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曲川名字錯誤,已修改。)
……
曲川並沒有離開陽城,聯繫上的時候他正在酒店休息,態度不好,語氣很不耐煩,得知來電者刑警身份後,甚至直接掛掉了電話。
把秦飛氣的不輕。
陳益也不慣着他,讓江曉欣查清楚了曲川的開房記錄,多叫了幾名警員直接站在了某五星級酒店房間門口。
敲了半天門後,房門打開,曲川的身影出現在陳益面前,衣服有些凌亂,好像很倉促的剛剛穿上。
“誰啊?!”
曲川情緒很差,帶着怒意,真人比照片要更胖,臉上的肥肉圓滾滾的,挺着大肚囊子。
身高,不會超過一米七五。
陳益確定了案發現場所遺留的腳印,絕對不會來自眼前這個人。
“陽城市局刑警,剛纔和曲先生通過電話,打擾了。”陳益開口。
聞言,曲川更生氣了:“我不是說了在忙嗎?有事不能等等?你們直接上門是不是不太合適?”
名氣大謙虛的有,名氣大狂悖的有,曲川顯然屬於後者。
太狂不是什麼好事,早晚栽跟頭。
眼下並沒有證據能證明曲川和本案有關,陳益耐着性子,客氣道:“曲先生,我們正在調查一起重大刑事案件,有些事想和你瞭解一下,方便嗎?”
曲川很直接:“不方便!忙着呢!”
陳益視線下移,瞅了一眼曲川脖子上的紅印,說道:“忙着金屋藏嬌?”
“誒?”曲川不樂意了,“你這小警察怎麼這麼說話,小心我投訴你啊!”
陳益:“曲先生,我再重複一遍,我們正在調查一起重大刑事案件,有線索表明你和案件疑似相關,如果你拒不配合的話,那我們只能換個地方了。”
曲川嗤笑:“嚇唬我啊?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無憑無據就想把我帶走,你請示過領導嗎?到時候記者堵門,我看伱們怎麼收場。”
陳益淡聲道:“好收場,告訴他們著名畫家曲川在酒店裡到底搞什麼鬼,也不用請示領導,我是陽城市局刑偵支隊支隊長陳益,請示自己就行了。”
曲川愣了一下,重新打量面前的青年,狐疑道:“真的假的?”
陳益:“別廢話,到底配不配合?”
說完,他微微擡起手,似乎隨時準備招呼手下將其控制。
曲川多少有被嚇到,支隊長在一個城市已經算很高的職位了,權利不小,他雖然不高興,但心中不願得罪。
“行吧行吧,進來吧。”他一臉不情願。
走進房間,陳益左右打量,套房內是有單獨臥室的,而且有兩個,現在臥室的門都關着。
“人呢?”他開口。
曲川回頭,疑惑道:“什麼人?”
陳益:“女人。”
曲川皺眉:“陳隊長,你不是查所謂的重大刑事案件嗎?我的私事和案子沒關係吧?”
陳益:“不管有沒有關係,叫她出來。”
曲川:“你……”
陳益:“例行查房,預防打擊黃賭毒違法犯罪,請你配合。”
曲川惱怒:“例行查房?你明明在針對我。”
陳益:“我沒有針對任何人,不服的話可以向上級領導反應,你不是挺喜歡投訴的嗎?”
曲川忍不了了,正要和陳益掰扯兩句,此時臥室房門打開,已經穿好衣服的女孩怯怯站在那裡,有點害怕。
一門之隔,她能聽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陳益看了過去,女孩二十四五歲非常年輕,像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衣衫雖然已經穿好了,但頭髮略微有些凌亂。
怪不得之前電話裡的曲川如此不耐煩,原來是有好事,男人開心的時候被打斷,都不會有什麼好心情。
“你們倆,互相說一遍名字。”陳益開口。
兩人倒也沒啥問題,彼此的名字都知道,而且女孩還是曲川的粉絲。
從曲川給他的第一印象看,油膩,猥瑣,對方能做出睡粉絲的行爲根本不奇怪,不睡才奇怪呢。
“曲老師,我我我……我先走了。”
問詢完畢後,女孩趕緊溜了,臉色羞的通紅。
曲川莫名抓狂,好不容易認識一個水靈的小姑娘,就這麼被警察給攪合了。
“到底啥事啊??我大部分時間都在酒店裡,外出也就是參加活動,什麼重大刑事案件能扯上我?”
