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劍意所攝,一霎那間竇靈真的心臟跳動幾乎停止,驚悚至絕。全身上下,都覺冰寒凍髓。
直至那灰白色劍,刺至眼前。竇靈真的目中,才恢復了一點焦距。猛地一咬舌尖,一口血沫吐出。體內的氣血,鼓盪沸騰,彷彿火焰燃燒,才把那寒意驅逐於外。怒意衝涌,就如火山噴發!
“什麼鬼祟東西,太稷定寰刀,給我去死!”
那刀氣順勢爆漲,充塞於洞窟之內。整整三十萬斤巨力,匯於刀上。足步往前一踏,整個坑洞都爲之晃動。無數泥沙再次紛紛墜落,彷彿崩塌在即。
這一刀揮出,足可開山裂石!整個四丈之內,都全是土黃色氣芒。
管他是什麼邪法,什麼劍意,他都自信可強行斬碎!
卻只見宗守的身形,好似沒有實體,如鬼魅般欺近身來。一劍刺出,也如從幽冥中刺出,不存在於這世界。
‘叮’的一聲擊在他手中七環巨刀之上,當火星崩裂。那高達二階靈兵的大刀,竟反而是崩開一個巨大缺口,而竇靈真也只覺自己的一身氣力,也似乎全數失控。刀身一挫一揚,全不受他控制的斬向了一旁。
而那半妖少年的身影則是如樹葉般,輕輕飄退,身周的死氣也愈發的濃郁。
竇靈真只覺是一陣茫然,這一刻真正是隻覺驚駭欲絕,仰首再次望了過去。下一刻,就被那半妖少年的雙眼吸引。只見那狹長的鳳目裡,此刻也同樣滿布灰白之氣,毫無半分人類的感情,漠然無比。就彷彿正手舉鐮刀死神,在高高俯視。
一時之間。竇靈真竟是連逃跑的念頭也沒有,也放棄了生望。
這一劍,他無法規避。也無力躲開。彷彿自方纔劍出之時,就已註定了他的死亡。
他手中的七環大刀。與體內的氣血,不止是再無法控制,更有一絲絲灰白死氣,從那刀身之上,蔓延入他體內。
陰寒無比,斷絕他所有生機,傾盡全力,也無法驅除。
恰好此刻。前面那兩位先天武師的情形,也映入他的眼中。竇靈真不由‘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他媽的是什麼邪門功法!好詭異的劍術,這個人,究竟是人是鬼!到底是出自魔宗的哪一支?莫非我先前看錯了,這個真是那個傳聞中雙脈之身,等於廢人般的乾天山世子?”
腦子裡剛閃過這些個念頭,宗守的身影,就止住退勢。一劍向前,乍閃而至。直接在他的眉心一點。同樣不見血光,就輕飄飄的,宛如是鬼魅從他身旁掠過。
身影一掠。就是數十餘丈,那劍光分灑。幾個呼吸,就有幾個秘武師,也被那灰色的劍影,點住了眉心。
沒有先天實力,這些人生機消失的速度,也更快數分,頃刻間就已渾身灰白腐爛。
而那站於衆人身後的明決,也再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大吼一聲。猛地駕馭起一個圓盤。身形凌空飛起,向遠處飛快遁去。
宗守卻也不追擊。袖中銀芒一閃,一口飛刀就已穿袖而出。比他的身影。還要更快的數十倍。一晃一閃,就已至明決身後。
明決一時滿頭的冷汗,急忙向旁一衝,轉入到另一岔道。正以爲這死亡危機暫時躲過之時,那點刀光,卻驀地也是一個旋動,直擊而至。
“意念鎖定,飛刀變向!怎麼可能?”
明決一聲漫罵,袖中再次彈出一枚金珠,化作金色薄膜。可就在這時,那刀影忽然一幻,彷彿是化做了數口。竟是勢如破竹,穿過那層金色壁障,將他喉部一刀洞穿。那凌厲刀勢,依舊不減,將他整個人往後一帶,然後直接釘牢在上方穹壁上。
明決全然絕望,那刀上的氣勁,在瘋狂的破壞着他體內的脈絡。血管爆裂,血液泉涌而出。人雖還未死,卻再沒有了生機。心中也一陣迷茫驚愕。
“這刀上所蘊,怎麼會是驚雲神滅劍意?還有那人的劍,怎會如此恐怖?莫非也是魔門的一支,可以前爲何未曾聽說?我明決,難道就要死在此處,可恨——”
而此刻在那場中,已經是死寂一片。
那些秘武師都未曾死去,卻再無法出聲,只能驚恐無比的,看着自己周圍這些同伴的變化。
而那些妖族奴隸,也同樣是震驚失神的,定定看着眼前這一幕,猶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初雪心中則是好奇無比,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怎麼這洞窟裡這麼安靜。
想要睜開眼,卻又不願違了宗守的意,只能苦着臉,無比的苦惱糾結。
衆人之中,也只有那竇靈真還能動。勉力轉過身,那雙已經漸漸暗淡的眼,死死盯着那個倒提長劍,卓立於衆人之中,白髮白袍的身影。
“你到底是誰?剛纔的劍術,又到底是何來歷?”
