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人都沒有很高的文化,所以丹尼輕描淡寫地說出希望你泡到一個記者,離開這裡,用身體走位離開這裡的砝碼,很值得。
能離開這裡,外面的世界再窮再苦,也不會有槍林彈雨。
沒有經歷過這些人,不會懂,平凡的生活是多麼地可貴。
“我是沒有希望了,我年紀都大了,誰會愛上一個年紀大還沒見識的女人。”丹妮幽幽地嘆了口氣,她的頭轉向戰區的那邊,卻又微笑了起來:“不過,我如果能一輩子留在這兒,至少有飯吃。”
雖然不可能出去了,總比在外頭的好。
有衣穿,有飯吃,難道還渴望擁有愛情,有一個家嗎?
那是奢望,是極少數人才會有的幸運,這個幸運不會屬於丹妮,她很清楚這一點,雖然綻放的笑容並不苦澀,滿是滿足。
遍地的死亡早已教會丹妮,‘知足常樂’的真正含義。
而年輕的Heidi此時無法深入想那麼多,隨着不遠處的那種大大的別墅莊園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跳得愈發厲害,下意識地不斷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着,目光看向了車輛上的鏡子。
鏡子裡的自己雖然素面朝天,卻也的確漂亮。
打扮了一番自然比平日要漂亮很多,更何況渾身洗得白白的,嬌羞地臉紅紅的,如同一朵在野外綻放的杜鵑花,紅色的那種。
“塗個口紅。”丹妮這才注意到Heidi沒有化妝,可記者區就在眼前,沒有時間打扮了,於是從包裡掏出一根口紅遞給她
“口紅?”Heidi小心翼翼地拿起來。
那是一管大紅色的口紅,許是平日裡用得多,表皮都有些掉色,Heidi對鏡描紅,小小的後視鏡裡印出了一張白皙臉,黑棕色捲髮,棕色眼睛的美女的容貌。
“你家族裡有歐洲血統吧?”丹妮細細端詳着Heidi,忍不住誇讚道:“你可真像電影裡的那些古代西歐的大美女啊。”
Heidi低下頭,她抿着嘴,淺淺笑着。
大門就在眼前,突然,Heidi的心激烈地跳了起來,只見裡面走過去幾個穿着夾克的男人,她的身體瞬間抖了下。
隨後,她立刻冷靜了下來,不是他。
她有些失望。
別說就這麼幾個人了,哪怕烏泱泱走過去一羣人,Heidi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顏九成。
“走後門。”丹妮指揮車輛,說道,車輛停了一秒鐘後,從前面繞了過去,開向了後門。前面是記者們走的,不是她們這種人走的。
下了車,Heidi的眼淚漫在眼裡,她伸出手摸了摸那大理石的臺階,多麼熟悉又陌生的臺階啊,小時候,家家戶戶都是這樣的臺階。自從戰爭來了後,一切都沒有了。
“跟我來。”丹妮走在前面,Heidi走在後面。
看一個人的背影是能看出那個是得意還是落寞,或者卑微的。
在這裡工作了兩年的丹妮微微擡着頭,熟絡地站在虹膜識別器那進行瞳孔識別,打開了後廚的門,而跟在她身後的Heidi卻連頭也不敢擡,整個背部彷彿縮在那,如驚弓之鳥,生怕犯錯。
進了後廚後,發現後廚分爲三個部分,其中一個部分是廚師的工作區,用厚厚的磨砂玻璃隔開,看不清楚裡面,只能看到一個個人影晃動。而另一個區域則是取餐區。Heidi來到的則是清洗區。
“洗洗手,整理下,然後馬上去那邊,聽桑達的。”丹妮朝着遠處一個跟Heidi一樣身穿天藍色制服的女生揮了揮手。
“都麻利點兒!那邊醬沒有了!”
“c區負責的是誰?!是不是非要我拎你耳朵你才知道做事?地上撒了菜,沒看到啊?!”
