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對壁畫擺了擺手,結束了這段話題,重新開始想自己的事情。同時取出骨金烏與劍羽,陽火遊走驅散洪大千的污濁妖氣。
小妖女收拾心情,‘他鄉有故人’的歡喜深深藏進心底,面上又變回平時模樣,望着皺眉沉思中蘇景,試探地咳了兩聲。
見蘇景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莫耶少女乾脆直接出聲,語氣幽幽:“蘇景,你我接觸不多,不過我真是覺得,咱倆挺像的。”
蘇景還不理,莫耶少女也不用他理,徑自向下說去:“你我一般的膽大心細,一般的不拘於形,一般的非常人行非常事、非常事用非常手段,一般的嗯,你長得也不錯。”
蘇景笑了:“三句話後,你再這麼沒正事,我就布法絕音了。”言罷手一翻,好劍盡數收起。
洪大千的妖術運用巧妙,污濁好劍的妖氣非常淺薄,但穩穩制住了氣機一線,是以他的‘奪劍’全不費力,在一抓一放間便告完成。急急鬥法時,此術堪有奇效大用,不過現在蘇景驅散妖氣也容易得很,陽火走上一圈既可,也是片刻功夫就收回寶物。
“咱倆這麼像,所以我有點想不通了,若你對我說交了好運,我肯定得問一聲:什麼好運?”小妖女沒接蘇景的話茬,自顧自的向下說。
蘇景不矯情:“第一句了,什麼好運?”
小妖女開顏:“我真正收服了這妖桐!”
這倒是稀奇事,‘紫桐仙宮’吞吐日精月華要以千、萬年計,力量何其充沛,哪是那麼容易收服的。
法術事情、劍術事情,蘇景都會好奇,揚眉追問:“仔細說一說?”
少女左手揚起、攥拳。
然後右手跟上、從自己的左拳內,把拇指、食指輕輕掰出來,最後拿住第三根手指、捏着來回晃,嘆氣:“再說就第三句話了,一句可說不清。”
蘇景笑而搖頭:“正事不算數。”
“之前和你拼和你切磋、問候時,用的是我自己的力道,不過我現在與妖樹融爲一身,”小妖女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進入正題:“離開之前,我的力道也是它的法力,是以我施法,也算是自它處借法。”
“具體道理說起來很麻煩,以後有機會再給你細說,反正就是借法時我露了形跡,妖樹發現我奪元了,然後它就被我收服了。”
蘇景被她給說懵了,啼笑皆非:“你說得都是些什麼。什麼跟什麼,它就被你收服?”
話說完,想片刻,蘇景恍然大悟:“什麼你被它收服了!是你被它拿住了吧?”
小妖女擺擺手:“你這說法不好聽,不是明擺着的麼,我和妖樹融爲一體,它拿住我,和我收服它,一回事。”
妖樹無智但有本能,察覺有人奪元,便將小妖女困住了。除非把它完全煉化否則少女再休想離開!
這樣的情形倒是和蘇景被困烈火世界有幾分相像,不過樹妖不會主動攻殺,現下莫耶少女安全無虞,就是走不了了。
小妖女繼續道:“我收服這木妖”
“你被木妖困住!”蘇景聽不得這麼沒心沒肺的說法,忍不住糾正。
“都一樣了,沒什麼區別。”說到這裡,小妖女忽然站起身,對蘇景斂衽,語氣誠懇、目光認真:“蘇景,謝謝你。”
蘇景嚇了一跳:“謝我什麼?”
“我得過一件木行寶物,可是內中有前人禁制,端的深厚,我破不開,便沒辦法將此寶煉化認主。”小妖女又一下子跳轉了話題:“本來我也不着急,想着等將來修爲深厚了再破禁,可現在我要拿下妖桐,得靠這件寶物才行。”
蘇景明白她的意思:“想我幫你破了此寶禁制?”
“所以先謝謝你啊。”小妖女笑:“多謝幫忙,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定有補報。你的火法精湛,定能助我破禁。”
到了現在總算‘真相大白’,又難怪她之前不厭其煩、看蘇景想事情還一個勁地和他講話,原來身陷窘境非得請他幫忙不可。
說着,她自乾坤袖中取出了一片竹葉,輕輕一彈,將其送出壁畫。
蘇景抄手接住,看上去輕飄飄的竹葉,觸手剎那卻讓蘇景覺得‘猛一沉’!
並非竹葉沉,而是‘氣勢’重,讓蘇景的渾厚真元都爲一動。
只憑這一‘沉’,便足見此物不凡了,蘇景挺意外:“不怕我拿了寶貝跑了?”
“怕。”小妖女想也不想,跟着又搖搖頭,反問:“有用麼?”她沒有別的辦法了,唯一指望僅在蘇景身上。
只剩一條路上可走,還有什麼可再算計、再琢磨的。
蘇景掂掂竹葉,對小妖女點頭笑道:“我幫你破禁,安心等待吧。你真碰上好人了。”
“是是,那麼大的‘好’字就寫在你胸口上呢。”小妖女笑道,剛纔已經道謝過,所以現在不再謝,她正想說什麼,望向蘇景的目光突兀變得驚訝,與此同時蘇景也有察覺:臉上溼漉漉的
揮手一抹,竟是幾道鮮血!
