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盟,那是什麼東西?”
整個殿堂之中,頓時一寂。那陽碎雪的笑容,是僵在了臉上。
半晌之後,才恢復了過來。依舊是笑靨盈盈,頗具風度。
“我聽旁人說殿下性格剛強,哪怕是兩年前身處絕境之時,從不願有半分退讓。如今一見,果然如此!只是這句話,我陽碎雪還是要說。雲瑕烈焰二城,半月之前,已經加入了我千城盟。有我盟一千二百七十四城,二十七個行省,三千萬大軍爲後盾。那龍澤與扶搖二省,還請殿下,交還爲好!”
“千萬大軍?呵呵,孤好怕!”
宗守毫無溫度的咧了咧嘴,嘿然一笑:“你這人倒是很有意思,被人抽了左臉,又要把右臉湊上來。孤方纔不是已經說了,要戰便戰!既如此,那麼今日之後,你我雙方便是敵國。給你們三日時間,滾出乾天山國境!”
陽碎雪瞳孔一縮,略顯意外。他想到宗守會拒絕。卻沒料到對方,彷彿是巴不得,要與他們戰上一場。
那便的宗凌。也是冷笑,陰冷的目光,淡淡掃來。不但毫無勸阻自家君上之意,更透着幾分嗜血寒芒。
令人突然醒悟,這一位年紀雖老,卻也是曾經跟隨宗未然,歷經數百場血戰的強大靈師。
一時反倒是有些遲疑了起來,莫非這乾天山,另還有其他的底牌不成?
思忖了片刻,陽碎雪就又搖頭:“君上說笑了,兵者生死大事。一旦戰起,必定生靈塗炭,怎能如此兒戲?”
此次來,本就是隻存着試探之意。立時開戰,倒是從沒想過。
心中只覺一陣憋屈,如此一來,倒好似是他們千城盟,變成了怯戰的一方。只是千城盟如今雖是實力鼎盛,可要把諸軍調度協調妥當,卻需不少時間,確實不是大戰的時機。
又心中微動,莫非乾天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準備在這時趁機發難?
乾天山即便是裁軍之後,實力也強過烈焰雲瑕二山。只是受五年和約之限,只能陳兵邊境而已。這個時候,確實是乾天最後的反敗爲勝之機。
把思緒整理清楚,陽碎雪的眸中就透出一抹精芒,這位乾天妖王,性情當真果決!
旁邊葛欣也是面色變了變,隨即嘿然冷笑:“君上的話,葛欣必定爲一字不改,全數告知我家君上,告辭!”
章哲亦神情淡淡的一俯身:“既然談不攏,那麼章哲在此多留無益!對了,我家雄玉城主,有一言要轉告殿下。說是雄霸先君割地之辱,主上她斷臂之仇,都日日謹記於心、必定奉——”
才說到此處,就嘎然而止。只覺一股冷冽無比殺意,驟然襲至。直擊着他心神深處,彷彿再多說一個字,自己的人頭就要落地。
渾身發冷,嘴裡也格格作響。過了許久,葛欣才勉強開口說話道:“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君上是準備殘殺使節?”
宗守一樂,這傢伙倒真是伶牙利爪。若是換作別的地方,這樣的人物,早就一劍斬了,看着都嫌煩。可這等場合,倒真不好動手。
直接揮了揮袖,道了一聲‘滾’字,真懶得於這等小人物計較。
葛欣立時是如釋重負,感覺那刺骨殺意,終於消退。後面的言語,也再不敢繼續下去,腳步略顯的踉蹌,走出了殿門。
那邊的孔瑤,看的是好笑,卻又暗自搖頭。對於這乾天妖王的感官,是愈發的複雜。
一方面佩服此人心性的剛烈強韌,一方面則是看不起這位妖王的應對手段。
太過決絕,不留分毫的迴旋餘地。若然是乾天山,勢力確實強過對方,那還罷了。可即便是未裁軍之前,乾天山全盛之時,也無法與千城盟的軍力比較。
更何況這三大勢力之後,更有着東凌諸宗的影子。
若換成是陛下,必定不會如此不智,會以更老到精妙的手法,來應對交涉。
陽碎雪的面色,此時也再無法保持那濁世佳公子的風度,冷冷看了上方王座中的人影一眼,纔再次開口。
“這二位既然已離去,那麼外臣在此多留,也是無益。告辭!”
微微俯身一禮,陽碎雪又寒聲一笑:“不過今日之事,還請君上再做三思!我千城盟以抗強權,弭戰禍,結束亂世,使我東臨諸城和諧共處爲宗旨,故此不願輕起戰事。不過若到不得已時,也不吝於動兵。不過君上若肯將一年前吞併之地,交還雲瑕烈焰與濤雲三城。我千城盟,也可接納乾天山。那時少不得君上與貴國,一個副盟主之位。君上與東凌諸宗的恩怨,亦可就此了結——”
話至一半,陽碎雪就皺眉擡首上望,只見宗守正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然後略顯好奇地看了下來。
“不是說了告辭麼?怎麼還不滾,孤這裡可不待飯!”
