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這一學期,謝吉林從外地調回法喇村,當了法喇小學校長。教師不夠,就將其農業上幹活的侄子拉到小學代課。這些人小學都沒畢業,毫無水平,只是來混幾文工資。孫富民生性懦弱,到校學習不好,並常被孫國要等打,卻不敢還手。打來打去,怕讀書了。孫平玉雖有時帶孫富民到孫江華家門上交代,但交代時交代,打時打,毫無辦法。孫富民每天吃了早飯,就磨磨蹭蹭不敢去學校。孫平玉無法,只得用棍子趕。雖然趕出門了,孫富民還是不到學校,而是往山溝一鑽,躲去睡覺,到放學時,背上書包從山溝裡鑽出來。孫平玉忙農活都忙不過來,哪還有時間到校偵探?孫天儔等得知,說:“他跟你同歲,你怕他哪樣?拼命地跟他打嘛!你亡命地打兩次,即使打不過他,但他也就會怕你,不敢再欺你了。”這話未完,孫富民的眼淚已如線下來。孫平玉在旁大怒:“你看,只要你一說,他又是聾的,又是啞的,貓尿卻來得飛快!”無論如何,孫富民只會掉眼淚,而且眼淚一來,不是一點兩點,而是筷子粗的兩大股。任打任吼,溫馴如羊,眼皮眨兩下,淚珠就“吧嗒”而下。孫平玉打,陳福英打,都像個裝了水的皮袋,除了會流淚之外毫無反應。陳福英氣得罵:“你不會學你大哥?你大哥打不贏人就拿嘴去咬!你不會咬?豬被人打急了,還會張着嘴來慌人,人就會怕它。綿羊急了,也會用頭來抵人。你連豬連羊都不如?”孫天儔回來,向他講人要立志,要自強,引經據典,講了半天,孫富民更淚如瀑布。孫天儔恨得牙癢:“哪有這種人!”鬼火綠時也給他幾下。終是毫無辦法,陳明賀見孫富民被孫平玉、陳福英打得可憐,便說:“孫平玉,怎可能個個都成才?世上個個都成人才了,那人才也就不起作用了。你只希望富民像富貴,你不想想法喇多少學生,有幾個比得上富貴?我在農業上一輩子了,照樣在過。你同樣在農業上過了一輩子,同樣過來了。他不行的話,你再打也無用。農業上不要人?我看你一天忙得無法,真正你兒子全部出去工作了,你怎麼辦?總得留一個守家服侍你才行。就讓富民在農業上算了。”於是只好讓孫富民輟學放羊。

陳福九不知怎麼得知消息,就跑來陳福英家。陳福英立即泄露:“福九,爸爸媽媽來要我勸你。我推脫了,說找機會再跟你說。我也不說什麼,你的事你自己決定。我遇到爸爸媽媽,就說我跟你說過了,你不聽。爸爸媽媽問你,你就說我勸過你了。本來大姐應該幫你一下,勸勸爸爸媽媽供你讀書。但你是明白人,知道大姐爲何不幫這個忙!其實也幫不上這個忙!”陳福九說:“我纔想來跟姐姐說一下,不過我想姐姐必定會這麼做,姐姐果然這麼做。姐姐要是來說,我跟你說,就得聽你的。不跟你說,又得罪你。最好就是這樣私下說好,你給爸爸媽媽一個答覆最好。你的差也交了,我也得讀書,我又不得罪姐姐。姐姐其實已幫了我的忙了。你不發表意見,爸爸媽媽就認爲他們的做法恐怕有問題,不然你怎麼不支持他們。這就幫我了。我以後會感謝姐姐的。”姊妹倆說一陣,陳福九就去了。第二天丁家芬說:“福九,你去你姐姐家把我的氈褂拿來。”陳福九來拿了。回去丁家芬就問:“你姐姐跟你說什麼沒有?”陳福九說:“姐姐叫我莫讀書了,我不聽她的。”丁家芬一聽,大失所望,懷疑道:“你姐姐啊!有幾個?她肯定跟你講不管這事!既不說你也不說我們,在中間當老好人,誰也不得罪。”陳福九說:“姐姐真的說了。但見她剛開口,我就忙跑了。再蹲下去,不聽她的不好,聽她的也不好。”丁家芬說:“那你就該聽你姐姐的了。誰人打主意打得過你姐姐?你姐姐的意見,是可以當藥吃的。連她都批評你了,那就是你不對了。”過後,陳福英去彙報,丁家芬問:“你跟她怎麼說?”陳福英說:“我剛開始說,她就爬起來跑。出門了纔跟我講:‘我聽姐姐的不好,不聽也不好。我乾脆不跟姐姐說,堅持自己的意見,免得跟姐姐鬧矛掉。’”丁家芬說:“你爸爸和我都想到她會這麼做,果不其然。這個小爛貨過於狡猾得很。”

