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內,京都百姓就好像做夢一樣,被紛至沓來的消息搞了個頭暈腦脹。
先是有人刺殺皇上萬俟御風,被早已等候多時的南平王捉了個正着。
刺客謀殺未遂,在早朝上被嚴刑逼供,百官聽審,竟然道出幕後真兇是於太后。
於太后怎麼能殺死自己的孩兒?這對她來說沒任何好處。
皇上駕崩,她一個人只能老死在後宮。
於太后是南平王的皇嫂,二人一向不和,假設南平王當了皇上,和她沒任何關係。
文武百官不清楚內情,衆人交頭接耳,小聲地嘀咕。
如果是南平王有意篡位,嫁禍於太后,這樣更說不過去。
北地還靠着於家兩位將軍抵抗,正和蠻族戰個你死我活,這樣做,讓於家人寒心。
就在衆位官員迷糊糊地時候,又來了一個重磅消息,於家一位將軍從北地趕往京都,在早朝上請罪。
於太后曾經和袁煥之合謀,於家老將軍大義滅親,拿出二人傳信的證據。
百官覺得腦子都不夠用了,這又是唱的哪出?
於太后不會認命,早已經留下後手。
她放出消息,番地的軍隊埋伏在京都城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攻宮門。
京兆尹臨陣倒戈,放叛軍入京。
叛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擁護於太后爲女皇。
宮中太皇太后被軟禁,成了人質,若是南平王万俟玉翎抵抗,那麼就要殺死太皇太后。
“万俟玉翎,用你的命,換她的!”
於太后一身大紅色的衣裙,站在宮門一處觀景臺前,俯瞰下面黑壓壓的番地私兵。
京都被圍困,万俟玉翎在西山大營的軍隊無法進城,以後大越就是她的天下!
女子怎麼了,別瞧不起女子,最後,都要乖乖地投降。
太皇太后面無表情,手裡轉動着佛珠,她對生死已經看透,對此不在乎。
但是,大越江山絕對不可落入亂臣賊子的手中。
曾經中寒毒,生產後,毒素全部傳給万俟玉翎。
她與這個孩兒,從來不算親厚。
太皇太后還是喜歡她的長子,只可惜,命薄,福薄,等發現於太后的本質,已經太晚了。
這個女人,外表裝作賢惠大度,內裡心狠手辣,早在十多年以前就開始佈局。
今日,終於到了最後的時刻。
太皇太后作爲將門女,對此並不害怕,她甚至期待兩方對決。
夜晚時分,京都內城一片靜謐,衆人手裡點燃着火把,在等待万俟玉翎的答案。
晚風吹起了他白色的衣角,他策馬當先,烏髮隨風飛舞,卻有張狂而凌亂的清冷美感。
就幾萬人,就想扭轉京都的局面?
万俟玉翎黑眸如夜色下波濤洶涌的大海,廣闊無垠,卻在深處藏着一抹諷刺。
女人見識短淺,要的不過是所謂的權勢,卻未必能掌控。
這大越的萬里江山,是他万俟玉翎的,也是莫顏和他們的孩兒的。
於太后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淫婦而已。
“万俟玉翎,都說你淡漠,性子冷,這可是生你養你的親孃,難道你不願意爲她付出生命?”
於太后譏諷地勾起脣角,用手摸了摸頭上戴着的鳳釵,很快,她就能穿上龍袍了!
她還不老,以後養幾個面首,多生幾個孩兒,不怕沒有繼承人。
“你應該感謝哀家,當年是哀家成全你和莫家女,可惜,哀家也有走眼的時候。”
於太后對賜婚深深後悔,本來想着找個京都第一草包,配給南平王,讓他丟個大臉。
結果呢,草包轉了名聲,被百姓們稱之爲活菩薩,當她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氣得吐血。
看不出來,南平王真會忽悠,當年的瘟疫,一定是他想辦法的吧?最後卻算在莫顏身上。
人若是有先入爲主的觀念後,就會在心中紮根。
於太后不相信莫顏會治什麼瘟疫,莫家就是個莊戶人家,怎麼可能有靈丹妙藥?
但一切是南平王安排的,就能說得過去。
於太后想不通,万俟玉翎寫賣身契是鬧哪出,不顧男子的尊嚴,真的被莫顏迷得五迷三道的?
“於大嬸,本王唯一想感謝的就是你的走眼。”
万俟玉翎腦海裡映出莫顏的影子,他面部線條柔和些許,眼底深處盪漾着笑意。
要是自家娘子在身邊,三言兩語,能把於太后當場氣暈。
万俟玉翎話畢,身後的親衛們差點掉了下巴,衆人整齊一致地掏了掏耳朵。
主子這是在逞口舌之快嗎?
