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蘭達爾的性格,和他一起長大的埃文是再熟悉不過了,如果他是無辜的,那他一定會發揮自己語言特長,不遺餘力地藉機調戲對方,而如果他沉默,那隻能證明一件事——他真的和某件事有關!
偷吃別人晚宴的壓軸菜啊,在貴族小姐的更衣室裡放青蛙啊,往汽水裡扔薄荷糖害得別人一身衣服全毀了啊,這些事他完全相信索蘭達爾做得出來,甚至在國王陛下接見外國使臣的時候坐在門口彈七絃琴,把整個王宮的時鐘都撥慢兩個小時這樣天怒人怨的事,以那傢伙的審美,也是完全可能去做的。
但把人全家殺害,或者間接害死別人全家,這種事發生在自稱天才的索蘭達爾身上,埃文無論如何都不相信。
埃文覺得自己的聲音就像要哭出來了一樣:“拜託,蠢貨,你說句話行嗎?”
房間裡飄蕩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牆上的時鐘發出有節奏的咔咔聲,聽起來彷彿也充滿焦慮。
“他們的死都和我有關。”過了近半個小時後,索蘭達爾終於開口了,帶着三分不情願和七分惋惜。
蘇緹呆住了:“怎麼可能……你在騙我……你在騙我!”
索蘭達爾輕輕一哼,笑起來:“我在騙你?是啊,我從你們在埃洛達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騙你,爲了博取你的信任和支持甚至假裝受了重傷,你看我像是受過傷的人嗎?我現在健康得能去參加摔跤比賽,這不是騙你還能是什麼?”
蘇緹猛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大聲說:“你少來這一套!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會想會看,你以爲這樣說我就會被你騙過去嗎?”
“哎呀,原來是我太天真了,”索蘭達爾將貼着臉頰的劍稍微撥開,“看來我不得不說出真相了。親愛的,別把你的劍挨我這麼近,我怕一會兒你手抖錯殺了我,到時候我親愛的王兄會因此嘉獎你,比如一輩子留在王宮什麼的。”
埃文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將劍收了起來。
解除了威脅,索蘭達爾握拳咳嗽了一聲,坐得端端正正:“你還記得你姐姐是怎麼死的嗎?”
“記得。”蘇緹堅定地點頭,那個黃昏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
十年前成爲孤兒的姐姐和她亡命天涯,從麥倫要塞一路逃到了塞來路公國,最終定居在埃洛達的貧民窟中,由於害怕妹妹遇到不測,姐姐走到哪兒都要把她帶在身邊,直到姐姐幸運地成爲海盜之夜的侍應生,忙起來無法照顧她,才讓她留在家裡足不出戶。
平靜的日子持續了五年,這段時間長得足以讓她們放鬆警惕,但噩夢總是在人剛看到希望的那一刻降臨,那天傍晚,肚子餓得咕咕叫的蘇緹做好了飯在家等,好容易聽到門外傳來姐姐和鄰居打招呼的聲音,正高興地跳下凳子想迎出門去,歡快的少女聲音瞬間變成了慘叫,將她嚇呆在原地。
等她回過神來打開門衝出去時,地上只有一袋滾落的到處都是的麪包,和一大灘血跡,姐姐的屍體被人帶走了。
當時只有九歲的蘇緹已經能夠熟練地使用次元,但還不知道人死以後次元不會消失,並仍然可以被打開,到後來認識了茵,才明白原來他們帶走姐姐的屍體,是想獲得爸爸媽媽生前開發出來的某些東西。
索蘭達爾聽完她的講述,意味深長地笑了:“也就是說,你其實並沒有看到你姐姐的屍體?”
蘇緹抿緊了嘴脣,半天才反問:“你想說我姐姐沒有死?”
“哦,不,她確實死了,不過不是在那個時候。”
索蘭達爾說着,突然問:“如果我告訴你,在瑪爾德歌劇院裡被我殺掉的那三個女人中,有一個是你姐姐,你信嗎?”
與你近在咫尺間、同生共死過的人,是殺害你至親之人的劊子手,爲了某個自私的目的,騙了你一路,這樣的人,你……確定自己能原諒?
愛蓮娜在黑加侖的攙扶下,艱難地回到了皇宮中,在衆多侍女驚訝不已的目光中,將他帶進了臥室。
“請抱緊我……拜託……”黑加侖剛把門關上,就被從背後摟住,一雙手顫抖着試圖脫掉他的衣服,“我需要你,請別離開我……卡繆……”
黑加侖脣邊冷笑一閃而過,抓着她的手腕從自己身上扯開,然後順勢將她按在了門上:“我是殺害你母親的人,你確定要跟我上牀?”