陳福九堅決訴求,終於不顧各方面的壓力,到學校上課,進了小學一年級,和孫國要、孫國軍、孫家文等一班,坐在最後一排。十二歲了纔來讀小學一年級,成了法喇村的新聞。她的勇氣震顫了全村,但全村人並不理解。老師驚異,學生懷疑。老師說:“這麼大了還來幹什麼!”學生說:“我們班有個大人!”上課時,前面的學生均回頭看她,窗口也擁來別班的學生。下課,全校學生圍觀她。陳福九不咬着牙、埋着頭,就無法在校過一分鐘。放學回家,終於解脫了,但橫樑子婦女老幼驚異的眼光又來了。白天黑夜,無論她在哪裡,無論換哪一種人羣,她都甩不開那驚異的眼光。與她同齡的姑娘,見識淺,都不明白她這舉動,說:“我們這些當姑娘的,扯豬草把豬喂好,把羊放好,就行了。陳福九還想去當大學生呢!”她較潑辣,咬牙都無法忍受了,便衝回頭的、聚在窗口的、下課圍觀的學生大罵:“老子又不是長朵花了,有什麼好看的?”但這就如同羊羣說話,學生毫無反應,仍圍着她看。她就罵:“你媽這幫豬!罵不罵耳皮翻卷的!老子要你幾爺崽看?”都罵不開時,她就開打。她打哪方,學生哈哈笑着一鬨而散,但另幾方又攏來了。來打這幾方,那方又回來了。像膠一樣粘定她不動。放了學她去扯豬草,那些以前的同伴見了,飛跑而散,像避麻風病人。有的說:“你當大學生了,跟我們這些農民不同了。”她又氣得罵:“媽的這些無見識的姑娘!”而且上課的是謝吉林一個剛讀到小學三年級的侄子,毫無水平。從未上過學的陳福九憑本能都會的加減法,謝吉林的侄子都不會,使陳福九感到上課也學不到什麼。到最後,她每天早上去上學時,都是非常猶豫,不咬牙鼓勁,邁不出去學校的步子。

家裡、親友對她都不支持。陳明賀、丁家芬從她去上學後,成天對她喪眉垮臉。陳福九一去讀書,羊沒人放了,豬草沒人扯了。儘管陳福九一放學就朝家跑,背了背籮忙去扯豬草,早、晚供住了幾條豬不餓着,但以前陳福九早晚煮飯,中午扯豬草。這下她早、晚去扯豬草,早、晚飯又無人煮了。陳明賀、丁家芬纔不明什麼讀書的意義,認爲是去坐在教室裡,怕勞動,圖輕閒。這還是小事,主要是陳福九一去上學,社會的壓力一下子也朝兩夫婦壓來。每天,都有婦女對丁家芬說:“你們是怎麼想的?她這麼大了還要放她去讀。當今社會複雜了,她一天去學校無事。萬一那些二流子一呵她哄她,她還是個小姑娘,對這社會不明不白,容易上當。一上當,就無法挽回了。就揀個一輩子的罵名。你們不爲她着想,也該爲自己着想,趕緊叫她回來。”於是丁家芬就急了,就罵陳福九:“這個小爛貨,硬說不信。要把老子陳家、丁家的名譽敗乾淨。”而一夥老者遇上陳明賀,都是說:“你這麼有主見的人,咋放小女娃娃這麼幹!小姑娘兒只要不在大人身邊三天,就上別人的當了。一上當,你家是幾代人清清白白的,名譽就敗乾淨了。不單她一生難過,你也捱罵,你家老的也捱罵,你家小的也捱罵。一個姑娘兒害了幾代人不得安寧。”陳明賀着急起來,也罵陳福九。

