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夜空中炸開一朵禮花,動靜不大,愛蓮娜站在窗邊緊張了大半晚,終於接到信號,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一屁股坐回了椅子裡。
黑加侖半靠在牀頭,捋着小夜魅的短毛,兩人共處一室,卻一晚上都沒有說過話。
“人已經成功送出去了,接下來該怎麼做?”愛蓮娜見他無動於衷,只好硬着頭皮問。
“等。”
“等?”愛蓮娜不解其意,“等什麼?”
黑加侖似乎懶得和她多說,把睡着了的小夜魅塞進被子裡,胳膊枕在腦後:“等神殿的人發現他們都不見了,主動上門來求合作。”
愛蓮娜訝然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會來?”
黑加侖哼哼一笑,不願意回答,指了指門:“出去。”
愛蓮娜呆呆地望着他,似乎聽到了什麼極爲可笑的話。但等了半天,看他仍然沒有邀請自己同牀的意思,身爲公主的愛蓮娜也無法拉下臉來上前求歡,只好僵硬地開門出去了。
聽到她關門時發出的大聲響,黑加侖無聲地咧開嘴笑了,翻手敲了敲牀沿,火鳳從牀底下爬出來,一邊打噴嚏一邊罵道:“你們這幫兔崽子,成天讓我做這種丟人現眼的事。”
黑加侖伸出三指作勢要揉死它,火鳳趕緊拍着翅膀後退:“行了行了,要送什麼,快點拿出來。”
“告訴那個白癡,之前拜託他的事可以動手了。”黑加侖說完這句,縮進被子裡不動了。
火鳳七竅生煙地拍翅膀飛出窗外:“大半夜的,你倒是抱着小黃睡覺,要我披星戴月地去送信,哼!”
身爲神獸,火鳳可以日行千里,要追上索蘭達爾並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令它比較吃驚的是,這個不靠譜的王子殿下居然在帝國和圖加特的邊境要塞卡洛斯城裡,而且還住在指揮部的豪華包間,一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哪兒的樣子。
“你怎麼這麼快就到卡洛斯了?”火鳳轉述完黑加侖的口信後奇怪地問。
索蘭達爾一指戳它腦袋:“你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定向傳送嗎?前晚我逃走後,直接就從雷明多傳送到卡洛斯來了,從昨天到現在還逛了一趟畫展,聽了一場音樂會,吃了數不清的美食……”
火鳳忙避開他的手指:“你們兩個兔崽子揹着我在計劃什麼?那天在歌劇院看你們鬼鬼祟祟交談我就在懷疑了,老實交代,不然我新仇舊恨一起報,把你烤成灰炭。”
“也沒什麼,”索蘭達爾伸手按了一下牆壁上的鈴,很快就有人來敲門了,“進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曾在麥倫要塞抓他個正着的軍官埃文,火鳳猜想他認不出自己,於是就蹲在沙發背上橫着走來走去,假裝自己是一隻鸚鵡。
埃文滿頭井字,怒氣衝衝地問:“你又要幹什麼,大半夜的不讓人睡覺,半小時傳一次還總是說些廢話,別以爲你是王子我就不敢揍你!”
索蘭達爾吧咂着嘴,一副受傷的表情:“親愛的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是你不願意留在這裡陪我,我纔不得不半個小時召喚你一次,要不然你睡着了誤大事,我是沒什麼關係啦,沙利文將軍恐怕會大發雷霆哦!”
埃文扶着額頭,投向地問:“好吧,這回是什麼事?”
“你去給莫里斯將軍說一聲,讓他放出風聲,就說……”
第二天清晨,愛蓮娜慌慌張張推開黑加侖的房門:“不好了!卡洛斯要塞那邊傳來風聲,說是帝國軍聽聞他們的王子被扣在了雷明多,準備來討個公道!”
黑加侖還沒睡醒,只睜開一隻眼:“嗯。”
愛蓮娜急得要哭出來:“快想想辦法啊,現在王宮裡連個有說話權利的人都沒有,萬一真打起來,那是必敗無疑的啊!”
樓下也傳來了許多人說話的聲音,黑加侖被徹底吵醒了,頂着一頭亂髮坐起來,冷冷地反問:“你是未來的女王,這種時候難道不該自己想辦法?別忘了,我曾經也是帝國人,在這個問題上不會站在你這邊的。”
愛蓮娜一怔,樓下那羣人已經上來了,爲首的正是榮耀神殿的祭司長,一身黑袍的老人見到愛蓮娜就跟見到了救世主一樣,拉着她的手就開始自責:“哎呀呀公主殿下,之前是我有眼無珠,您纔是最適合繼承王位的人選啊,看在神的份上,請您務必馬上跟我們返回神殿接受洗禮,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們的女王!”