氣哼哼的坐下後,他拿起茶几上的煙盒。
陳益:“命案,多條人命。”
臥槽!
曲川嚇了一跳,手一哆嗦,打火機掉在了地上。
他沒有去撿,驚愕的看向陳益:“陳隊長,人命官司和我有啥關係啊?!”
陳益:“五月九號下午一點之後,第二天凌晨兩點之前,你在哪?”
“五月九號?”曲川回憶,“我在酒店啊。”
陳益:“這個酒店嗎?”
曲川:“對啊。”
陳益:“和誰在一起?”
曲川本不願回答,但牽扯命案他不敢撒謊,說道:“和一個粉絲在一起,她可以給我證明。”
陳益:“不是剛纔那位?”
曲川:“不是。”
陳益無語,你這是睡了幾個。
女孩比較感性,崇拜心理比男人更強,若真的拿曲川當偶像,外表劣勢會大幅度降低,男人就不一樣了,他們喜歡漂亮的,至少不能太醜。
“姓名,聯繫方式。”陳益問。
曲川無奈,拿出手機翻找,說出了粉絲的手機號碼和名字。
很陌生,既不是蔡雯雯,也不在蔡雯雯的人際關係中。
陳益找出蔡雯雯照片:“見過嗎?”
曲川湊近,目光亮起:“好漂亮的女孩啊,誰啊?一看就有藝術天分,也是畫家吧?”
陳益再次找出方丹丹的照片:“見過嗎?”
曲川搖頭:“沒有。”
之後就是趙曉雁,夏青文,畢雪蘭,對方表示都沒見過。
陳益:“兩年前你去過寧城嗎?”
曲川想了想,點頭道:“去過。”
陳益:“去幹什麼?”
曲川:“參加一個藝術展覽,主辦方邀請我去的。”
陳益:“是在一個展覽館裡嗎?”
曲川:“對。”
陳益有印象,卷宗裡詳細列出了畢雪蘭案發前段時間的活動軌跡,其中就有展覽館,是陪同女兒一起去的,因爲她女兒學畫畫,帶過去見見世面開闊眼界。
陳益:“四年前你去過帝城嗎?”
“帝城?”這次曲川想了很久,“去過肯定是去過,具體是幾月份?”
陳益:“清明節前後。”
曲川:“清明節?那不對,清明節我在錦城呢,得回去掃墓,每年都在。”
陳益:“和父母一起是吧?”
曲川:“對啊,除了父母還有其他本家的親戚,人很多。”
聊到這裡,陳益進一步排除了曲川的作案嫌疑。
腳印不符,最重要的是帝城案和陽城案的不在場證明很充分,查一查費不了多少功夫,打幾個電話就可以了。
“去核查。”“是,陳隊。”
秦飛離開了房間。
陳益思維動了起來,方向錯了嗎?受害者和七情繫列油畫並無關係?
但爲何推斷如此合理毫無破綻,兇手的強迫症讓整個案情無懈可擊,根本不是巧合就能解釋的。
見得陳益的臉色有所緩和,曲川猜到自己應該沒事了,這才撿起了地上的打火機,點燃了手中香菸,但沒有出於客氣去遞給陳益。
陳益看了一眼曲川。
之前從作案動機上大家陷入了思維誤區,尋找的是受害者的共同點,今天在視頻會議上,改變方向從尋找共同點轉而尋找不同點,這才延伸出了上一級的大概念。
這個大概念,就是情緒。
陳益個人認爲還是相當合理的,這個問題需要好好和作者本人曲川聊聊。
“曲先生,能談談七情繫列油畫的創作初衷嗎?”