轉眼就一個學期結束了。陳福九堅持讀完這一學期。她已準備下一學期升入二年級學習。

陳福九刻苦努力,學習極好。才進一年級半年,就對二年級的課程也懂了。她信心十足,認爲要考取中學,也不困難。但沒料謝吉林這侄子,長的尖嘴猴腮,因長相極差,家中又貧,將二十歲了,還沒說到媳婦。見陳福九來讀,喜出望外。上課下課盯着陳福九轉,不時動手動腳。陳福九就正色警告他。陳明珠亂造謠言時,借題發揮,大肆宣揚陳福九與謝家這夥子如何如何。謝吉林聽了大喜,鼓勵侄子借陳明珠的宣傳,以假當真,把生米做成熟飯。謝傢伙子所爲,又爲陳明珠添了素材,陳明珠更興風作浪。謝家也配合陳明珠,大造謠言,說陳福九跟謝傢伙子如何如何。陳明珠聽了,想謝家都承認了,是真的了,當真起來。於是謠言一波超過一波。全村人想:陳明珠在這麼說,謝家也在這麼說,不有十分,也有八九分。真無其事,陳明珠不怕罵脫了,敢這麼紅口白牙地罵嗎?壓力都集中到陳家來了。陳家已力阻陳福九去上學。陳福全說:“這些孫子的話越講越髒,越講越難聽。你不要臉我們要臉,即使我們不要臉,爸爸媽媽要臉。即使爸爸媽媽不要臉的話,爺爺奶奶近八十了,重孫都是一大幫,還要臉的。”陳福九哭道:“我哪裡不要臉了?你們又哪裡失臉了?你們真說得出來,這學我就不上了。”大家說不出來。陳明賀說:“我們也沒有失臉,你也沒有丟臉!但你這個情況不同。就像以前我聽富貴家老祖講過個故事:有個人從瓜田中過,沒有偷瓜,但別人以爲他偷瓜了。這個人又從李子樹下走過,別人又以爲他偷李子。他沒奈何,去問別人。人家告訴他:‘你不要走瓜田當中和李子樹下,別人就不會懷疑你了。’你現在就像走在瓜田當中一樣。你只要不讀書,這些謠言三天就不在了。”陳福九說:“說我殺人我就殺了?人橫要過理,樹彎要過墨。我真殺了人,有政府,有法律,不是這些人說了就算數的!他們說齊天,一文不值,一點作用不起。我還是要讀。我一年級的課程都會了,下一學期我就可以跳級讀二年級,求你們讓我讀。你們相信我:我保證不會使你們丟臉。你們信得過我信不過我?”大家說:“怎麼信不過你?但話難聽得很呀!”陳福九說:“那就不要聽。你們聽着難聽,我聽到更難聽。但我都聽得了,你們就聽不了?我說心裡話,我給家裡帶來這麼多麻煩,我自己也難過。但有什麼辦法?只有不聽了嘛!不聽謠言,就等於沒有謠言!”

