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寶閣前寂靜無聲,衆人站在雨中,相顧無言。
墨粉和墨冰無法相信,欺騙墨紫的人竟然是墨黃,難道說,真正的墨黃,早已在回宮之前死了嗎?
“她不是墨黃,一個人就算被環境影響,也不會發生如此大的改變。”
墨紫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眼淚,眼中竟然帶着欣慰,沒有人背叛組織,只是袁煥之和蠻族太過狡詐,想辦法讓內奸混進來。
娘娘只肯信任墨冰,後來的墨紫曾經心裡不是滋味過,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現在,墨紫很慶幸,若真相信了她,說不定,假墨黃會用兒時的情意欺騙她,最後釀成大禍。
“墨紫,事情沒查清楚之前,委屈你了。”
莫顏在心裡相信墨紫的話,但是不能光憑一面之詞,查找內奸關係重大。
縱然假墨黃是內奸,不代表她在這裡沒有幫手,關押墨紫,只是爲了做做樣子而已。
“奴婢的錯,沒有早一些看穿墨黃的真面目。”
墨紫磕了個頭,一步三回頭地看向墨冰和墨粉,慢慢地消失在雨夜裡。
雨越來越大,近處的一切模糊不清,完全籠罩在雨的世界裡,越發的朦朧。
大悲寺半山腰的山洞內,點燃着一盞昏暗的孤燈。
石壁縫隙內吹進來的冷風,讓火苗忽明忽暗,搖擺不定。
袁煥之站起身,背對着夏若雪,眸中是深深地算計,“若雪,你感覺怎麼樣?”
“吃了藥,好多了。
”
夏若雪裹着棉被,只覺得四肢寒涼,她本來五臟六腑受到重創,如今還虛弱着,夜裡更是冷得睡不着。
腳下就是炭盆,但是她一點也感覺不到溫度。
日子過了十幾天,她越來越絕望,現下這般,還能回到南邊小國,爲慘死的親人報仇嗎?
現在,她和袁煥之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十多日朝夕相處,彼此作爲對方唯一的倚靠。
夏若雪心中清楚明白,他不過是想利用她,逃離大悲寺而已。
所以,在她傷好離開之前,她還不能死。
袁煥之端起茶盞,不經意地瞥見夏若雪的神色,原本準備放下的手微微一滯,隨即抿脣對夏若雪溫柔一笑。
他的眸子是那麼純淨,如清澈的湖水,彷彿心狠手辣之人,根本不是他。
“說起來,若雪,你現在還是我名正言順的夫人,万俟玉翎這麼對你,你依然念念不忘,真是賤骨頭。”
迷戀万俟玉翎的女子那麼多,他可曾多看過一眼?
這些女人都是婦人之仁,關鍵時刻誰也靠不住,夏若雪也是如此,他不得不防。
沒想到又被提起這個話題,夏若雪輕蔑地勾着脣角,“那隻能說明,你沒用。”
到底是深愛万俟玉翎,還是無法忍受莫顏竟然過上了她難以企及的日子,夏若雪說不清楚。
“我有沒有用,你要不要再試試?”
禁慾這麼久,是個女人就行,袁煥之早就忍不住了,想要紓解身體內叫囂的*。
他快步上前,一手挑起夏若雪的下顎,輕浮道,“你忘了,我給你的快樂了?”
“你閉嘴,放手!”
夏若雪側過頭,欲避開袁煥之的手,對於他的靠近,渾身一緊,但是眼下的情況,她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二人僵持片刻,袁煥之放下手,身體內的*被澆滅的徹底,只要看到夏若雪那張臉,他又變得毫無興致。
“行了,現在你和我裝貞潔烈婦,有意思嗎?”