衆人在戰場上,從來都是隻有一個字,簡單明瞭,“殺!”
“你說什麼?”
於太后瞪着眼睛,立刻尖叫,她一手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大嬸已經老到聽不清楚了嗎?可惜本王沒有重複二次的習慣。”
万俟玉翎抖了抖衣袖,他突然能理解莫顏的樂趣,氣人後看到對方抓狂,這感覺也還不錯。
“万俟玉翎,少他媽廢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於太后平生最恨有人說她老,她還年輕,青春永駐!她至少能坐三五十年皇位,大越是她的!
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太后爆粗口,衆人很有違和感,覺得和潑婦罵街沒什
,覺得和潑婦罵街沒什麼兩樣。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搞起人身攻擊,廢話說了太多,万俟玉翎突然沒有興趣,直奔主題。
“當年你和侍衛苟合,生下野種万俟御風,真是我万俟家的恥辱。”
万俟玉翎不等於太后自己交代,而是開門見山地指明。
現場人從不知道有這麼回事,目瞪口呆。
万俟御風是野種,大越讓野種當了這麼久皇上?
“前幾年,大越內憂外患,主子爲了大越江山穩定,沒有及時拆穿於你,讓你們多活這麼多年!”
馮管事跟在万俟玉翎身後,狐假虎威,揚眉吐氣,大隊人馬在後麪包抄叛軍,只等主子一聲令下。
“哈哈,那又如何?”
於太后沒有反駁這點,万俟御風一個廢人,還想忤逆她,活該被番地的神仙粉害死!
在察覺到万俟御風有異常後,於太后就不停地讓番地送來神仙粉,以此來達到控制万俟御風的目的。
誰料,養虎成患,這個兒子有野心,自己有主意,還想軟禁她。
擋住她的路,都該去死!
文武百官們抱着頭,龜縮在一角,聽到大越秘聞,想死的心都有了!
本來在宮內議事,於太后狗急跳牆,說反就反了!
“於老將軍,你有什麼話說?”
万俟玉翎不着急動手,決定還是把話說明白。
“王爺,老臣領罪,願與於家軍同生共死,守衛北地!”
於老將軍擦了擦汗,於太后淫亂宮闈,弒君謀反,株連九族的大罪,於家和她劃清界限,可不能白白搭進去。
“好!”
一碼是一碼,於家都是明白人,只有於太后看不清形勢,沾沾自喜,勸說道,“大哥,你是哀家的兄長,哀家做了皇上,咱們的發達指日可待!”
火光下,於太后的紅脣格外地刺眼,她仰天長笑三聲,就在笑聲中,背後射來一道帶着勁風的箭。
“撲哧……”
於太后身體失去重心,大紅色的綢緞衣衫紛飛,飄然落在宮門口。
“消滅叛軍!”
瞬間,後面包抄的士兵和番地的叛軍廝殺在一處。
於太后生死不明,叛軍們士氣低落,幾個時辰就被万俟玉翎的軍隊殺了個片甲不留。
京都到處是喊殺聲,百姓們關門閉戶,心驚肉跳,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清晨的太陽劃過地平線,一切銷聲匿跡。
如果不是宮城下堆積如山的屍體,誰也不知道昨夜竟然在這裡發生過一場廝殺。
京都城門關閉,百姓們躲在家裡,提心吊膽地等待後續。
一連三日,沒有出現大動靜。
等百姓們出門,鬧市張貼布告,於太后弒君篡位,殺死万俟御風,被南平王領兵鎮壓。
万俟御風是野種的消息,並沒有在衙門的佈告中,但是皇上和太后身亡,沒有國喪禮儀,文武百官的大嘴巴一說,百姓們心知肚明。
這是大越歷史上一個重大的八卦。
藏着掖着不如讓傷口放到日光下,早日結痂。
街頭巷尾的百姓們都在議論,南平王能登上皇位,衆望所歸,而且王妃又是個有福氣之人,衆人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如果大越沒有南平王,早就被瓜分的四分五裂,滅國了。
南平王呼聲極高,就在此時,也有袁煥之留下的人制造輿論。
万俟玉翎爲篡位,不惜踢倒一切絆腳石,說得有聲有色。
不過其中明眼人仔細琢磨,這些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百姓們不管什麼篡位,皇家隱秘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並不能改善生活的本質。
只要大越平順,不被外來入侵者所影響,沒有戰爭,百姓們就能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於太后剛倒臺沒幾天,北地傳來消息,大捷。
大越士兵和蠻族廝殺,北地的被破城的百姓們在城內接應,內外夾擊,把蠻族趕出大越關外。
這次奪城策劃良久,於家一位將軍和莫輕雨作爲指揮,一鼓作氣。
雖然兩方皆損失慘重,但是被奪城這麼久,終於能打個漂亮的反攻,士兵們歡欣鼓舞,士氣高漲。
京都勢力再次面臨大清洗,禮部官員商議後,選了個黃道吉日。
國不可一日無君,希望万俟玉翎儘快登基。
“就選在農曆八月十五吧。”
万俟玉翎翻看黃曆,不給禮部官員說話的機會。
等於太后下手,他以靜制動,這麼一等就是一個來月,今日正好是農曆五月初九,莫顏的生辰。
万俟玉翎在二人臥房內插滿紅色蠟燭,他送她的生辰禮,是象徵皇后至尊的鳳冠和鳳印。
“王爺,現在離八月十五還有三個月,是不是晚了點?”
