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幽暗。
船頭處,維娜看向那個衆人簇擁的身影。
霍去病身畔的劉清,白南妤,卓青珂依次回頭,視線落在維娜臉上。
劉清注意到維娜手裡依舊攥着的丹藥,擡手虛攝,丹藥遂落入她手中。
劉清道家出身,對丹鼎之道多有了解,將藥丸送到鼻端嗅了嗅,回頭對霍去病白眼道:“是落魂丹。夫君你破空離世,這是追過來的……第二個人了……”
維娜心忖:除了我,還有人因爲王爺遠去,不惜一死……
她矮下身子,跪在甲板上,施禮道:“維娜此來,別無他求,能侍奉冠軍王左右,心願已足。公主明鑑,維娜不會有半點非分之想。”
劉清擺擺手:“來都來了,起來吧。”
霍去病一直在矚目船外。
維娜起身後,纔來得及打量周邊環境。
青銅船剛離開皇陵,駛入深空不久,航向便是沿着青銅古路深入。
船側有許多咒文和交織的線條閃爍,與青銅路產生了玄之又玄的聯繫。
而這種聯繫又讓船體在古路上方飄浮前進,不會遭到古路禁制的阻礙。
船外的青銅路兩端,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銅路在黑暗中延伸,前不見盡頭,後不見來路,彷彿沒有盡頭,古老,神秘,存在着無數難以解釋的謎題。
“這青銅路有些像…一條鋪設在深空中的長城塞!”
白南妤肩披一襲薄裘,綽約妖嬈,音色嫵媚。
青銅路確實像一條不知始終的長城,每前行一段就會有一座青銅建築,如路上的關隘,和長城的規制非常相似。
如果它真是青銅鑄造的長城,那建造這麼一條長城是爲了什麼?
就在此時,霍去病看見前方的銅路上,有血跡猩紅刺目!
還有伏屍,斷折的兵器,以及一件城郭般龐大的青銅器殘垣。
遠處看去,那件青銅器,又有些像一輛攻城車。
在某個時間點,這條銅路上發生過慘烈的戰爭!
船舶很快來到血跡斑駁的區域,放緩速度。
到了近處,才發現這裡的血,居然未乾涸。
然而霍去病動用隔岸觀火,勘察真實,卻是看出這裡發生戰鬥的時間,至少在百年以前。
“血落百年不幹,仙魔層次纔有可能!”
“有仙……曾被重創,甚至擊殺在這裡!”
霍去病默默計算,離開皇陵有半日的時間,按青銅船的速度,行進的距離至少千里。
而這條青銅路,往昔仙主,胡亥等人只是初入其中,便感覺兇險處處,步步驚心。
古今有無數雄傑因爲探索這條路,折戟身死。
連西王母之前的遺骸,也位於進入青銅路不久的位置。
可見路上行進之難。
能這麼快深入到青銅路的千里之遙,得益於這艘銅船能和路上的禁制對接,減少了無數阻礙。
深入千里,似乎逐漸接近了青銅路的核心區。
除了血,霍去病在城頭和牆體上,還看見綿延裡許的戰鬥痕跡和屍體。
不遠處,銅路外的虛空,那件山巒般巨大的青銅器上,亦是血跡斑斑。
以霍去病久歷戰場的經驗,觀察片刻,便篤定有人用銅牆旁的這座‘銅山’撞擊過青銅路,但是被銅路禁制所破,衝擊銅路的人,悉數被絞殺!
霍去病的視線,落在銅路側壁連接的一條條青銅鎖鏈上。
他們過來的路上,便在有些位置看見過延伸出去的青銅鎖鏈。
鎖鏈有拇指粗,頗爲纖細,多數已經斷折,少部分完整,彼端是一個個銅環。
霍去病伸手虛握,將一根青銅鎖鏈隔空收到手裡。
鎖鏈的環扣處能收緊開闔,祭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這銅環像是將敵人束縛起來,在城頭吊死的刑具,目的是威懾?”白南妤打量銅環道。
霍去病嗯了一聲:“銅環上的禁制,咒文的篆刻,都和束縛仙主,西族的禁制有些像!”
“往前走,再看看。”
青銅船繼續前行,不久便再次遇到兩處有伏屍的地點。
其中一處的銅環下,果然有吊着的屍骸,已成枯骨。
枯骨的高度異於常人,竟有丈許,讓人不由想起西王一族的體型!
一路深入,銅路上的情景時而變化,兇險無數。
唯獨道路兩側的黑暗,一成不變。
忽然,前方又有了新變化。
“真是一條長城古塞!”
“竟有烽火在燃燒!”