本來陳福全、陳福達、陳福寬就算很能辯的,無論在法喇還是到外村,說理都不會輸。陳福全咬字眼,村裡許多人都怕。陳福寬舉例子,一個接一個地來,既入耳又有理,不由人不服。時常有人要打官司,就來請陳家三弟兄去幫着說理,從來沒輸過。但比下來,三人還是比不過陳福英和陳福九。全家人輪番勸降,均辯不過陳福九,都是陳福九有理。陳明志讀到初中,也能言善辯,與三個侄子不相上下,外出說理常是四叔侄約着走。陳明賀就去請陳明志來,陳明志說:“福九,小爸給你算了一賬:你現在十一歲了,小學五年就算你跳級,三年讀完,進入初中,你也是十四歲了。初中三年,你就十七了。高中三年,你二十了。再考取大學,又是三四年,你年紀大不大我不管。初中、高中加大學,十來年,要多少錢?誰供你?你爸爸今年五十五了,上六十就是老年人,在單位上的話要退休,在農業上,按我們農村的規矩,就不做活了。你爸爸頂多供你到六十歲。一到六十歲你爸爸媽媽都要你三個哥哥分着養。你哥哥、姐姐都成家了的,家裡的負擔這麼重,即使想幫你,也幫不了。那你靠誰?誰也靠不着!你的書也得中途而止。小爸算這賬合不合?”陳福九說:“小爸的賬是合的。但我可以加快點。我三年小學畢業。我爸爸五十八歲。小學這三年我雖不能對家裡有多大幫助,但我放學扯豬草餵豬,星期天幫家裡做活,算是自己養活自己。我不讀高中,也不讀大學,我初中畢業就考師範,只要三年,我爸爸剛滿六十。我就望我爸爸供我這三年。這三年我不吃好的,不穿好的,像富貴一樣背洋芋到學校煮了吃。一年的學費也要不了多少。三年不要一千塊錢,即使要,現在我爸爸媽媽加我和兩個妹子,有兩條牛、二十隻羊,還有豬,還有地,我的一份分給我,也有一千塊了。我考取師範,辦法就有了。三年畢業,就分工了。我再用工資報答我爸爸媽媽。小爸你覺我這賬合不合?我爸爸媽媽供我劃不划算?”陳明志聽了,哈哈一笑,只看着陳明賀搖頭,不敢答陳福九。陳福九不再追問他,讓他光榮下臺回去了。陳福香跑來勸,陳福九反問:“你來了更好。我就去問爸爸媽媽,你我是同樣的姊妹,爲何讓你讀不讓我讀?爲何我自己要求去,他們都不準?要我回來可以,等我讀滿三年以後!因爲你也去讀了三年!”陳福香哪還敢勸?急忙跑了。只有陳福英,始終不出一言,凡見當場要勸陳福九,便藉口家裡忙,回去了。

陳明珠耍無賴,陳家拿她無法,只得轉而壓陳福九。陳明賀罵,丁家芬罵,陳福全罵,全家老少全罵陳福九。陳福九隻好逃到陳福英家來,說:“只有姐姐能幫我說話了!他們都聽姐姐的,請姐姐說一下。”陳福英去對陳明賀、丁家芬說:“整個事情只能怪大娘,能怪小九?大娘幾十歲了,老不中人意,你們怎麼不去批評?小九哪裡錯了?竟然全家盯着她罵!你們惹不起惡的,就來欺軟的。有本事就去惹惡的嘛!”於是全家纔不罵陳福九了,陳福九才又回家去,但全家都厭惡她這禍胎,對她喪眉垮臉的,陳福九也不管。陳明賀、丁家芬鬼火綠了,有時把屋裡東西扳得亂響。陳福九道:“誰惹着你們了?扳家弄什的!哪裡不滿就直說嘛!”丁家芬道:“小九兒,我們都不說了,你還說哪樣?”陳福九說:“不說哪樣爲何把東西砸得恁麼響?”陳明賀罵道:“你還問誰惹着了!就是你惹的!不因爲你,老子會天天這麼愁眉不展?哪家養兒養女,不望笑口常開?老子養兒養女,倒整得天天心煩,口嘴不斷!”陳福九道:“我怎麼惹了?我雖去讀書,豬草照樣保證,早晚飯照樣煮!水不是我挑的?柴不是我找的?活路我沒有跟着做?我惹了哪樣了?”陳明賀道:“陳明珠天天澀言澀語,大街罵齊小巷轉,不是你惹來的是誰惹來的?”陳福九說:“她會罵你們就不會罵?”丁家芬說:“誰能像她那樣不要臉?人不要臉,鬼都害怕。讓她點就行了。你還要跟她吵!你吵得過她?”陳福九說:“怎麼吵不過?她有嘴,我有嘴!她怎麼罵,我怎麼罵!她聲音大,我比她更大!她要大街罵齊小巷,我就小巷罵齊大街。她上哪盤菜,我就敢吃哪盤菜!看她上得了幾盤!”但終是陳福九被陳家勸住,不罵了。陳明珠仍不停地罵。常世英實在鬼火綠了,喊幾個兒子:“去把這個廟老媽叫來,老子砸她幾鞋底板給她吃下去。”但都恨陳明珠,誰也不去。常世英又叫孫子們,也無人去。常世英便自己跑上戴家的門,指天罵地一通臭罵,陳明珠見母親來真格的了,才知不對,猛然省悟,不罵了。但已晚了。陳家其餘人已厭惡陳明珠,最堅決的陳明賀也開始動搖,說:“福九不罵她了,她還在罵。看陳明珠這個樣子,福九在她跟前去,也服侍不起她啊!”但仍不言退,維持原狀。

