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道集結弟子的地方,是在蒼生穹境之北。
此刻數百餘人匯聚在此,排成一個個方陣,靜靜等候。而三宗六門一謝安羅世幾人爲首的幾個三宗六門的‘英才’們,此刻都是無聊的在數着地上的螞蟻。
不遠處還等着一人,是一位三旬中年,負手而立,此刻眼角都在不停的抽搐。
韓方則默默的立在一旁,做仰望星空狀,與那輪烈陽對視,也不覺刺眼。不過此處諸人,卻都彷彿是未曾發覺他的存在。從無一人,往他這邊看上一眼。
也就在日上三竿之時,道宮那邊,纔有了動靜。只見一輛豪華無比的馬車,由十二匹龍角翼馬拉拽着,從道宮門內,悠悠然的行駛了過來,駕車之人正是宗原。
此地數百餘人,立時一陣譁然。而那白衣中年,目中已經是在冒火。
本欲立時發作,卻彷彿是耳旁聽到了什麼,傾聽了片刻之後,只好強忍着一言不發。
只面上浮出了濃濃憂色。忖道讓這車上之人,統領這諸多弟子,真的沒什麼不妥?
該不會在彥城關那邊全軍覆沒?那原九辰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過。這羣弟子過去,本就是兇險,再加上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傢伙總掌。
十停的把握,還沒趕至那邊,估計就已經輸了七停。
那邊方陣裡面的弟子,更已經是議論紛紛。
“這馬車裡的,難道就是那個談秋?蒼生道本堂那位新的三代真傳?”
“這人也未免太囂張了!居然敢坐馬車過來,就不懼師長呵斥?”
“哼!以他的輩分,這道宮裡面,誰能夠管得了他?不過這個傢伙,該不會想要坐着這架翻雲車,趕去彥城關吧?”
“嘖,實在太帥了!”
“這個人,真不知所謂!宗門如此驕縱,真不知是禍是福——”
韓方也是眼皮直跳,頭疼的揉着眉心。
傳聞這位乾天妖王,從來不來與士卒來同甘共苦那一套。每次上陣之時,也往往都是在弄一架大車,舒舒服服的在上面呆着。
這派頭,如今看來是也準備帶到蒼生道來。
那馬車抵達之後,宗守便從馬車上,踱步走了下來。面色青白,顫顫巍巍。彷彿是風吹一下,就要跌倒。
卻似乎是強撐着,朝着那中年人恭恭敬敬一禮道:“見過先生!此番談秋來遲,還請先生恕罪。因最近急於突破境界,談秋身體有恙,只能以翻雲車代步,也請先生莫惱!”
這人輩分,矮了他足足幾輩。宗守也不知該怎麼稱呼纔好,只好以先生稱之。
這蒼生道宮,既是蒼生道的本堂,也是一處學宮。裡面設有祭酒,博士,學正之職,就彷彿是中央皇朝的國子監一般。
而此人在蒼生道宮中,就擔任着博士之職。
那白衣中年聞言,容顏總算稍霽。不過仍舊以神識探看了一番,接着卻是滿眼的怪異之色,實在看不出宗守身上,到底有傷沒傷。
身形及時側開到一旁,避開宗守的一禮,而後便又寒聲道:“弟子怎該受太師叔祖之禮?你今日晚來,既有因故,那麼只需解釋清楚便可,弟子不敢見怪。此時人已齊聚,不知太師叔祖,可還有什麼好說的?”
宗守一笑,四下裡掃望了一眼。而後眸子裡,頭出幾分驚色。
這次蒼生道,從本堂與三宗六門,總共挑出了近百名弟子。實力果然都極其不俗,無一人的實力,低過六階。而如玄葉這等樣的精英,更是已經進入到七階境界。
不過這些人,大多都是站的鬆鬆垮垮。每個人都性情不同,也都有着傲氣。望一眼,就知是烏合之衆。
令人驚異的,是另一部分。大約四百人左右,都有了一定的年紀、騎着四階的銀鱗踏風獸,只觀那氣息,也都不都是玄武級別的強者。
裡面還有二十位靈師,也是整齊肅然。即便宗守方纔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也不見絲毫紛亂,更未有交頭接耳的議論。
莫非,這就是蒼生道的道兵?
傳聞各大宗門,凡是實力強些的,都有豢養道兵的習慣。
這些人資質通常只是中等偏上,卻從小開始,都受宗門恩遇培養。一應家人,也被宗門照顧,往往都是忠心耿耿。
固然是不如這旁邊,百位蒼生道‘英才’般前程遠大,可以尋長生大道。可這些人,也同樣是宗門必不可少的支柱。
這四百人中,雖是穿着同樣的甲冑,不過標記卻有些細微不同。那些騎甲表層的紋路中,都隱藏着各宗的標識。
其中蒼生道本堂,就佔了一百五十之數,三宗也是一百二十五人,而其餘六門,總共也只一百二十五人而已、
宗守是雙眼發光,暗暗豔羨。忖道這就是大宗門的底蘊了,爲一個小小的彥城關守將,隨隨便便就拿出了四百六階級別的道兵!
