換言之,雲記是我靠自己的雙手,自己的能力賺來的,是我一個人的產業,和唐家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哦,不對,小卓是我承認的弟弟,雲記也有他一份,不過除了他以外,其他人若是想打雲記的主意,那我只能說一聲抱歉了,你們沒有那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