衆人認爲只有陳福英辯得過陳福九,陳明賀、丁家芬便來找陳福英:“福英,誰也說不過她,只有你說得過。她又信你的話,請你去說說她。”陳福英想:“我不一定說得過她。我去說她,她沒有這麼憨,跟我辯不妥,聽我的也不妥,一定躲開不跟我辯。我不如不去。而且即便說了,她礙於面子,勉強聽我的了,以後勢必後悔,一輩子怨我。”便說:“我現在跟你們去不好。福九就會認爲是你們請我去的,認爲我們通謀對付她,那就再說也無用了。等我瞅時間,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跟她講。這樣她不防,就以爲我是推心置腹的,或許會聽。”陳明賀、丁家芬認爲有理,說:“那你瞅到時間,好好跟她講一講。她即使不服,礙於你的面子,肯定會答應。”不過夫婦明白陳福英狡猾,回去的路上猜測:“她肯定不會說。即使說也輕描淡寫說兩句。”

最着急的,還是陳明珠。自己的兒子讀書不成。陳福九卻去讀書,事情不是明擺着了嗎?所以把她急得跳起來。婦人主意本來就淺。再加她性急,剛愎自用,戴家的主意都是她打,戴繼潮都得聽她的。她跺着火塘石罵戴繼潮:“她媽的換一個姑娘,老子就不要了。憑老子這間大瓦房,還愁寶雄討不到媳婦?但陳福九,千金難買。你這個兒子死腦殼,還在無動靜!等到手的鳥兒飛了,老子給你一萬兩黃金,賭你去買這樣的人來!那種癡腳笨手的,你買一百個來老子也不要。”戴繼潮被罵了,無奈地說:“那怎麼辦啊?”陳明珠說:“你這種笨豬,要你管也管不了。老子來管。你把豬喂好,活路做好,不準誤事。老子來收拾這個黃毛丫頭。她聰明,老子比她聰明!不信她鬥得過老子!”於是東奔西躥,到處說陳福九到學校裡,專和二流子鬼混,已敗了陳家的名譽了。傳言到陳家耳裡,陳家老少雖均說陳明珠一個親大娘亂傳一個侄姑娘的謠言,太不應該。但又同情陳明珠,說誰處在她那個角度都着急,而認爲事情起因在陳福九。陳福全、陳福達、陳福寬知了,都罵陳明珠,同時罵陳福九。陳明賀跑去對常世英說:“媽,請你轉告陳明珠!她再亂造謠言,小心我打斷她的腿!”常世英即召陳明珠來罵:“你是她親大娘,未來是她的婆婆!你幾十歲了,她還是嫩牙齒都還沒摘完的小姑娘。你忍心這樣造她的謠言?你哪塊臉對她?哪塊臉對你大哥、大嫂?你又哪塊臉來對我和你爹?陳家這麼大的族宗,你的大爹、爸爸、叔叔、嬸嬸、侄子、侄女、侄孫上百,你一張嘴口吐黃言不要緊,敗了這麼多人的名聲!陳家族宗發起怒來,你招搪得了?”陳明珠當時認了錯,但一出門,就罵:“是誰的兒媳婦,還曉不得呢!我不罵,還饒她?就是要罵!”自恃常世英自幼慣養她,陳家不會拿她如何,仍到處傳。最後陳福全等火了,去請常世英:“我們來請示奶奶!我大娘的嘴會說得很,我們要去把他的嘴撕爛!”常世英忙攔住:“快看在她無知無識和奶奶的面上,饒她了。奶奶教育她!保證她不敢再亂傳!你們去打打鬧鬧,她挨兩坨事小,我和你爺爺難過。”陳明安、陳明益等,自覺去找陳明珠:“大姐,你以爲大哥撕不爛你的嘴?你不摸摸良心想想:你這樣做有何道理?咋對得住陳家上下五代幾百人!凡事要依商量,大哥、大嫂是懂道理的,是好商量的!我們保證你們這事商量得好,福九一千天也是你家的人!”陳明珠在家時,權欲極強,除陳明賀是大的,在弟兄間又有威信,她不敢較量外,其餘都是兄弟,聽陳明賀的外,就得聽她的。她纔不把這些兄弟放在眼裡,喪着臉說:“好好好!你們今天來批評我,你們也會現報的!你們都有兒子!我等着看以後你們討的兒媳婦飛了時,你們跳不跳?說我倒簡單,只怕你們現報!”二人氣得罵着回來。陳明安之子陳福智、陳福彩、陳福洪、陳福建,陳明益之子陳福軍、陳福昌、陳福強又不得,去找常世英:“奶奶,我們還沒討媳婦,大娘就咒我們的媳婦要飛掉!我們要去喊她收風,收不了就把她的嘴撕爛掉!”常世英邊罵陳明珠這個“爛貨”,邊勸這幫孫子:“這個爛貨,他家的纔要現報!聽奶奶的話!奶奶去打她!你們去打,奶奶難過!”