他若是有這樣的實力在手,由自己統帥,足可在東臨雲陸,所向無敵了。
蒼生道的蒼生玄龍士,可是昔年曾經將血雲騎,徹底粉碎的強力道兵。
即便只有三百人,那什麼凌雲宗,他也絕不會放在眼裡。
貪婪的上下望了這些人一眼,接着當那位白衣中年一聲輕咳之上。宗門才終於清醒過來,尷尬的一笑,目光才轉回到那些‘精英弟子’們身上。
只見其中,大多都是含着不忿之色,甚至更不乏眼神挑釁的。
似那位永琴,更是眼含譏嘲笑意,明顯是躍躍欲試的,準備生事。
只怕是等他一開口,就會有人跳出來。落他顏面。
宗守心念一轉,便絕了說話的心思,朝着那白衣中年一抱拳道:“談秋無什麼話好說,此行只盡力而爲,不讓宗門失望!”
那白衣中年怔了怔,便也微微頷首:“如此也好!今日天色已經不早,我先送你們出去!”
話落之時,這白衣中年手中,已經多出了一個銀色罩子。往上方一丟,就驀地膨脹開來,化成百餘丈方圓,把此地衆人,連同宗守的馬車全數罩住。
而下一須臾,這所有人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韓方一人,只揉着額角,一聲哀嘆。
“——師弟啊師弟,這次我可是全聽你的。若是此番之事,有什麼意外,又或者弟子折損太多。你我都將是宗門罪人,我韓方可是要跟你拼了這條老命。這宗守師弟,萬般都好,天資也確是一等一,可是唯獨這位的行事,卻每每出人意表,真讓人看不透——”
又想起那七隻聖火銀蟻,韓方的神情微鬆。有這天生異種在,至少可做的全身而退。
那白衣中年把衆人送出蒼生穹境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宗守暗暗爲之一陣訝然,這麼多宗門精英弟子,損失了一個兩個,就足以令一個宗門心疼許多年,居然真就這麼放心不管了。
魂念四散,也沒察覺有什麼人,在暗中跟隨。自然也可能,是他實力不足,無法感知。
又望了眼上方,辨認着天空那輪太陽所在的方向。
而後宗守是瞳孔微縮。這個方位,應該是中央雲陸之西的一片地域。蒼生穹境的方位,原來是在此間。
附近處,都是一片原野,四下無人。不過宗守魂識,卻可感覺到二十里之外,有一條大道。不時有翻雲車,在上行走,行人也似乎極多。
不由一聲暗嘲,他一直以爲,這五大穹境的出入口,都是在深山僻野之中,卻不意是這個人口密集所在。
也就在片刻之後,這五百餘人,都從轉換空間的暈迷中,適應了過來。
隨後除了那四百道兵之外,諸多精英弟子的視線,都紛紛向這般他注目。
不久之後,就從內走出了三人,其中一位正是玄葉。另兩個卻是生面孔,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那謝安與羅世。
宗守最近也聽說過這二人的傳聞,大約能認出來。風度翩翩,彷彿濁世佳公子的,就是羅世。臉四四方方,面上略帶戾氣的,就是謝安。
還有一人,同樣走來。應該是這些道兵的首領,四十歲許,穿着一身赤甲。神情淡淡,沒什麼表情,徑自走到宗守身側站定。
只一個動作,就表示會遵他之命的意思,距離卻又不是很近,也透出幾分生疏與不信任的心思、
那羅世走近之後,就是笑吟吟地問道:“太師叔祖,今次之事,以你爲首。不知我等如今,該如何是好?”
那玄葉與謝安,則是神情默默,也在等着宗守的答覆、
宗守斜瞥了這羅世一眼,這傢伙省略了一個太字,等回去之後,定要告此人一個不敬之罪。
直接略過不理,望着一旁,那道兵首領:“你是何人?在宗門之內,是何職司?”
那諸多精英弟子,都是支着耳朵傾聽。聞言之後,都差點當初摔倒。
原來這位談太太師叔祖,連此番自己的部屬到底是誰,都不清楚的。
就連那數百騎士,也是面色刷的鐵青一片。
那道兵首領卻沒什麼表情,擡手一禮道:“蒼生道本堂七代內門韓術,現爲蒼生玄龍士玄字第七部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