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靈此時不再推辭,像這種人物,一旦應下某件事,輕易不會反悔,否則便有違其本性清明。而且這和尚如此順利便答應自己,另一方面是法力盡失,需要自己的保護。
甚至還有更深的目的,不過這不重要,剛纔他暗地裡藉助太虛神冊,一直在推演對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種情形。得到的結果都是真實的,而且他跟了自己,未來走勢便是大吉。
在這個世界內,陸玄靈自問只要是太虛神冊能推出來的結果,必然做不了假。他願意幫助自己,結果是好的,那麼他有什麼深意,也就無足輕重了。
人至察而無情,水至清則無魚。人人都有私心,陸玄靈深知對待這樣的人物,該問的問,不重要的,他也不會去主動追問,自己要的只是結果而已。
他笑着將念珠接過來:“大師的美意,我就不推辭了。只是大師,你師弟究竟從密教那裡偷了多少東西出來?難道最後都留在你這了?”
海明和尚搖搖頭,走向那尊石刻菩薩像:“當年密教企圖顛覆朝廷,他們所做的準備可不止是煉了一些法寶那麼簡單。”
“師弟最後爲何迷途知返我不知道,但他暗算死了四大總持明王,誅殺四大佛祖,致使密教元氣大傷。佛皇他們追殺他,報復只是其一,另外則是追回一件寶物。”
他伸手撫過菩薩石像其中一雙做禪定印的手,石像手裡現出一個將近一尺長的金色獨鈷金剛杵,他拿起來轉身遞給陸玄靈:“你今天救了我,我也答應助你,這件法寶便給你。”
“要知道,這件東西,纔是真正的佛寶。佛祖當年立地成佛後,曾經親手製作了八件佛寶,對應佛祖的八相成道,涅槃後又留下了八顆真身舍利。”
“我佛門八宗每宗一顆舍利,代表傳承之佛法。每宗各得一件佛寶,用來護持宗門。這把金剛杵,就是代表了密宗的傳承至寶。”
“茅德清當年在我這裡詐得五卷功法和一枚魚腸劍,還問我有沒有其他功法亦或是寶物。我說沒有,他自己搜了個遍,毫無所獲,便一去不回。”
“他又怎會知道,真正的寶物,從來不是普通手段能得到的。”
對方說到此處,陸玄靈忽的想到自家手裡的那顆舍利,還有四個神佛留下的那四件極爲厲害的佛寶。當初自己就覺得奇怪,怎麼這麼多寶物,偏偏就這四件厲害的過了頭。
總體比較,那四件遠遠甩出其他寶物一大截,會不會那些就是八個佛寶裡的四件?等出去了找個合適的機會試探試探,問問這個和尚。
若那四件不是,其他七件真身佛寶可就令人羨慕了!
七十年前,茅德清這貨真是昏了頭,他哪裡料到自己得到的功法不過是九牛一毛。真正的寶物全在這裡!
如果當年茅德清應言把海明和尚放出來,這些東西,估計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一念之差,天大機緣就被他白白喪失。只可惜沒有如果,放做任何其他一個多疑之輩,得到一些淺顯的好處,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更是平常。
所以說考慮事情還是得長遠些,答應了別人的事,又拿了人家的好處,一定要兌現諾言。
敢來和你交易的,智商絕對不會比你差到哪裡,否則失去的可不止是眼前這麼一點。
陸玄靈微笑着收起這把金剛杵:“那就謝謝你了,大師今日得以脫困,真是可喜可賀。”
“這些寶物什麼的還是其次,我原本也沒想着一定要你給我,我真正在乎的,可是大師你願不願意助我。天下如今的情形,對於佛門來說可不樂觀。大師不妨先隨我去我的地方隱居?”陸玄靈看上去像是出言建議,實際上另有目的。
海明和尚領會到了話裡之話,低頭雙手合十,口誦佛號:“南無佛!你隨意安排就是。”
出了塔外,山間細雨紛紛,海明重新見到廣袤的天地萬物,激動中帶着愉悅,轉身回望這座困住他七千年的圓覺塔,不禁神色複雜。
如果不是他被困在這座塔裡,七千年前那一場滅教大劫到來,他一樣會遭到滅頂之災。崆峒派記載的佛門消失時間是六千八百年前,這麼說來,滅教之災發生後,佛門應該還繼續存在了兩百年。
怪不得之前發現的那些佛像,無一例外全部被砍斷了頭顱,其中內情,絕不止是朝廷,肯定還有靈界高手出手。
其實現在仔細想想,圓覺塔未嘗不是保護了他七千年,這或許是天意,得失之間一言難以說清。
寶塔旁邊的谷地溪水潺潺,陸玄靈指着那個小潭水到:“這邊水倒是清涼潔淨,我看大師不妨在這裡先洗漱一番再說。就這麼出去,估計會嚇到人。而且現在不比舊時,大師萬萬不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然會惹來大麻煩。”
海明和尚點點頭:“多謝提醒!”他下了山坳,來到潭水邊,脫掉破舊的衣服,露出有些枯瘦的身形。
他的肩胛骨、琵琶骨,以及好幾處大穴,都插着金針。針腳與皮肉長成一體,看起來很不舒服,而且透過身上的油污,還可以見到背上腹部紋了不少古怪的黑色咒文。
陸玄靈坐在旁邊的樹枝上,好奇的問:“你身上畫的這些東西是什麼?”
海明和尚緩緩走下水潭,一邊擦洗一邊回到:“佛皇他們當年將我困住,知道我修成菩提不死身,爲了防止我恢復法力,便在我的身上刻下金剛心咒,鎖住了我的元氣。這七千年來,我一直憑藉菩提不死身修煉枯禪才保住性命。”
這個和尚的經歷真是令人髮指,陸玄靈搖搖頭道:“大師你倒也難得了,受了這麼多罪,還能堅持這麼久,要是我估計早就熬不下去了。”
海明和尚找了一塊尖銳的石片,將茂密的鬍鬚亂髮刮淨:“我以寂滅爲身,禪定爲樂,對我來說,肉身之苦,倒也算不得什麼。”
鬍鬚清理乾淨後,露出了他的真實面貌,細看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儒雅男子,一點也看不出蒼老之態。
他閉目雙手合十,站在水中一言不發,過了片刻,身上那些金針咒文發出微微光芒,全都縮到了皮膚下,不見半點痕跡。
此刻看起來倒像是一個略微有些消瘦的青年,一點也不覺得是個活了七千多年的人物。
陸玄靈隨手扔出一件文士袍,待其穿戴收拾好,看上去不像一個和尚,更像是一個長髮披肩的溫雅文士。
他想了想又問:“雖說如今知道佛門的人極爲稀少,但也不是沒有,你這樣容易暴露身份,不如就扮成俗家打扮,該怎麼稱呼你?”
海明和尚微微一想,便回到:“我俗家姓陳,名玉卿,閣下想怎麼稱呼都可以。”
陸玄靈頷首跳下樹枝:“那我就叫你陳先生了。這邊不是我的陣地,我的宅院另在西邊,我來這邊事情差不多也已了結,接下來可願去那邊暫居?”
海明和尚,或者現在應該叫做陳玉卿,神色平淡:“隨閣下安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