他自知已無生望,只想知曉,殺自己的究竟是誰。那奪去自己生命的詭異劍術,又到底是何出處?
宗守神情依舊淡漠,面色也更顯蒼白。只有眼眸之內,恢復了稍許溫度。過了半晌,直到竇靈真目中,露出失望神情之時。才悠悠一嘆:“我的身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至於這劍術,喚做冥河告死——”
“冥河告死劍?”
那竇靈真神情一怔,接着哈哈大笑,瘋狂無比。冥河告死,果然是冥河交匯,劍出告死!
這少年使出這套劍術時,自己就註定要死了。
只是他心中不甘,那風華城內,還有無數美人,美酒佳釀等他享用。有這條二階靈石礦脈,哪怕只能得兩成產出,也足以支撐他招兵買馬,擴充大軍以征伐天下。
爲何會偏偏欲到這樣的怪物?雲瑕山也害人不淺,以這位世子的劍術修爲,十幾年後,這東臨雲陸還有誰堪匹敵?豈不比那宗未然還要更令人驚怖畏懼?
即便這一次不曾撞見,幾天之後,待他動手之時,只怕也要身死此人劍下。
感覺最後一絲生機,最後的氣力,也在離體而去。竇靈真深呼了口氣,忽而是仰天大罵。
“老天爺,你tmd這是坑爹啊!存心要老子死在這怪物手裡,我草你祖宗——”
宗守挑了挑眉,斜眼看了這竇靈真一眼。對這個人,他雖是厭惡鄙薄,可這天意,他也同樣有着幾分怨念,聽着這竇靈真的漫罵,頗有幾分舒爽之感。
忽的心神一驚,宗守猛地轉過頭,只見後面的初雪,已經睜開了眼。正是怔怔地望着眼前這一幕。看着眼前那些屍骸,在*,在枯萎,最後漸漸化作沙塵,轟然倒塌。而當目視宗守時,眼中既有不信也有驚懼。
宗守一聲苦笑,這丫頭到底沒能忍住。他就知這情形,對人心的衝擊實在太過巨大。哪怕是經歷過血腥,經歷過殺戮的初雪,也同樣難承受得住。
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灰白之氣,早已經散去。四周的冥寒之力,亦是在幾息之前就紛紛退走。
不過他的手,仍舊蒼白。那死氣雖未入體,卻也對他身體造成影響。
若是仔細看,更可見那肌膚,已經衰老到接近中年。好在此刻已經在褪皮。估計三日之後,就可恢復。
這就是使用冥河告死劍的代價,以他如今的修爲,每動用半刻鐘,就要減一月壽命。
修爲越高,聚來的冥力死氣越強,耗費的生命就越多,哪怕是可壽元千載的天位武宗,也承受不住。
不過這都是次要,真正代價不在於此。每當動用這冥河告死劍的心訣,他的感情,就會淡漠一分。積累的多了,更會變成七情全無之人。
初雪那句話說的在理,事物本身不分好壞,用之於正則正,用之於邪則邪。
可若是攻法本身,就能影響人的性情,那就只會是悲劇。這纔是魔功邪術的本質——
前世之時,他也是過了許久,才恢復了正常人的情感。
這套劍決,有傷天和——
若有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想使用。更不願初雪,見到他此刻似人非人,似魅非魅的摸樣。
一聲嘆息,宗守將那雷牙劍復又收起。此刻小金,也似乎是被那死氣影響,渾身僵凍。
宗守正忙着注入真氣,使小金的身軀回暖。接着便只聽初雪,兩眼裡滿是迷醉崇拜之色道:“少爺,你白頭髮的時候,真的好帥好酷!”
這帥酷兩字,初雪是從宗守那裡學來,也不知其到底是何含義。不過此時此刻,也只能想到這兩個字,來形容自家少主。
正想着那白色頭髮,要是不變回來那就最好。就見宗守的髮絲。已經從髮髻初開始,轉瞬之間,就又轉成黑色。
宗守啼笑皆非,冷哼了聲。又看向那些妖族奴隸,面色又轉爲森冷。
那魔狸族的女孩,早就沒了生機。被那明決抽盡了精元,方纔只支撐過數息。
而其餘人的情形,也同樣是令人毛骨悚然,只見一隻只血色的小蟲,從其口鼻耳竅裡翻出。
更讓人心中壓抑的是,這些人對此,幾乎毫無感覺。
宗守心中微沉,冰寒一片。這就是魔旗宗的手段,他本就不該報什麼希望。
唯一能想到的,只是讓這些人,快點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