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轟鳴之中,宗守匆匆返回了自己的甲字第一院。
神情兀自是帶着幾分異樣,當那一百三十四人,誓言立下之時。整整共有九人,當場突破到七階境界。其餘百餘人等,也莫不都是有所突破,踏入到七階前的門檻!
本來大多都是心如死如之人,可在那時,卻是鬥志煥發。
而當百餘人的氣機合攏,血氣精芒,更是浩大到令無相神魔,都遠遠退避,撼人心神。
“君上!那位薛師兄,確然是位人物——”
說話之人,正是宗原,此刻眸中,居然也含着幾分驚佩之色。
宗守也‘嗯’了一聲,不值可否。原本當他望見那些被太靈宗放歸的被俘弟子之時,他第一個念頭,是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都已經徹底的廢掉。二十年的囚禁折磨,已經摺彎了他們的脊樑。即便如今修爲還在,也要一蹶不振。
可今日,那薛希卻是幾句言語幾個動作,就使得這些人,重新有了依託,有了支撐,找回了自己的精氣神,也再無有先前的頹廢。
薛希那三大誓願,絕非只是爲其本人的刻骨深仇。
也怪不得,那韓方會如此看重此人。這蒼生道之內,果然是人才濟濟。
說不定他日,這太靈宗還真有可能毀在此人的手中。
又暗覺期待,這薛希的迴歸,乃是因他之故。按照後世的蝴蝶效應,自己這隻蝶兒,扇出來的風,是越來越大了。
乾天山不但未曾衰亂,反而崛起。蒼生道亦未在彥城關失敗,提前數年將原九辰解決。而如今,又多了一個誓滅太靈宗的薛希。
這未來,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宗守自己,倒是不覺怎麼忐忑,也沒絲毫愧疚之意。日後的歷史,亂就亂了,又何需擔憂?一個截然不同的神皇時代,正是他之所願,正是唯恐修界不亂。
眯着眼,看了看上方的虛假‘青空’,只見那雷電,已然漸漸散去,那匯攏過來的烏雲,也不見了蹤影、
宗守忽然啞然失笑,來到這個時代,以‘宗守’此身活在世間。也就註定了他要努力的掙扎,要與自己的命運抗爭!
這一路走來,總算是未曾落到前世,那被梟首示衆,無人收屍的下場。
不過身上揹負的東西,似乎越來越多了。
依人,初雪,弱水,宗原——這些人,他都無法不在意。乾天山城,他始終都無法放下。加入了蒼生道,自己也不可能對宗門的興衰,袖手不理。
身上越來越沉重,彷彿一個繭,要將他牢牢包裹,不堪重負。
對於一個劍者而言,也不知是禍是福。
正漸漸失神,心念紛亂。宗守忽聽耳旁,一聲輕喝:“小小年紀,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作甚?我等修者,除非是堪破至境道途,才能真正掌握自身命運。似你這樣之人,在大道面前,其實仍只是螻蟻而已。無需刻意去放下什麼,也無需去刻意揹負那些不該負擔的東西。只管盡力而爲,全依本心便是,走到哪裡是哪裡——”
宗守的心神猛醒,訝然望向天空。只見方纔那與韓方並肩而立的老人,正傲立在虛空,帶着幾分冷哂的望了下來。
不過那語氣中,帶着些許譏嘲之意,可那目光,卻是清冷之至。
“清醒了?清醒了就好!你不過是大河裡,掙扎着想要跳出來的一隻小小魚兒。全不知自己在岸上之人的眼裡,是如何的渺小,是如何的可笑!可知玄鯨?生時不過三指長短,深潛河中,老老實實的生長壯大,隨波逐流。可千載之後,卻能身長千尺,可興風作浪,吞食山河,更能遨遊太虛,縱橫無敵。似你這般,無有足夠的力量,即便是真能從河裡面跳出來,也是要被人撿去吃了!”
宗守心中猛跳,這老頭似乎比韓方還要厲害,真能知他所想。連忙收束住心意魂念,使識海元魂,都縮回沉一段。接着下一瞬,就見那老人隨手將一枚晶石,丟了過來。
“此物拿着,我韋天肅來不喜欠人人情!希兒之事,老夫這裡謝過了!”
東西丟下,這老者就欲離去,臨走之前,又身形頓住,輕聲笑道:“你這孩子,倒是有些意思。若真欲跳出去,那就學學這玄鯨之道,先穩了自家根基再說。”
宗守也是脣角輕輕挑起,恭謹一禮道:“多謝師兄指點!不過師弟也聽聞,這玄鯨在那大洋中,每日裡可是要吞噬千萬血食!”