袁煥之詭異一笑,提醒夏若雪,道出一個事實,“你要知道,如果沒有我,你只能死在山洞裡。”
京都烽火起,蠻族勢如長虹,攻下北地邊境,說不定幾天的時間,又可以拿下大越的另一城池。
袁煥之不想被困山洞,一直嘗試套話,想尋找逃出去的方式,無奈夏若雪嘴嚴,守口如瓶,一個字不說。
夜長夢多,必須趕快離開京都,才能脫離万俟玉翎的掌控。
雖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袁煥之夜夜不得安睡,多虧墨黃殺了悟能老和尚,不然那和尚若是倒戈,他就跑不掉了。
只有死人,纔會永遠的保守秘密。
“有本事,你就出去啊,反正下方是懸崖峭壁,你功夫再高,只要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條。”
夏若雪不在意地拍了拍袖口上的灰塵,諷刺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是啊,袁煥之腦子裡白光閃爍,他好像懂了。
之前被子嗣所困擾,他失去冷靜,來不及多想,夏若雪的話,讓他在一刻頓悟。
她只是普通人,又不懂武功,就算傷勢痊癒,他也沒辦法帶着她逃出懸崖峭壁。
這麼說,逃生的通道,一定在石洞內!
“我出去幹什麼,反正通道也在石洞內。”
袁煥之靠在牆壁,不動聲色地觀察夏若雪的表情。
一剎那,夏若雪眼中帶着震驚之色,但是她眨眨眼,很快地趨於平靜。
只有一瞬,就夠了,他篤定自己的猜測沒錯。
只要能找到密道離開,夏若雪就沒有活着的價值。
永平侯府人死光了,不爲他所用,若不是她耍心機偷藏了他的子嗣,他的親骨肉怎麼可能會死?
袁煥之恨不得一劍捅死夏若雪,以解他心頭之恨。
雨越來越大,遠處漆黑空曠,山野中沒有遮擋,風呼呼作響。
袁煥之站立片刻,突然聽到山上似乎有嘈雜的聲響。
“將軍。”
墨黃慌張地順着繩子,在半空中向下攀爬,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隱約可見前方洞口的火光。
“是屬下,墨黃。”
墨黃卸下僞裝,不再是一副沉默寡言,唯唯諾諾的模樣,她借力跳到石臺,並且剪斷繩索。
袁煥之被墨黃的出現嚇了一跳,見她手臂上纏着一圈紗布,緊張道,“你怎麼來了?你受傷了?”
“將軍,你沒事吧?短刃上面被万俟玉翎淬毒,屬下去藏寶閣偷盜解藥,受了點小傷。”
墨黃說完,看着好端端站在原地的袁煥之,內心一動。
原來,這是一個局,設計好的坑,就等着她跳。
跟着袁煥之走入石洞,墨黃拿着乾布巾擦了擦頭上流淌的雨水,莫顏早就懷疑她們中間有人是內奸,發現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蠻族奪城,北地大捷,他們誰也不用留在京都。
“這麼說,你被發現了?”
袁煥之皺眉沉思片刻,點點頭,可惜了,沒有機會下手,殺了万俟玉翎的幾個小崽子。
潛伏這麼久,功虧一簣。
“也好,你就跟着我一起回北地吧。”
袁煥之很快做了決定,那些追兵要用繩子爬下來,估計也要半個時辰左右,足夠逃離大悲寺。
他現在很需要一個幫手。
“多虧屬下聰明,騙了墨紫,估計這會墨紫應該被當成屬下的同黨抓了。”
墨黃撕下面具,露出一張清秀的臉,她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衫,幫着袁煥之收拾包裹。
內室的夏若雪聽見動靜,艱難地下牀,扶着石桌站起來,踉蹌地向外走。
“你是誰?”
悟能大師已死,這裡,怎麼可能被第三個人知道呢?
夏若雪轉念一想,然後驚喜地道,“是不是大哥派你來的?”
提到夏明軒,墨黃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將軍,您的子嗣是被夏明軒所殺。”
那人在臨死之前說,不想讓莫顏手染血腥,又怕她不忍心斬草除根,所以爲了她做最後一件事。
“真是讓人感動呢!”
袁煥之額頭青筋凸起,總算找到殺他親骨肉的罪魁禍首,原想着万俟玉翎或許留下作爲他的威脅,不料竟然被夏明軒拿來做了假裝深情的幌子!
