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鬍鬚長長的老人,在他們結束切磋後熱情地鼓起掌來。
“布萊爾先生?”茵十分意外他會出現在這裡,彩虹廣場距離他的工房可是有相當長一段距離,“您一直在看嗎?”
布萊爾先生笑眯眯地點點頭:“這位年輕人雖然幾乎沒有動手,卻能把握每一場較量的節奏,對手不管採取何種方式,最後都會落入他的圈套,按照他的思維去行動,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說着,身不由己地注意到茵帽子上的小火雞——實在是太難注意不到了,因爲它一刻都沒安靜下來過,好像一直上足了發條的木偶一樣,在茵的腦袋上踩來踩去。
“這就是你從靈獸蛋裡孵出來的小傢伙?”布萊爾先生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親切地衝小火雞打招呼,“你好,小傢伙。”小火雞停下來,滴溜圓的小眼睛瞅着他。
茵笑着戳了戳小火雞,它咕嘰一聲,喙子不客氣地在她手指上磨了磨。
布萊爾先生拄着柺杖笑了:“看起來你們相處得不錯。本來想今天招待你們去馬場兜兜風,可惜突然接到一張訂單,我這把老骨頭不得不到帝國去走一趟,只好回來再招待你們了。”
帝國!茵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問:“您要去帝國?可我聽說最近想要通過麥倫要塞不是那麼容易。”
“呵呵,對別人來說或許是不大容易,不過我是南方五城首屈一指的鍊金術師,要塞的軍隊也時常從我這裡購買一些市面上不常見的魔道具,所以我和麥倫要塞的總指揮官肖恩關係還不錯,”布萊爾先生笑着解釋,“讓他通融下放我過去採集一些材料的話,不成問題。”
黑加侖出其不意地主動開口問:“你是來僱傭兵的?”
布萊爾先生點點頭:“可惜最爲我信賴的那個孩子最近都沒空,估計我得自己一個人去了。”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茵搶道:“真巧,我們也正打算去帝國那邊見一個朋友呢。”
老先生微微眯了下眼,問:“那還真是巧,你們的目的地是哪裡?如果同路的話,咱們可以結伴同行,我也就不需要另外僱人保護我了。”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他們正愁着要怎麼出要塞,就有人主動邀請同行,還是一個有着特赦令的高級鍊金術師。茵差點就將目的地脫口而出,幸虧黑加侖搶先一步打斷:“我們要去海格威。”
如果在地圖上用一條直線將麥倫要塞和庫茲比克山連起來的話,那麼海格威就位於這條直線的中心點,茵明白了他的用意,跟着點點頭:“布萊爾先生您呢?”
“我要去庫茲比克山,看來咱們只能半途分手了。”布萊爾先生答道。
茵吃了一驚,他竟然也要去庫茲比克山,難道他們的目的地會是一樣的?那位神秘的死靈法師不但邀請了自己,還邀請了一位高級鍊金術師?
布萊爾先生似乎很高興能和他們結伴同行,約定了明天上路的時間後就先行返回工房做準備了,茵感到一陣不安,事情似乎太過巧合,讓人很難相信其中沒有聯繫。
回到旅館的房間裡,蘇緹已經先到了,牛皮糖一樣的某信徒也死皮賴臉地跟了來,正躺在女神的牀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調。茵把偶遇布萊爾先生的事講了一遍,然後叉着腰警告索蘭達爾:“你如果要跟着我們,可不許亂跑亂說話啊,我們是要以傭兵的身份和布萊爾先生一起上路,到時候你別又穿得奇奇怪怪,連累我們出不了要塞。”
索蘭達爾眼也不睜,懶洋洋地應道:“傭兵的打扮雖然不太符合我的美感,不過爲了追隨女神左右,我一定不會做出任何有損團隊利益的事。”
茵嘟囔了句“希望你真能做到”,就帶着兩個跟班下樓吃飯去了,回來時索蘭達爾已經離開,留下一張字條說自己去逛夜市,希望他們不要孤枕難眠。
“誰會孤枕難眠啊,”茵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把便條揉成團扔到一邊,“還用花體字,生怕人看得懂麼?”
黑加侖彎腰把她扔開的紙團撿起來,展開看了看。
旅館在每個房間裡都備了便條本,索蘭達爾用的就是那種便條,短短几行字彎繞出千奇百怪的花紋,末尾處還蓋了個小小的玫瑰印章。
哼哼冷笑幾聲,他把便條對摺兩次放回了牀頭的圓木桌上。
第二天一早茵三人就來到城門口,布萊爾先生比他們還早,正在和守城的士兵交談着什麼,遠遠看見他們,親切地招了招手。
“可以出發了嗎?”布萊爾先生摸着長長的鬍子問,“我僱了一輛魔法馬車,可以在天黑前把我們送到麥倫要塞。”
茵左顧右盼沒找到索蘭達爾的人,只好抱歉地回答:“我們還有同伴沒有到,可以再等一下下吧?”