船上衆人驚異莫名。
前方的古路,正一點點變寬。
城頭出現了垛口,射口,箭樓等措施,高低起伏,和長城一模一樣。
劉清等人看向側翼經過的一座烽火臺。
烽火臺又稱烽燧,分爲煙墩、墩臺,是軍事防禦設施,爲防止敵人入侵而建。遇有敵情,則白天施煙,夜間點火,臺臺相連,傳遞消息,是古老卻行之有效的傳遞方式。
眼前的烽火臺如一個巨大的火把,由無數咒紋匯聚引燃,形成暗綠色火焰般的光暈,熊熊燃燒。
這火焰在一片深暗的虛空裡,灼照千里,明亮無比。此後,每隔數裡,就會看見一個烽火臺。
臺上烽火也不知燃燒了多少年,熾烈不熄,在蒼涼寂靜的古路上若明月懸空!
而進入有烽火臺的區域後,戰爭痕跡不斷增多,沿途的殿宇等建築也在遞增。
“所有建築都位於青銅路同一側,並非兩側都有。”
劉清道:“如果這條青銅路真是虛空長城,那麼有建築的一側就是內城,被青銅長城所護持。
顯然,這長城的建造是爲了禦敵,抵禦長城外的未知敵人。”
霍去病微微點頭。
古路上的建築,同樣能看見血跡和戰鬥痕跡,甚至有久遠時間前殘留的屍骨。
但仍然看不見活着的人,一切都死亡般寂靜。
此時,銅船忽然下沉,落到青銅古路內側,也就是有建築存在的古路側壁區域。
從這個角度往銅壁看去,其聳立如山,上下立壁千仞,高不可攀!
而在船行的方向,出現了一座龐大的青銅門。
這銅門和延伸的青銅路,形成一個‘T’字型,擋住了船體前行的方向。
奇妙的是,隨着銅船的接近,銅門上符號閃爍,蕩起一道道漣漪。
霍去病恍然想到:銅門有類似傳送陣的作用,能通行船舶……
果然,修長的銅船船頭,徑直探入銅門蕩起漣漪的區域。
那門庭上符號生滅流轉,漣漪般的‘水流’內凹,承載了船頭的進入。
當船舶整個推入其中,門上的符號,抖動的空間漣漪緩緩平復,亮起的紋理熄滅,最終又歸於平靜。
唯獨銅船橫穿而過,不見了蹤跡。
船頭,衆人穿過銅門的一刻,五感被遮蔽了剎那,而後視線豁然開朗。
前方……依舊是不見盡頭的青銅路,兩側深暗!
船舶繼續行進。
衆人皆吁了口氣,本以爲通過傳送能到達此行的‘終點’,想不到仍是一成不變的深入。
“我們走了多久?”凰女問道。
“進入深空,到達剛纔傳送的位置,距皇陵有千里開外!”
“傳送的過程跨越了多遠,很難準確估量,但現在離皇陵,至少數萬裡之遙!”霍去病肅容道。
在隨後的時間裡,青銅船又連續經過兩次傳送般的跳躍。
最後一次跳躍出來,已看不見青銅古路。
船舶浮空,下方大地荒蕪,綿延無際。
銅船飛馳,大抵一刻鐘後,視線盡頭出現了一座城池的輪廓。
這座城池似乎坐落在雲海之上,氣象瑰麗雄渾。
城池周邊雲氣奔騰如長河。
因爲銅船的接近,城池外圍的城牆,亮起一道道咒紋陣列。
而船上的符號,則和城內的符號彼此牽引對接。
“城頭有衛兵!披掛的甲冑,執握的兵器,和我們的禁軍甲有些像!”
“這是青銅路的終點嗎?!”
當——噹噹!
城內傳出洪鐘大呂般震耳的聲音。
城池中央,有一座宮殿如仙闕,院落層疊,綺麗恢弘。
在殿前,以巨型青石鋪設的廣場上,一口數丈高的銅鐘作響。
那是歡迎禮賓的鐘鳴!
“大秦,阿房宮!”
“怎麼可能?!”
劉清秀美的眸子瞪大,滿臉錯愕。
漢承秦制,她和霍去病都曾看過秦時傳承下來的大秦阿房宮的建築圖簡!
當年,那座宮殿,未曾全部建成,便被戰火付之一炬。
而眼前這座宮殿,竟是阿房宮的完整模樣。
阿房宮又被稱作阿城,天下第一宮!
霍去病的視線,穿透宮城的阻礙,看向那宮殿深處!
在高聳宏偉的大殿中央,王座上有一個穿着龍袍的身影。
那身影的視線,同樣橫穿虛空,跨越距離,與霍去病對視!
“冠軍王,你終於來了!”
王座上的身影,聲音低沉悅耳。
“秦皇!”霍去病道。
王殿中的身影,正是生死成迷,華夏的第一位大帝……秦始皇!
他不僅沒死!
且修行深不可測。
以霍去病如今的修行,亦無法看穿他的底細。
秦皇從王座上起身,大步走出了王殿,迎向霍去病!
“冠軍王!”
秦皇再次重複,大笑道:“你來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