愛蓮娜雙頰緋紅,雙臂被他提過頭頂,牢牢扣住,渾然一副屈辱的姿態,卻毫不介意,胸脯隨着急促的喘息起伏不定,十分誘人。
她剛從死裡逃生,現在急切地渴望溫暖和安全感,而這些,面前的男人都可以給予。
“抱我……卡繆……求你……”
黑加侖的眼神絕不溫柔,愛蓮娜卻誤以爲那是他慣有的模樣,加上彼此間現在幾乎是親密相貼,更讓她充滿了自信,這個男人不會離開自己,也不可能抵擋得了自己的誘惑,於是大膽的話語便源源不斷吐露出來。
“你殺過什麼人,那些……都不重要,我想要你……”她近乎哀求地說着,眼中泛起淚光。
“即使我殺了你的母親也無所謂?”黑加侖更加湊近她。
愛蓮娜閉上眼:“嗯……”
她仰起頭,期待着撫慰的吻會降臨,卻沒想到手腕一鬆,竟然被他退了開去。
“你……”愛蓮娜睜開眼,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短短的一瞬間,黑加侖已經退到了窗邊,風從敞開的窗戶外灌進來,吹起他的圍巾,露出象徵着他奴隸身份的項圈。
“即使是和殺母仇人也能上牀,難怪你能成爲大師的天使,”一切目的都已達成,黑加侖終於露出了殘忍的一面,“當初在聖克洛斯,你之所以會主動來找我談判,也是大師授意的吧?卡繆十年前就從安息軍團中被除名了,大師想利用你拉攏我,不過很可惜,我對他玩剩下的女人不感興趣。”
說着,他從靴子裡掏出一塊魔結晶,唸了幾句咒語,隨手往地上一拋,然後轉身就從窗戶裡跳了出去。
魔結晶落地的一瞬間,封印在其中的火元素魔法星火燎原被釋放出來,無數火花飛濺開來,迅速點燃地毯和牆紙,整個臥室頓時變成一片火海。
愛蓮娜呆了半晌,仍無法相信他就這樣拋下自己走了,悲憤地撲到窗前,悽聲哭喊:“別丟下我——!”哪還有黑加侖半點影子。
當天,圖加特新繼位的女王因不能阻擋帝國軍隊侵略的步伐,而抱恨縱火自焚的消息傳遍了索美拉大陸,正在帝國軍隊侵襲中艱難返回雷明多的阿瑟等人如遭當頭一棒,被打得措手不及。
“果然是那個混賬小子出賣了我們!”阿瑟怒不可遏,一拳將面前的桌子捶成了碎片,“他一定還在爲那幫雜碎做事!先是背叛了茵,現在又害死了公主,殿下也下落不明……我饒不了他!”
另外三人也是神情嚴肅,狀況顯然已經惡化到了以他們的能力無法收拾的地步,昆西咬着自己的拳頭,思索着道:“先不要慌,我們還不到絕望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殿下的去向,如果我們還在原地拖沓,等到連殿下也遭遇不測,就真的沒救了。”
凱利和帕爾斯都表示同意,認爲先下最重要的還是找到亞歷克斯的下落,可阿瑟已經被滔天怒火燒昏了頭腦,聽不進任何人勸說,執意要去找黑加侖尋仇,接連揍翻了下屬的兩名狂戰士,揚長而去。
阿瑟爲人雖然魯莽了點,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頭腦的人,至少他能擔任皇家死士團的團長,就足以證明他在作戰分析上還是有一定本事的。他料定黑加侖在帝國軍發動了侵略後,一定會前往卡洛斯要塞同海默林匯合,於是在往返兩地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
在蘇緹跟着埃文抵達卡洛斯的第二天深夜,阿瑟果然成功堵截到了日夜兼程趕路的黑加侖,兩人在據要塞只有不到半個小時腳程的大道上對峙。
在旁人眼裡,阿瑟那一身橫肉和手中的牛頭巨斧看上去都足夠有威懾力,但在黑加侖眼裡,他頂多是一個稍微不那麼菜的……好吧,勉勉強強可以稱其爲對手,因此當他看到阿瑟攔道的時候,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冷冷地看着他。
兩人間的較量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就以阿瑟斷了一條胳膊的方式結束了,黑加侖連看也沒多看他一眼,手仍然插在兜裡,繼續朝要塞走去。
“可惡……”阿瑟被揍得吐血,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夜空中彎彎的月亮就像是一張咧開的嘴,也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不服氣也沒辦法,憑你的能力,再過二十年也不是他的對手。”道旁的樹林中突然傳來這樣一聲。
阿瑟大怒,託着斷了的胳膊掙扎着坐起身:“什麼人!滾出來!”
身後的草叢發出沙沙響,一身灰色制服的克勞恩撤掉了朦朧之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咆哮的噩夢卡繆的名字?在這塊大陸上,能夠憑實力勝他的,只有我的主子。”
阿瑟一愣,忘了疼痛,吃驚地問:“你的主子是誰?”
克勞恩不答反問:“你不想徹底擊敗他,將他狠狠地踩在腳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