雖然心裡早就想好應對辦法,但是得知真相的一刻,袁煥之還是忍不住發狂。
短短的瞬間,他的眼球凸出,紅血絲密佈,額角上的血管在不停地跳動。
袁煥之上前一步,一手掐着夏若雪的脖子,咬牙切齒道,“賤人,早知今日,當初就應該先殺了夏明軒!”
洞門外吹進來的冷風,讓袁煥之黑髮亂舞,遮擋住面頰,他看上去更加癲狂。
夏若雪渾身發抖,她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大哥,難道莫顏真的就那麼重要?
眼淚順着眼角滑落,她的內心無比煎熬,無論袁煥之還是莫顏,都是她的仇人,或許她已經沒有手刃仇人的機會了。
“袁煥之,如果沒有我,你覺得你能走出這裡?”
夏若雪垂死掙扎,用盡全力吐出幾個字,“大悲寺周圍都是御林軍,你是逃不出去的!”
“笑話!”
墨黃嗤笑一聲,女子被感情衝昏頭腦,果然蠢笨無能,夏若雪,只是比別人聰明一點點罷了。
“事到如今,難道你不覺得,你的威脅沒有一點說服力嗎?”
墨黃不屑地瞄了夏若雪一眼,擊潰她最後的心理防線,“悟能那老東西和夏明軒說的我都知道,所以,你就死在這裡吧!”
“不可能,怎麼可能……”
夏若雪後退兩步,身體倚在牆壁上作爲支撐,山石的尖銳,劃得她後背生疼,身體就像被撕裂一般。
她不能死,她還沒有報仇,沒有殺了莫顏,沒有看到万俟玉翎拋棄莫顏的那一天!
“夏若雪,你是不是覺得万俟玉翎和莫顏一直在做戲,這一切都是假的?”
墨黃作爲探子,她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她見過最恩愛的人,那眼神是騙不得人的。
跟在莫顏身邊做丫鬟,墨黃見了太多,作爲女子而言,能有個始終如一的人,是多麼值得羨慕的一件事。
夏若雪竟然說一切都是假的,墨黃簡直不能忍!
原本處於狂躁中的袁煥之慢慢地冷靜下來,火燒眉毛的時候,這二位還有心情在討論情情愛愛,女子不能成就大事,腦子裡就沒別的東西!
“現在你終於可以死不瞑目了,哈哈。”
墨黃把要說的說完,夏若雪垂頭,捂着臉,任憑淚水滑落,她緊緊地握着手上的藥丸,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上面嘈雜的聲響越來越近,再過一會兒,万俟玉翎的人就會找到石洞,他們不能再拖了!
“將軍,出口在最裡面的石洞中。”
墨黃察覺自己的話太多,板着臉道,“屬下去推石壁,您解決了夏若雪。”
“好。”
袁煥之沒有異議,他不想讓夏若雪死的這麼輕巧,最好被大卸八塊喂狗,可時間有限,倒是便宜她了!
山頂上,莫顏俯瞰,下方就好比漆黑的洞,一眼看不到盡頭。
冷風肆虐,万俟玉翎一身白衫,鎮定地站在雨中做部署,讓御林軍們圍堵最可能作爲出口之地。
“袁煥之那人陰險毒辣,你下去有危險。”
莫顏拉住万俟玉翎的胳膊,作爲一國之君,有必要親身犯險?她不答應!
下面漆黑,又下雨,萬一出現意外呢?
皇叔大人總是一意孤行,讓她毫無辦法。
雨天氣候惡劣,下山危險重重,而且誰也知道中間有沒有埋伏。
己方的人只看到墨黃帶着繩子跳下去,根據繩索的長度分析,應該在幾百米下的半山腰。
“事情總要解決的,別人下去,是他的對手嗎?”