正說着,遠處傳來高分貝的呼喊:“茵——!等等我——!”衆人問聲望去,揹着一個小包袱的優莉卡狂奔而來,後面還跟着同樣是旅行裝的菲利普。
布萊爾先生扶了扶眼鏡,似乎有點不太高興:“你們的同伴原來是萊恩小姐啊。”
說話間優莉卡已經狂風一樣掃到了面前,一臉堅定地握着拳對茵說:“我要和你們一起走!”
茵爲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氣喘吁吁的菲利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他昨天在彩虹廣場聽到了自己和布萊爾先生的對話,回去轉告了優莉卡。可是這樣邏輯上不會顯得很奇怪麼,如果優莉卡是爲了黑加侖才硬要跟過來,菲利普應該不會笨到爲他人做嫁衣的程度纔對吧?
於是她試探地問:“爲什麼要跟着我們?你想出要塞的話,不是隨時可以讓你爸爸寫推薦信嗎?”
“我也是沒辦法啊,二哥他們被困在音加古魯山道,我怕他會有事想要去看看,可爸爸他就是不準,還說我再吵就把我關起來,”優莉卡撅着嘴,拉着茵的袖子搖啊搖,“拜託了,出了要塞我就不纏着你們了。”
什麼啊,原來不是爲了小黑,茵心裡稍微舒坦了點,想答應她,可自己都是出不去的人,帶不帶她還得看布萊爾先生的意思,而看老先生那拉長了的臉,就可以明白他對優莉卡十分不待見,恐怕不會同意的。
“嗨,小貓咪們,是時候上路了吧?”身後突然壓過來一個黑色的影子,聽這語氣語調就知道除了索蘭達爾不會是別人。
今天的索蘭達爾換了一件燈籠袖的白襯衫,外面是帥氣的短馬甲,下身則是冒險者常穿的粗布長褲,非要說不合時宜倒也不至於,但是明目張膽地彆着三把火槍兩把細劍小腿上還綁了疑似炸藥的東西就不太好了吧?
布萊爾先生這回把“不高興”三個字直接寫在了臉上:“茵小姐,你到底有多少同伴要去帝國?”
茵苦大仇深地指指壓在自己肩膀上的這一隻:“原本就這一個,可是現在……”
優莉卡倒也有眼色,看出這支隊伍裡是布萊爾先生說了算,就到他面前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過去的事都是我不好,請您原諒我,帶我出要塞好嗎?”
“哼!”布萊爾先生重重地哼了一聲,聲音低沉,“你打壞了我的見影水晶,放跑了我辛辛苦苦抓來的三尾蜂,在我的咖啡裡放糖漿,搶在我前面高價買走秘銀短刀……”他每列一條罪名,優莉卡的頭就更低一點,其他人頭上的冷汗也就更多一層,到最後老人家自己都累了,瞪起眼問:“你以爲說一句是你不好我就會原諒你嗎?”
茵有種站立不穩的感覺,弱弱地打斷:“那什麼……優莉卡,這都是你幾歲時候的事啊?”
優莉卡委屈地癟着嘴:“我不記得了。”
當事人都不記得了那得是多少年前的陳年舊賬啊,難爲布萊爾先生一把年紀還記得那麼清楚,以後絕對不能得罪他,不然到死都被念,在場所有人心裡幾乎都這麼想。
菲利普忐忑地插話道:“布萊爾先生,再怎麼說優莉卡也是您的外孫女,她小時候淘氣不懂事,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也道歉了,您看……”他這一說茵結結實實吃了一驚:“優莉卡是布萊爾先生的外孫女?”
布萊爾先生拄着柺杖不表態,優莉卡也大氣不敢出,局面僵住了。
“多麼感人的祖孫重逢~沒想到在異國他鄉也能邂逅這樣美好的故事,讓人禁不住要熱淚盈眶了!我們還在等什麼,馬上啓程吧!”索蘭達爾發表了一通全不搭噶的感慨,推着茵和蘇緹就往馬車走去。
黑加侖的視線在那組孫二人間走了一轉,什麼也沒說,轉身也上了馬車。
“聽着,如果你又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我絕對會把你扔在半道上的。”外人都離開了,布萊爾先生才稍微舒緩了臉色,警告道。
優莉卡如逢大赦,點頭如搗蒜:“我知道!”
“上車。”布萊爾先生撩着鬍子先一步上了馬車,優莉卡和菲利普緊隨其後,年輕的車伕一抖繮繩,四頭雷鬃馬仰首嘶鳴,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