那韋天聞言,卻是哈哈大笑:“我等修者,本就該如此!爭靈藥,爭靈寶,爭氣運,爭大道。大魚吞小魚,總之一般無二。今日言盡於此,師弟你好自爲之——”
韋天話落之時,人早已不知去向。
宗守暗暗感激,韋天這些話,令他是心結盡解,胸中塊壘盡去。
而下一瞬,他眼角餘光,就忽然望見初雪,正手抱着黑色的石麟幼獸,萬分委屈的瞪着他。
宗守心中猛跳,連忙身形一閃道:“孤今日閉關!你等無事勿擾!”
也不等初雪反應過來,就風一般衝入到靜室之內,然後把門‘篷’的一聲重重關上。
剛剛坐下,宗守就見那窗櫺之外,初雪已經站在那裡,嘟着小嘴,水靈靈的大眼圓睜着,定定的盯着裡面。
宗守是愈發的心虛,只當沒看見,將韋天丟下的那枚晶石取出。
拇指頭大小,一絲絲幽藍靈光,四下游散。
“竟是傳承晶石?”
宗守暗暗訝異,試探着將這枚藍色晶石,放在自己的額心處。
許久之後,宗守纔將此石移開,目光裡全是震撼之色。
這裡面,赫然乃是這韋天在靈法一道,所有的經驗與感悟,是一套再完整不過的靈師傳承。
加入蒼生道,他再不缺靈師典籍,不解之處,也可尋到人指教,
可卻遠無法如這枚傳承晶石一般,所有符籙的繪製,靈法戰鬥的要點,對天地大道的感悟,都是一應俱全。
更有韋天,在神境之時,結成法相之時,所有的過程。
“此物可真是雪中送炭,算是賺到了!”
感嘆了一句,宗守就將之收起。轉而又取出了一塊玉佩,正是從漢王那裡,要來的一塊。
那位殿下沒見識,宗守卻是在那圖書館中的浩瀚經典之中,見過此物。
一掌將之粉碎,果然那玉佩的核心處,立時就是幾滴玉色乳液,飄飛了出來。
宗守以真氣將之收束,而後眸子裡,也是喜色一閃。
果然是這東西——玉芯靈乳!
接着下一須臾,宗守的手中,又多了三顆金色的丹丸。
赫然便是乾離紫金蓮之中,二十四枚蓮子之一,
可惜此時依人不在,若有這位煉丹天才,把這兩樣靈物,煉製成丹,必定可使藥效倍增!
話說回來,玉芯靈乳與乾離紫金蓮,藥性到底是否相合,能否互爲不意,他也是不知。
宗守卻毫不猶豫,接連服下。此時正是他勇猛精進,奮力突破,圖謀凝練法相之時。沒那麼多時間,去耽誤等待。
兩樣靈物,方一入內。宗守就覺腹中絞痛,而後擴散至全身。那乾離紫金蓮化開的庚金靈氣,直接滲入到肌體骨骼之中。一邊將所有血肉,所有筋骨,都毫不留情的摧毀,一邊又在催使着他身軀,不斷的復原,
那玉芯靈乳化開的時間,反而要慢些,不過當散開之後,卻及時將那痛楚壓制,繼續強化着,那已經被庚金靈氣摧殘了數十上百次的肌體。效果雖不明顯,卻更溫和全面,一點點的增強。
宗守心道了一聲果然,神情輕鬆了下來,全力引導着那藥力,貫向四肢骨骼。
這一次,算是他服用諸多靈物的經驗中,最是輕鬆顯意的一次。
日落月沉,宗守直到感覺體內,再無有任何變化,這才睜開眼,
只望一眼外面的天色,就知這是第七日的清晨。
再看自己的雙手,只見在原本的玉白之外,他的肌膚表層,此時更多了一絲金色。
三枚乾離紫金蓮子,將幾絲極精純的庚金靈氣,留在他的肌體骨骼之中。而玉芯靈乳,不但使他肉軀強化,彌合了所有的暗傷。便連那殘破的元魂,也修復了不少。
宗守一笑,知曉此刻自己的肉身,與一把七階的靈兵,估計也差不到哪去。
肉身已固,神魂也在恢復之中,接下來就是衝擊撼世靈決的地階第九層,着手開始準備聚結法相了。
正當宗守,欲將琉璃火烈珠與暗極寒元珠取出。手臂之上的龍形圖騰,卻忽的感覺一陣燥熱。
宗守頓時一喜,身形一閃,有如迅影。只百餘個呼吸,就到了蒼生道宮之外。駕馭着那頭雷霆翼蛟,飛騰三個多時辰,趕到了界淵。
剛至此間,就見一個青衫少年,正負手在這等候。宗守卻挑起了眉,微微疑惑。
“你是,敖坤?”
敖坤這個名字,正是龍影老人,告知他的那隻孽龍之名。
“正是!”那少年一笑轉過了身,手中赫然託着一物。
宗守目光也是一凝,敖坤的手中,正是一隻青螭幼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