禮部官員彎着身子,用帕子擦擦額角,以前南平王是性子冷漠,現在有點陰晴不定。
聽說常年沒有房事,憋太久的都有這毛病。
王妃不回京都,他們就一直加班加點地連軸轉,就連以前亂七八糟的典籍還要處理。
那些早就在衙門裡落灰了!
最近大越又要派出使臣出使大吳,希望那個倒黴蛋,不是他。
“吳大人,本王看你很閒,不如去大吳長長見識?”
万俟玉翎放下奏摺,銳利的眼神能把吳大人
能把吳大人看個窟窿。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一起,這是他心中的一個夢想。
“王爺,八月十五是個好日子,闔家團圓,這可是難能可貴的黃道吉日啊!臣認爲非常好!”
吳大人連連磕頭,不能因爲他姓吳,就要去大吳啊!又不是他家後院,去了很容易被弄死的!
好不容易爬到禮部侍郎的位置,他多不容易啊。
吳大人轉了轉眼睛,立刻有了主意,莫相是王爺的岳父,以後就是國丈,必須送禮討好,莫相的死對頭是葉相。
有了!
吳大人面帶笑容,討好地道,“王爺,論出使大吳,沒人比葉相更合適了!”
葉相,對不住,誰讓您老人家沒眼力見,沒遠見,總是和莫相過不去來的,你不當炮灰,誰來當。
“吳大人提議甚好,明日早朝……”
万俟玉翎話說了一半,吳大人立刻會意,勉強抽着嘴角,“臣會提議。”
唉,牆頭草最不得人喜歡,吳大人一臉憂傷,爲了他自己,只能犧牲葉相。
農曆五月初九,潁川下起了小雨。
連續高溫多日,一場雨來的剛剛好。
莫顏打開窗戶,站在窗邊看雨,不遠處的半山腰,有黑影移動着,應是冒雨進山的採藥人。
靠山村靠着物產豐饒的大山,村裡有清澈的山泉水,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綠色新鮮的菜蔬,是個好地方。
“娘,娘……”
寶貝和寶寶一歲多了,看着像兩歲孩子那麼高,活潑好動,手腳有力氣。
莫顏稍微不留神,雙胞胎已經爬上了小几,正躍躍欲試地爬上窗臺。
“想看雨?”
莫顏無法一次抱起兩個,她抱着離她最近的寶寶,在屋檐下轉了一圈兒,轉回身,換着抱寶貝。
今日是她的生辰,家裡除爺奶,沒留下什麼人。
大伯和大伯孃到鎮上去看堂姐莫玉,而三叔和三嬸去了縣裡。
今年因爲鼠疫,耽誤科舉,正好堂弟莫輕霜年歲太小,家裡人商議,讓他沉澱一年。
下雨陰天,奶風溼的毛病又犯了,貼着莫顏給熬製的膏藥貼,晚上才能睡個好覺。
“這是奴婢做的長壽麪。”
墨冰用雞湯下的手擀麪,裡面加了薄薄的火腿和菌菇,上面一層清亮的油湯,看起來很有食慾。
“墨冰,還好有你記得我的生辰。”
桌上沒有各色的菜品,也沒有禮物,只有一碗簡單的長壽麪,莫顏閉眼許願,然後一口氣吃了個乾淨,連麪湯都沒剩下。
“王妃,奴婢想,咱們該收拾東西了。”
京都於太后和万俟御風已死,並未掀起太大的波瀾,百姓們很快接受這個事實。
万俟玉翎此行專程來接莫顏,順便帶人出使大吳,這是之前制定好的計劃。
墨冰接到暗一傳信,相信月底,王爺和王妃就能團聚。
“你是說真的?”