提到自己的專業,曲川來了興致,對陳益敵意減弱,似乎忘記了對方剛剛攪合了自己的好事:“陳隊長也懂油畫嗎?”
陳益:“不是很懂,想了解了解,可以詳細說一說嗎?”
曲川笑道:“當然可以,什麼叫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這七種情感啊,是人類情感的基石,它們交織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構成了豐富多彩的情感世界。”
“對油畫創作者的我來說,以這七種情感作爲主題進行創作,是一個極具挑戰性又充滿深度的課題。”
“在創作這一系列油畫的時候,我是希望通過藝術加工的手法,將抽象的情感具象化,使欣賞者能夠直觀地感受到每一種情感的獨特魅力。”
“陳隊長,油畫也有語言啊,懂吧?色彩、線條、構圖都是屬於油畫的語言,喜的歡快,怒的激烈,哀的沉痛,懼的緊張,愛的溫暖,惡的冷酷,欲的渴望,這些情感如果能以畫作的方式完美表達出來,很容易引發觀者內心深處的共鳴。”
術業有專攻,陳益聽的很認真,眼前這位胖子雖然人品不咋地,藝術造詣倒是不低,說話一套一套的,反差明顯,怪不得受女粉絲喜歡。
“這些油畫想表現的只有人的情感嗎?”他問。
曲川回答:“當然不是,我希望通過這一系列油畫,探討情感與人性之間的關係,人性懂嗎?每一種情感都是人性的體現,情感,是我們與外界進行交流的橋樑,也是我們內心世界的反映。”
“通過深入挖掘每一種情感的內涵,去深入理解人性,更準確地把握我們人類情感的複雜性和多樣性。”
陳益看着侃侃而談的曲川,說道:“再聊聊創作過程唄?”
曲川越說越興奮:“好啊,七情繫列油畫是我挑戰藝術極限的天梯,情感啊,是一個極其複雜且難以捉摸的主題,要將其準確地表達出來並不容易。”
“在創作的過程中,我需要不斷地嘗試新的表現手法和技巧,不斷地突破自己的藝術邊界,以期能夠創作出既有深度,又有藝術感染力的作品。”
“相信,在七情繫列油畫完美落幕之後,這七幅作品一定能流芳百世,陳隊長,你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可以送給你幾幅拓本,回去慢慢欣賞。”
陳益眨動雙眼,盯着曲川道:“曲先生客氣,你的作品如此出名,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拓本就不必了。”
曲川也沒有堅持,微笑道:“原畫價格很高,很遺憾不能送給陳隊長啊,你要是喜歡的話,下一次畫展可以去看看。”
陳益莫名對曲川升起一絲疑慮,總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但具體哪裡奇怪暫時說不上來。
可能是反差感太強,也可能是一笑泯恩仇的速度太快。
這就是藝術家嗎?和普通人大不一樣。
倒也是,真正的藝術家,性情總歸是有些古怪。
“下一幅畫,就是【愛】了吧?”陳益開口。
曲川點頭:“沒錯,正在創作之中。”
陳益:“曲先生的創作週期是兩年,現在時間差不多到了,不知完成的如何?”
曲川對陳益的印象改觀了很多,笑着說道:“陳隊長很瞭解我啊,不能說兩年創作週期吧,巧合而已,靈感不知什麼時候能夠迸發,看契機,可遇不可求。”
陳益打量周圍:“曲先生畫室在哪,在這裡嗎?”
曲川指着另一個房間:“就在那,每到一個新地方助理都會整理新的畫室,畫筆我每天都不離手。”
陳益:“能看看嗎?”