万俟玉翎輕輕地拍着莫顏的肩頭,安慰道,“別怕,若不是有把握,我也不會冒險。”
話雖如此,卻輕飄飄的。
莫顏堅持要陪着下去,至少,她可以幫忙對付墨黃,而不是他的累贅。
“墨冰,準備繩索和木板。”
兩根繩子中間搭着木板,在下降的過程中,要比繩索更平穩,若是有突發狀況,也能及時地得到處理。
暗衛們先一步帶着繩索跳下,万俟玉翎和莫顏緊隨其後。
四周是無垠的黑暗,他們彼此依偎站在雨中。
他的溫暖慢慢地席捲而來,讓她的身體逐漸有了溫度。
夫妻倆一起去殺人,這個過程,竟然也如此的浪漫。
“去北地,我們也要在一起,你說過以後不會和我分開超過三天。”
他們約定,所有的節日都要在一起慶祝,生辰,端午,中秋,臘八,過年,每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都不會錯過。
莫顏靠在万俟玉翎的身上,他的一側已經被雨水打溼,而傘卻偏離自己的身體,穩穩地落在她的頭上。
近距離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寒冷而又充滿溫情的黑眸。
“好,不分開。”
万俟玉翎內心掙扎一番,終於還是遵從本心,夫妻二人十指相扣,一如當年從懸崖落下,彼此在緊緊守護一起生,一起死的誓言。
莫顏勾起脣角輕笑,在漆黑的雨夜中,笑靨如花。
下方石洞內,袁煥之關閉石門,這樣讓他們自己尋找,總能給己方多爭取逃跑的時間。
“袁煥之,我先走一步,不過我會在地獄詛咒你,不得好死!”
夏若雪說完,一手抓着匕首,快速地靠近袁煥之。
這纔是夏若雪真實的性子,即便是自己要死,也要拖別人下水。
早做好了準備,沒想到她換了套路,抓起手中的藥丸,大力塞進袁煥之的嘴裡。
“哈哈哈,袁煥之,你死定了!”
夏若雪瘋瘋癲癲地大笑起來。
“呸!”
藥丸進入到喉嚨中,快速地融化,袁煥之掐着嗓子,用力乾嘔,最後只嘔出一些苦澀的綠汁。
“你下了什麼藥?交出解藥!”
袁煥之大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發熱,頭腦有片刻的混沌。
“解藥?此藥無解。”
夏若雪哈哈大笑,被袁煥之用佩劍硬生生砍斷一條手臂,牆壁上頓時濺起鮮血。
“說不說?”
夏若雪忍住尖叫,咬着脣,又被髮狂的袁煥之砍下一條小腿。
“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啊,你永遠也得不到解藥!”
“你以爲,你還有命活着?”
等了片刻,袁煥之心情平復一些,爲今之計最重要的是逃離,萬一中毒,等出去再想解決的辦法。
“一起死吧,林苗月,李月娥,玉瑤,還有你的馮婉兒都在下面等你呢!”
夏若面看了看自己的殘臂,悽然一笑,用匕首扎進胸膛裡。
溫熱的血飛濺而出,噴灑在袁煥之的臉上,他捂着胸口,痛苦地跪在地上,雙目圓睜。
“將軍,將軍!”
墨黃找到出口,正準備逃離,卻看到意想不到的場景。
袁煥之還想說什麼,指了指夏若雪,七竅流血,氣息微弱。
……
“玉翎,你看,應該就是這裡了。”
莫顏腳下踩着石臺,指着地上的繩子,石臺上還有一些垃圾,被丟出來的雞骨頭,說明這裡有人來過。
看來,前方的石壁有古怪。
外面下着雨,兩個人聲音很小,墨黃靠在石壁邊,隱隱約約聽到點說話聲。
她顧不得許多,背起袁煥之,順着逃生通道,倉皇而逃。
雙手震開石壁,莫顏大吃一驚。
石洞之內還有一堆未燃盡的篝火,一地斑駁的血跡,夏若雪缺胳膊斷腿,奄奄一息。
“夏若雪,你……”
莫顏剛想上前,卻被万俟玉翎一手攔下,冷漠道,“小心有詐。”
“袁煥之呢?老實交代,饒你不死。”
万俟玉翎的雙眸染上寒霜,他的睫毛上落着幾滴雨珠,身上也溼了大半,莫顏卻是乾乾爽爽的,只溼了衣襬。
夏若雪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到現在,她才相信墨黃說的是真的。
如果不是捧在手心上,怎麼能注意一個小小的細節?
她艱難地擡起一隻手臂,指着逃生的方向,瞪着雙眼,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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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計明天還有一章,4月1號請假寫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