莫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爲今年過年還要留在潁川。
啓程出使大吳,看來大吳內部平定下來,洛祁在奪權中勝出。
洛祁身上的毒素必須加以控制,此行還得靠師父祝神醫幫忙。
那個洛峰怎麼樣了?莫顏突然又想起於菲兒的囑託。
腦子有些亂,或許被巨大的驚喜衝擊,她忙走進房中,在箱子裡翻找衣裙。
這一年在村裡,莫顏打扮得很簡單,穿的都是細棉布衣裙,在京都帶來的衣裙沒上身。
可能因哺乳的緣故,她的胸脯比生產前大了一號,這些衣裙穿上,胸部那太緊,呼吸不暢。
“王爺日夜兼程,抄小路走,最快也要二十天左右。”
墨冰見自家王妃慌了手腳,臉色緋紅,就和少女要見心上人一樣,覺得新奇有趣。
小別勝新婚,定是能擦出激情的火花。
“墨冰,你幫我看看,我這樣不醜吧?”
平日要帶着小包子,莫顏不用任何胭脂,素面朝天,她摸了摸臉,皮膚還是光滑水嫩,還好。
銅鏡裡的女子,一身藍衣襯得肌膚勝雪,脣邊習慣地帶着一抹笑容,美麗卻不張揚,多了溫婉而嫺靜的氣質。
生產過後,莫顏的小腹沒一點贅肉,看上去還和少女一樣。
“總覺得是有點變化。”
撫摸着自己的臉頰,莫顏喃喃自語,生孩子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氣質?她感覺自己正在朝着賢妻良母的方向發展。
墨冰低着頭,良母是很有可能,賢妻的話還差一些,她可不會忘記,王妃把賬冊扔給她時的淡然。
墨香還在阜陽忙的打轉,處於極度被剝削之中。
莫顏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口處,不久後能依偎在皇叔大人寬闊的胸膛,這讓她充滿遐想。
一年多過去了,她還是這麼美,不知道皇叔大人會不會肝火旺盛,臉上有沒有起痘痘。
正在被莫顏唸叨的某人,正用最快的速度進行整理,打包幾件衣衫,隨手放在馬車上。
馮管事跑前跑後,累得氣喘吁吁,一手舉着,“王爺,葉相那邊還沒收拾好呢,您總得給一天時間。”
早朝上議定出使大吳,吳大人按照之前商議好的,推舉葉相跟隨前往,朝中一切事,留給莫相處理。
莫中臣不太喜歡當丞相,在他看來,還是左都御史有
左都御史有權威,看誰不順眼,找點毛病就彈劾誰,可以公報私仇。
只要他出現,百官無論怎麼罵,明面上都要討好。
葉相得了個苦差,啞巴吃黃連,誰讓他的女兒葉宛西敢用孩子威脅南平王,他正將功補過。
爲了不被清算,他只得老老實實地回家收拾東西。
葉相剛喝一口水,被南平王府的趕來的下人催促,下晌就要啓程。
哪有這樣辦事的?
說走就走,好歹讓他洗個澡,睡一覺,準備點吃食和應用之物吧?
万俟玉翎心急如焚,一向淡定的他,比毛頭小子還要衝動。
離八月十五還有個三個月,後宮得重新整頓。
万俟御風的妃子們,全部被送到宮外,一個不留,多餘的宮殿上鎖。
那些原有的殿宇,万俟玉翎一個也不想用,他不想讓莫顏住在別人住過的屋子。
馮管事留下來,督造宮內動土,万俟玉翎打算修建和南平王府主院一樣的院落,而且裡面的擺設必須一模一樣。
莫顏以前說過,後宮太淒冷,總是感覺不到一點人情味,那麼他在風格上儘可能的溫馨。
三個月,來不及大動,但是修建一個院落時間還夠用。
“王爺,葉相準備完畢,隨時可以啓程。”
馮管事一天跑了二十多趟,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滾一圈。
天熱,他的身上就和在水裡浸泡過一樣,溼乎乎。
“好。”
万俟玉翎簡單應答,邁着大步上了馬車。
馮管事目送馬車出了王府大門,心中腹誹,自家主子到底是多飢渴,如此急切,一刻鐘都不耽擱。
但願王爺和王妃早日團聚,王妃趕緊給滅滅火,他是承受不住主子的黑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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