曲川:“可以,陳隊長隨意。”
陳益揮了揮手,身後警員進了房間,不用提醒他們也知道重點搜索目標。
“你有幾個助理?”陳益繼續詢問。
曲川:“兩個。”
陳益:“男的女的。”
曲川:“一男一女。”
陳益:“男性身高體重能說一下嗎?”
曲川疑惑:“啊?身高體重?這我上哪知道去。”
陳益:“瘦嗎?比如一米八的個子,一百二十斤的體重。”
曲川搖頭:“不不,哪有這麼瘦,正常體重吧,身材挺勻稱的……陳隊長問我助理幹什麼??”
陳益沒有回答,提出新的問題:“曲先生早年遇到過狂熱粉絲嗎?重點是男性。”
曲川笑了:“我的粉絲一般都是女的,不知陳隊長所說的狂熱是指什麼程度?剛纔那位算嗎?”
脫離了藝術創作,這傢伙的表情和笑容再次變得猥瑣起來。
好色之徒。
他能成爲知名畫家,真的挺離譜的,但陳益必須承認那四幅畫確實有點東西,至少專業水平實打實存在。
兩人聊了很久,陳益在等調查結果。
搜查房間的警員出來了,衝陳益搖頭,表示一切正常。
又過去半個小時,秦飛返回,湊到陳益耳邊告知覈查完畢,曲川的不在場證明沒有問題,再加上腳印的不符,基本可以確定他不是這起連環案的兇手。
陳益告辭離開。
當房間的大門關閉,坐在沙發上的曲川笑容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寒。
他擡手抽了一口香菸,上升的煙霧讓他眯起了眼睛,雙眸的光芒幽暗且陰鬱。
酒店外。
幾人站在大門口,陳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掏出香菸點燃,眉頭略微皺起。
從作案動機和作案心理看,曲川的嫌疑極大,每死一個人就會有一副相關的抽象畫問世,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如果寧城的畢雪蘭再查到恐懼情緒,那麼曲川的嫌疑會繼續加深。
但查案不能只看推斷與合理性,事實最重要。
曲川的特徵和嫌疑人留下的痕跡不符,不在場證明也很充分,雖然目前只覈實了帝城案和陽城案,但從手法經驗看,兇手是具備成長性的,也具備獨狼特性,不太可能是多人作案。
真要強行往曲川身上去靠,那就只能是部分合作。
“你們看出什麼了嗎?”陳益轉頭。
秦飛等人遲疑,最後都決定搖頭。
陳益:“有什麼說什麼,不要怕說錯。”
聞言,秦飛這纔開口:“曲川在酒店約會女粉絲,聊天的時候也驕傲提到了作品價格,這傢伙好色好利眼高於頂,很難把他和知名畫家聯繫起來,跟藝術家更不沾邊。”
另一名警員:“可能正是因爲他情感豐富,所以才能創作出七情繫列油畫,整天待在家裡也體會不到情感。”
秦飛:“這倒也是。”
有人開口:“說不定……兇手是在幫他殺人呢?”
秦飛:“不無可能啊,可以排查一下曲川的人際關係和銀行流水,看看有沒有瘦竹竿和可疑支出,陳隊覺得呢?”
幾人看向陳益。
陳益同意:“你負責這件事,還有,派兩個機靈的警員輪班盯着曲川,要隱秘。”
秦飛:“是!”
陳益單獨離開了,把車留給了秦飛他們,行走在喧鬧的街道上。
“瘦竹竿,會是什麼人呢?”
“曲川這傢伙我還是感覺有點奇怪,哪裡不太對勁,說不清道不明。”
“眼下還是要等寧城的調查結果,看看方向到底對不對,如果對的話,那麼曲川應該就是本案的關鍵,需要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不是兇手也和他或者他的畫存在聯繫。”
漫步在路上,陳益一邊思考一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遇到很瘦的男子,都會下意識多看幾眼。
莫名其妙被當成“嫌疑人”,當事者知道後怕是會鬱悶的很,瘦也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