Heidi一看便明白這個叫桑達的應該就是領班,是她的頭兒,於是遠遠地彎下了腰,桑達走到Heidi跟前,似乎對她彎腰的這個態度頗爲滿意,笑了笑,也不理會她,任由她彎着腰,倒先伸出手跟丹妮握了握。
“麻煩你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她們幾個怎麼回事,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怎麼今兒個就拉肚子了。”說到這裡,桑達皺起眉頭,一隻手握着丹妮的手,另一隻手捂住胸口,一陣後怕:“還好你轄區有幾個漂亮妹子,否則姐姐我就要捲鋪蓋捲去外頭幹活兒了。”
好不容易在這謀得一官半職,能負責記者們的餐飲,很是器重了,這麼好的崗位自然也有很多人盯着,容不得出差錯,一出差錯,打到別墅區外圍幹髒活累活還是好的,要是轟出去了,那就完了。
“不用謝,上次你也幫我了,我們是朋友,你先忙吧,我那還有事兒。”丹妮笑了笑,看了眼 Heidi後倒沒有再跟她說什麼,人都到了這兒了,是桑達的地盤,留給桑達來*,管理,說完後,她便轉身離開了。
在這地方工作,找到朋友是生存下去的條件之一,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朋友,在關鍵時刻相互攜手挺過去,與桑達打交道不是一兩次了,你幫我,我幫你,都是爲了各自都能好好活下去而已。
等丹妮走了,桑達這才正眼看着Heidi,道:“擡起頭來。”
這句話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威嚴,讓Heidi竟有些害怕,她滿眼畏懼地擡起頭,與桑達四目相接,只見這桑達一頭金色的捲髮盤起來,膚色黑黑的,透着股傲氣,尤其是口紅,竟然使用的有些微微發黑的口紅,更添威嚴。
“長得是挺美的。”桑達上下打量了Heidi一番,隨後眉頭一鎖,伸出手三根手指頭:“三點,第一,端飯菜不能碰到人,手腳麻利;第二,不該說的話不要說,記者問你這裡頭有沒有科學家,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你若說話了,說這裡頭有科學家,不好意思,你就是啞巴。”
說着,桑達拿過一把刀,猛地往下一砍,砍到了板子上。
Heidi一哆嗦,連連點頭。
“還有最後一點。”桑達伸出手托住Heidi的下巴,左邊眉頭微微挑了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知道丹妮肯定跟你說,如果有機會,泡個記者,對方有可能帶你離開這鬼地方。但是我告訴你,老孃我跟記者睡了39次,墮胎四次,沒有一個人帶我走,這些年,我知道的跟這地方記者上牀的不下三十個人,就一個被帶走。”
Heidi不敢動,只是眨了眨眼睛,表示順從。
“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浪,容易出問題,否則……”桑達拖着Heidi下巴的手鬆開,放到了她的腦後,一把抓住她的頭髮,猛地一下拖着往前走了幾步,壓到了垃圾桶的旁邊。
她的手勁很大,Heidi沒法動彈。
她的權利很大,Heidi也不敢動彈。
她的臉被壓着靠近垃圾桶,上面垃圾的字樣就在她眼跟前,一陣廚房菜葉子腐爛的氣味,新鮮魚鱗的氣味,牛肉豬肉等混合到一起的難聞氣味襲來。
“看到這兩個字了嗎?”桑達的聲音冷冷的。
Heidi點了點頭。
“你認識這個單詞嗎?”桑達又問。
Heidi又點了點頭。
“讀出來,你是……什麼?”桑達指了指垃圾這個單詞。
廚房裡每個人都在忙着,磨砂玻璃上,能看到裡面好幾個廚師忙碌的身影,不遠處能看到幾個穿着天藍色制服,畫着精緻妝容的女生笑容滿面,且身手矯健地端起菜,往外走去,一邊是垃圾桶裡難聞的氣味,又混雜着飯菜的香氣。
肉香。
Heidi很久很久沒有聞到過的肉香。
她被人這麼抓着頭髮,眼珠子都要貼垃圾桶上了,動了動脣,輕輕說道:“垃圾,我是垃圾。”
這個回答讓桑達微微笑了笑,點了點頭,鬆開了抓住她頭髮的手:“丹妮推薦的人,的確聰明。你要記住,我們都是垃圾,跟外面的那些記者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你永遠不可能邁進他們的世界,好好地端你的菜,不要給我惹麻煩!”
Heidi沒有說話。
約莫幾秒鐘後。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燈光照出了她跪着的輪廓,那麼地卑微,渺小,不足一提。
“跟我來,我教你,仔細學,弄一點兒油星子到記者們身上,你立刻滾蛋!”
Heidi顫巍巍地跟在桑達的後面,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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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覓清在箱子裡翻了翻,從裡頭直接拿出來一條墨綠色的旗袍,這條長裙正是爲了應對可能出現的晚會,或新聞發佈會後的晚宴而帶來的。
她膚色白皙,細膩,加上臉長得大氣,特別適合墨綠色,穿着特別地氣質,端莊。
女人的美,分很多種。有可愛的,嬌小的,野性的,而穿上墨綠色旗袍的顧覓清則令人有種當家主母的感覺。倒不是說她老,而是氣質特別壓得住場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令人不敢造次。
這種氣質,可不是單純的容貌漂亮就有的。
顧覓清對着鏡子看了看,她早已習慣瞭如此氣質,如此貌美的自己,所以表情很是淡然,這種淡然愈發讓她的氣質裡多了一份清冷。
而這絲讓人不敢靠近的清冷,則讓她散發着更爲難以形容的吸引力。
顧覓清拉開房門,從樓梯上走了下去,燈光照出了她的輪廓,窈窕多姿,又端莊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