陽碎雪啞然失笑,當下也再不留戀,轉過身朝殿外行去。
看着此人,踱步走出殿外。宗守卻眉頭略蹙,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試探着,以真力模擬着章哲的聲音,小聲問道。
“城主大人?”
那陽碎雪也未怎麼細想,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然後整個身影,就徹底的僵住。
過了數息,才無奈的轉過了身,只見宗守臉上,全是小狐狸般的笑意,令人恨不得在其臉上,狠狠打上一拳。
“正是陽凡!龍象城主。”
輕吐了一口氣,陽凡負手身後道。“不知君上,要如何處置在下!”
雖是被收復了身份,陽凡的面色卻並不顯難看,反而帶着幾分探究的意味。
“如何處置?”
宗守的雙眼微微眯起:“這個孤倒是還沒想好。不過龍象城主既然看得起我乾天山,親自蒞臨此間,那麼又何妨多留一些時日,讓孤盡一盡地主之誼?”
那陽凡聞言,卻忍不住噗嗤一笑,彷彿是聽到什麼再好笑不過的笑話一般,壓抑不住,笑聲是越來越大,震得這殿堂,都‘簌簌’作響,上面的瓦片,也在顫動。
“哈哈!可笑!可笑!本王既然敢來此間,又怎可能沒有防備?我看這地主之誼,閣下還是勿用操心的好。”
那大笑之聲,久久方息。而那陽凡的眉眼間,也漸漸布上了一層陰冷。
“也罷!今次不嘗試一番,總不會心甘。呵呵,宗城主可知,閣下今日最不該做的,就是在這殿堂之內,叫破我陽凡的身份!古人有言,近在咫尺,人盡敵國,匹夫一怒,五步流血!我與宗城主,如今相距不過六十丈,也想想試試,能否宗城主性命!”
宗守正挑眉之際,那陽凡的身影,忽然炸裂開來。而後一個兩人大小的銀甲身影,忽然從濃霧中穿梭而出,望殿內深處。至襲而來。
再仔細看,卻非是真正身着甲冑的真人。只見全身上下,都是一層銀色的符紙。上面繪着血色符文,就彷彿血液經脈一般,浩蕩的靈能,沿着符線流動衝涌。
雖是紙人,可那氣息,卻全不遜色宗守前不久在那邪靈溝內,見過的那些八階陰蛟。
一拳擊出,光是帶起的罡風,就將這殿堂之內,那所有的紅玄木椅,全數粉碎。
宗凌蹙了蹙眉,擡手就是一道光華飛出,竟是一面六階的靈器金盾,擋在那銀甲紙人的面前。
卻在瞬息間,就被那紙人猛地一拳粉碎!宗凌的口中,亦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向後倒退數步。
而銀甲紙人的強橫氣勢,卻半點不減。飛遁之速,也更勝先前。
孔瑤皺了皺柳眉,手按着腰間。正猶豫着是否出手相救。卻見上方的宗守的面色,自始至終都是平淡,毫無半點驚慌。
心神頓時一定,想起了這位乾天妖王,一年半之前,就已是那龍影老人的入室親傳弟子。怎可能,無有半分保命的手段?
乾天山雄踞十三聲,也不可能無有強者投靠。
此事也原不用她這個外人插手,此處能分出勝負,對她此次的使命而言,也是好事。
同樣手按着劍,宗守的目光,就如古井寒潭,清冽幽冷,不見半分波動。
久已不曾動用的元一劍,悄然無息的,潛入身側的火陰劍內。
此劍在他神魂中蘊養,早已不是最開始時的粗坯,內中已是漸漸有龍紋,在遊走流動。
而就在那銀甲紙人靠近到身前十丈的霎那,宗守手中的火陰劍,才驀地出鞘。
整個人的氣息,也驟然變化,穩若山河之故,強如天地之雄!
當赤黃色的劍芒斬下,也帶起了一股使人心神震盪的微風,
下一須臾,就聽‘鏗’的一聲銳響。那浩蕩劍氣,直接便將這銀甲紙人,一分爲二!
不過隨着那炸裂之聲,內中十幾個雷球,也驀地飛騰而出。
“九陰子母雷?嘿,原來如此,”
冷哼一聲,宗守把手中劍插回了劍鞘。而後伸手一探,將這十幾個雷球,全數拿在手裡。使這爆開的雷球,又迅速恢復平靜。
此刻旁邊的孔瑤,卻是一陣目瞪口呆。非是爲宗守方纔的劍術與靈法驚歎,而是爲那赤黃劍氣。
劍氣赤黃,純白龍影,這是‘聖王’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