陳明珠潑皮無賴,激起陳家衆怒。戴繼潮說:“你不要再這樣無聊了!陳家普遍對你不滿了。”陳明珠說:“你倒是給老子閉起你那屁眼!陳家哪個不滿?叫他來嘛!老孃就張着嘴請他撕!他不敢撕又怎麼說?”於是走到哪裡,都公開罵陳福九“這個爛貨”。戴寶雄覺得不對,說:“媽,你不要罵了。你不罵,陳福九恐怕還不會脫。你一罵,一定要被你罵脫掉!”陳明珠又罵戴寶雄:“你有屁本事,陳福九早就來了!還要老孃罵?老子就不罵嘛,看你把她討得來?”仍舊罵不停口。陳福九也不是弱的,公開罵陳明珠。娘侄展開了一場罵戰,不分勝負。陳福全等向陳明賀提出來:“乾脆就與戴家退了。”陳明賀不許,罵道:“兄妹倆爲場小婚鬧翻天,有沒有比這無聊的?跟個妹子說的話都不算數,還活人在世上咋整?她是妹子,我是大哥,我讓她一點會死掉?活人活塊臉!臉都不要的人,不如死掉!老子活一輩子,走一步路,當挖一個坑坑,說一句話,當立一根樁樁。活人要活得有信義呀!”陳福達說:“她都不要臉了,你還要哪樣臉?”陳明賀說:“她不要臉,是她不要,不是我不要!我要臉。就是不退。你們怎麼跟她一般見識?”陳福全說:“要臉的話,大家都要。她不要臉,我們也就不要臉。”陳明賀罵道:“好嘛!你不要臉,你就把你那臉撕下來嘛!我看你怎麼撕!”陳福全無法,只好邊嚷邊回家:“要我撕破臉還愁?分分鐘我就去把她那臭嘴撕爛掉!”

孫江華比孫江成小兩歲,比孫江榮大三歲,在孫家江字輩中年齡列第二位。長子比孫平文大,後來死了,以後生的都是姑娘且只有孫平芳、孫平敏活下來,再沒生過兒子。孫江成、孫江榮的兒子都結婚了,孫江漢、孫江富都有兒子了,孫江華還無兒子,不用說是何等着急。三十八歲上,孫江華纔有了兒子孫國達。孫江華、牛興蓮百般珍視,當金值寶。恐怕養不活,以法喇風俗,命弱者要過繼求保佑才行,便命孫國達叫孫江華爲大爹,而不叫爸爸。意思是“爸爸”孫江華將子出繼給“大爹”孫江華。嬌生慣養,溺愛之至,終歸害了孫國達。孫國達大天儔一歲,在天儔先入學,被天儔追上,終又超過。天儔進了初中,孫國達總在五年級補習,年年考,年年考不起。孫江華一心是要供孫國達成個大學生,光宗耀祖,以改變對孫江成已處於劣勢的鬥爭狀況,不料孫國達不成器,所以孫江華急在眼裡,恨在心裡。孫江華在孫國達幼時,盡灌輸造反有理、膽大包天才能有所作爲的道理。張鐵生交白卷上大學,孫江華認爲這最具造反性,便叫孫國達向張鐵生學習。這下孫國達學習不好,年年考不起,孫江華一教訓,孫國達便說:“我要交白卷上大學。”孫江華只好以打罵爲教育手段,但孫國達從小便明孫江華以其爲**,一旦孫江華打,便以死脅孫江華,動輒揚言自殺。孫江華無可奈何。孫國要也如是,自幼溺愛,終於無成。上了小學,只會和一幫子人打鳥捉蟬,偷雞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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