自眼、鼻流下。毫無徵兆。
“你怎了?”小妖女皺眉,身子動了動,隨即想到自己出不了畫,又忍住了:“可是竹葉與你本元相沖?”
蘇景也在皺眉,行功查探身體、靈識檢查竹葉不久,眉頭變舒展開來。
不久前走火入魔,心神首當其衝,飽受震盪;剛剛在劍獄中一場惡戰,心生敬畏,又是對心神的一震;更要緊的,戰前、戰後蘇景都在思索諸劍合璧之事,牽扯到氣機相容、劍術配合、再加之煉法各有不同,內中細節何其複雜,每一問都牽拉心神
心花綻開、蘇景開智慧竅,這便等若破一層桎梏、讓心智、腦力大展,可是這‘智慧’一物,何嘗又不是另一種玄虛力量,也得講求循序漸進。自古以來總有智慧之士,爲破數術、解星圖、算玄機而嘔血、傷身甚至隕身,這便是用智過猛以至傷神、反噬。
‘想’之本元,與真力沒什麼區別,皆爲力、有反噬。
不過蘇景的情形倒不算嚴重,眼、鼻沁血充其量只是身體在提醒他:先歇歇,別再費腦子了。
待休養一陣,‘心花’綻開的動盪期過,心智完全穩定後再費神無妨。
這樣看來,莫耶少女不停勾搭蘇景說話、分心,反倒是件好事了。
是以蘇景抻了個懶腰修行之人,幾乎都不用睡覺,又哪裡用得着伸展身體來拉‘懶筋’,可是蘇景習慣了,覺得這動作讓自己舒服。
見蘇景的樣子,小妖女明白他應該沒事,不過還是叮囑道:“你先修養一陣吧,竹葉破禁不急。”
蘇景搖頭道:“與行功無關的。”剛說了幾個字,他的目中精光一閃,翻手將竹葉收了起來,先擡頭看了看大殿穹頂,又轉目望向大門方向。
很快,門被推開,一箇中年武士躬身施禮:“洪玄海拜見老祖大聖,孩兒得報,逆賊洪大千圖謀大聖仙丹”
此人蘇景見過,開爐取丹時,皇帝身後六個侍衛,一老一少、四個同胞中年,他是那四人之一。
不等他說完,蘇景就擺手打斷:“忤逆兒孫業已伏誅,魂飛魄散了。”說着,拿出劍獄一抖,巨大的洪蛇屍身被甩出,正是洪大千:“去把它掛在宮門外,以儆效尤。”
洪玄海立刻請恕護衛不周之罪,也少不了怒罵洪大千狼子野心,而後他在擡頭望了蘇景一眼後、神情驚駭:“那逆賊傷到大聖了?”
臉上的血跡已經抹乾淨了,肉眼難辨異常,但蘇景只是大概一抹,肌膚紋理中仍殘存了些微血絲,逃不過大妖辨查。
蘇景不置可否:“洪大千的本領,很不錯。”
洪玄海追問:“大聖無礙吧?”
蘇景的眼睛亮了,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前傾,直視對方,微笑着一字一頓:“你說呢?”
無足城剝皮皇宮,端坐於明暗交界的皇帝正閉目養神,忽然擡手、自空氣中捏出了一隻秘訊紫蟬。
短暫之極,禪鳴不過兩三聲,洪吉猛張雙目,開聲怒吼:“狼心狗肺,大膽逆賊!”
伴隨暴喝,皇帝身形急震、遁化灰風向外急衝而去,才一離開大殿、不用刻意吩咐,老少護衛立刻追隨身後,另有一道金色雲駕暗藏重兵,護佑皇帝急行。
輕飄飄的聲音,傳入皇帝耳中:“陛下何事震怒?”
遁法急急、快若光電,向着紫桐仙宮的方向衝去,皇帝傳音入密、怒聲應道:“接到密報,四海兄弟大逆不道!敢向大聖奪丹!”
之前收到洪大千要去奪丹的消息,洪吉不怎麼擔心,就算大聖不是對手,至少逃命無虞,周圍自有四海兄弟接應。
可洪吉沒想到,一向對自己忠心耿耿、唯命是從的四海兄弟竟也爲了仙丹反了!
輕飄飄的聲音似是笑了起來:“洪蛇啊,都是些什麼性子!”
皇帝‘嘿’了一聲,面沉如水、心中怒極也驚極,不用想他也能猜到大概過程:大聖打過洪大千,四海兄弟趁機撿便宜。
大聖強橫,皇帝是知曉的,可洪吉不覺得大聖爺在對付過洪大千後,還能再扛住四海兄弟
老天保佑,大聖一定要撐住,朕這便來趕來救你了!
現在,大聖萬萬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