“啊?”愛蓮娜目瞪口呆,就被一羣女祭司簇擁着下了樓,一路往神殿拖去。
既然合適的人選全都人間蒸發,在這個國難當頭的時刻,當然是逮着誰算誰,黑加侖滿意地翻了個身繼續睡,小夜魅被壓在身下,嘰嘰叫喚,掙扎着爬下牀,跳到窗臺上去等,沒一會兒火鳳就回來了,拖着撲到背上來的小夜魅艱難地爬到牀前,氣喘噓噓地道:“你們這樣不行的,榮耀神殿的人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到時候那個公主會有危險的。”
黑加侖眼也懶得睜,說:“對。”
“什麼對?難道你們一開始就是想讓她有危險?”
被人輪番吵鬧,黑加侖徹底沒得睡了,火大地一把捏着火鳳的脖子拖到跟前,低聲道:“等她成爲了圖加特王室的通緝犯,父親也不在身邊,我又懶得搭理她的時候,不想死的話就只有聯絡安息軍團求支援。明白了嗎你這笨鳥?”
火鳳被捏得直咳嗽,好半天才說:“那小茵怎麼辦,她帶着小蘇跟在那邊的隊伍裡,萬一這邊的陰謀被識破,她們會遇到大麻煩……”說到一半,猛地反應過來了,“你想逼那白癡不得不去救她們?可是這樣太危險了,要是那白癡想不到可怎麼辦?”
黑加侖瞥它一眼:“你覺得你都想得到的事情,他會想不到?”
火鳳當場暴跳如雷,朝他噴了個火球以示威脅,黑加侖不慌不忙抓起桌上的一個裝飾用的瓷盤擋住,然後隨便刨了刨頭髮,開門往外走:“小黃,吃早飯了。”小夜魅趕緊從火鳳背上滑下來追着他出去。
與此同時,遠在圖加特南部要塞達魯特城中的茵等人也聽到了帝國軍有動靜的傳聞,帕爾斯等人都着急萬分,再三請示亞歷克斯,王子卻是咬着菸斗沉默不語,沉靜的眼神一刻也沒離開過茵。
“這事兒我也是剛剛纔知道,”茵很誠實地攤開了手,“我和帝國軍不熟。”
亞歷克斯吐出一陣煙霧,嘆氣道:“也許是海默林打算渾水摸魚,他一定是通過某種途徑得知了我們的計劃,打算將計就計,趁亂吞併圖加特。”
蘇緹默默看了茵一眼,似乎有點好奇他們爲什麼沒有懷疑到索蘭達爾的頭上去,茵偷偷朝她眨眨眼睛——那個白癡鼻孔朝天,根本沒和他們通過姓名,亞歷克斯八成還以爲他只是個吊兒郎當的魔法師而已。
“不過這未免也太巧了,我們的計劃從制定到執行總共就兩天時間,他們是怎麼知道的?”亞歷克斯又問。
這下不管願不願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茵的身上。
茵挨個兒把他們的表情都看了一遍,冷靜地搖頭:“和我沒關係,以我母親的名義發誓。”
昆西一臉嚴肅地用警告的語氣說道:“茵,這是不是鬧着玩的,就算你們商量好了有什麼計劃,我們也有知情權吧?至少殿下有權利知道自己的女兒正面臨着什麼樣的危險。——你真的沒有什麼想承認的?我們這裡只有你和她認識,或者難道是她?”目光轉向蘇緹。
“不是我!也肯定不是茵姐姐!”蘇緹雖然還沒理清楚裡面的關係,但他們幾個瞬間爆發出來的敵意還是讓她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就差沒端出火炮備戰了。
亞歷克斯擺擺手,請她先不要着急,然後靜靜地和茵對視。
茵對這件事確實是一無所知,於是只能和他乾瞪眼。
過了好一會兒亞歷克斯才重新把菸斗放進嘴裡叼着,眉頭深深地皺起:“茵,關於瑪格麗特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不過我相信你不是一個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報復自己父親的人。”
他這句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茵面色不改,反問:“但是?”
“但是,”亞歷克斯嘆了口氣,濃重的煙霧將他的臉遮掩得幾乎看不清,“我不敢拿愛蓮娜的生命和你打賭,請你讓帝國軍退回去,之後你想對我做什麼,哪怕是殺了我報仇,都沒關係,請不要傷害你的妹妹,她是無辜的。”
茵無奈地笑了笑,問:“爲什麼這麼肯定是我呢?我……”話還沒說完,阿瑟就迫不及待地打斷了:“殿下!說不定是那個叫黑加侖的小子揹着我們乾的好事!他原來是安息軍團的人,現在很有可能又和帝國王子攪和到一塊兒去了!”
他的猜測當然是很靠譜的,這一點連茵也不得不承認,消息傳來的第一瞬間自己也毫不猶豫地就認定那是黑加侖佈置的,只不過合作的對象不是海默林,而應該是索蘭達爾。
“難道你們不這麼認爲嗎?那個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阿瑟見無人響應他的話,又大聲問。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昆西兄弟倆默默地起身朝門外走去,他那四個下屬也摸着鼻子跟在後面,阿瑟一頭霧水,完全不明就裡。走在最後的帕爾斯好心地招呼了他一聲:“走吧阿瑟,你還沒明白狀況嗎?”
阿瑟瞪起眼:“什麼狀況?”
帕爾斯指了指茵:“茵小姐似乎纔是殿下和已故的瑪格麗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