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回京帶回二十輛馬車,這話落在鳳羽珩耳朵裡可就讓她不得不多想了些。按說駐守邊關的皇子回京,除非有家眷,又或者以後就不再回去了,這纔會多帶些人回來,否則最多就是些隨侍,再有一路跟隨保護的高手。但隨侍和高手一般不會坐馬車,都是騎馬的,二十輛馬車,可是能坐好多人的。
她上了心,猶自琢磨起來。身邊的玄天歌小聲與她道:“最聽說帶了不少車輛進城,但他帶回來那些馬車是直接進了盛王府的,沒在外頭露面。不過到也不算稀奇,畢竟趕上大年,那些馬車裡頭也未必就都是坐着人,我合計着,應該是從南邊兒帶回來的好東西,這京城上上下下不少需要打點的,往宮裡送一些,再在宮外走動一番,可是要費不少物件兒。”
聽玄天歌如此一解釋,鳳羽珩也覺得算是有理,可再想想,卻還是認爲沒有這麼簡單。可至於如何不簡單,她到是一時也想不出來。可偏偏這時,又有幾位夫人在不遠處耳語起來,都是掩着口說話的,她聽不到也看不到,自然是不知所談內容爲何。但那幾位夫人在談話間卻不時地往她這邊看來,雖然很小心,卻還是被她給留意到了。直覺告訴她對方所說之事定是與她有關,卻不知是京中那些無聊的八卦,還是些別的什麼。
到是先頭那幾位小姐的話題十分活躍,聊着聊着已經聊到女孩子的情竇初開上來。就聽其中一位說:“八殿下這些年在外頭歷練得可是愈發的有味道了,皮膚黑了些,也有些微微的胡茬。”
這話一出,立即就有人打趣道:“味道?什麼味道?你喜歡聞那種味道?老實說,是不是看上八殿下了?”
之前說話的女子面頰緋紅,明顯的就是被說中的模樣,可是害羞了一會兒,卻還是用上牙咬起下脣,半晌,無奈地搖頭:“家裡母親說了,皇子們是多貴重的身份,咱們攀不起。更何況是八皇子這樣前途無限量的,真要一心攀附,保不齊將來就要出事,連累家人。”
這話說的聲音不大,鳳羽珩是辨着脣形看出來的。她不太能想得起來那八皇子長得是什麼樣子,但玄家人都不難看,這點是肯定的了,那八皇子駐守邊關,又是邊南一帶,想來是會多些野性,被這些小姑娘瞧見了犯犯花癡,也是正常的。
那姑娘的話引得邊上幾位小姐也跟着感嘆,就聽一人說:“別說是八殿下不敢指望,其它的殿下又有誰敢指望呢?我家裡也說過,如果想過好日子,最好不要嫁到皇家,雖說嫁進皇家將來有可能大富大貴,幫着孃家也爭份榮耀。但自古富貴險中求,咱們本也不是貧賤人家,犯不着爲了更大的富貴去跟着冒險,還是平平安安的好。”
這話一時間引得幾人連聲感嘆。
鳳羽珩卻對這幾位小姐生了些好感來,畢竟她自從到了這大順朝,見到的多數都是鳳沉魚鳳粉黛那種性子的人,男的也多數如鳳瑾元那般一心想着爭名奪利。如今卻發現,原來也是有不少人家是能想得開的,只求平安不求富貴,這樣的心思在這古代,的確是難能可貴了。
她忽地想起個事兒來,上次月夕宮宴曾答應了呂家的大小姐呂萍幫着她看那腋臭之症,過後卻是一直忙這忙那的就給擱到了一邊。再加上後來冬圍又出了一堆事情,呂萍那頭到是沒顧得上。但她月夕之後曾讓忘川送了一隻噴霧過去,想來應該也能頂上一陣子,正好之前答應呂夫人明日要過去看看呂燕的中毒之症,順便也去看看那呂萍吧。
她想得出神,一時也沒再說什麼,到是身邊的玄天歌幾人抓着她問起了白芙蓉的情況。她回了回神,趕緊告訴她們:“沒事了,已經好到了九成,剩下的就得靠慢慢養着,是長年累月的恢復,不是一時能調得過來的。病雖無礙,但皇宮卻進不得,畢竟人人都知她病了,這半年多都沒露面的人,還是不要趕在這個時候來參加宮宴的好。”
聽她說白芙蓉已經沒事了,幾人這才鬆了口氣,又開始商議着哪天一併過郡主府去看看。玄天歌到是又想起個事兒來,於是抓着鳳羽珩小聲說:“我聽說八哥回京之後,他的車隊進了盛王府,而他則是直接就進了宮。進宮之後沒有去看皇伯伯,到是先往元貴人那裡去了,送了不少好東西,兩人還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
鳳羽珩說:“早有聽聞八殿下與元貴人母子情深,八殿下爲人如何且先不論,但卻是個孝子,對元貴人很是順從,基本是元貴人說什麼他就聽什麼。”
玄天歌冷哼一聲,“什麼孝不孝子的,他就只孝順他娘,可沒見對皇伯伯有多少孝敬。”說到這兒,卻也是感嘆了一番,再道:“人人都想當皇帝,可是當皇帝有什麼好?臣不臣子不子的,親生兒子對他好些,多半也是爲了巴結,也是帶着目地的,哪有幾分真心實意。有的時候想想,真是可憐皇伯伯,總想着能進宮多陪陪他,可有時候府裡事情也多,便走不開。”
鳳羽珩勸她說:“人生就是這樣,有得必有失,更何況咱們皇上也不見得真就是孤家寡人,至少七殿下九殿下待他是真心的。”
玄天歌點點頭道:“是啊,所以我才喜歡七哥和九哥,當然,大哥和二哥也不錯,還有六哥,他其實才是個大孝子,只可惜那麗貴人一門心思的想要自己兒子出息,她覺得整日埋首於書本中不是男人該做的事,畢竟皇子又不用去考功名。六哥被她念叨得沒了辦法,這纔去了東北。”她感嘆了一番,又提醒鳳羽珩道:“八哥回來了,你就要小心。他那個人,一向都是詭計多端,打小他的花花腸子就多,再加上他的心思也是撲在皇位上,指不定這次回來就要給九哥和你下什麼圈套。他不像從前的老三,他可是皇伯伯的親兒子,又是駐守邊關的大將,阿珩,我不是嚇唬你,他一回朝,朝中必然不會再風平浪靜。”
玄天歌的話雖然是壓低了聲音,可卻並沒有避諱風天玉和任惜風二人,特別是任惜風,一聽到這個話題,趕緊也搭了話:“不只朝中亂,他是在哪兒哪兒就亂。我父親有兩個舊部在邊南那頭被八殿下給殺了,父親接到消息之後還大病了一場,氣得在家裡罵了八殿下好幾天,氣得狠時還嚷着要讓我大哥去把南邊兒的勢力給搶回來。當然,他那都是氣話。”
風天玉也跟着嘆了氣,告訴幾人:“最近父親也總說朝中要亂朝中要亂的,我也不明白到底是要怎麼個亂法,可聽你們這一說,到是跟八殿下有脫不開的干係。算了,咱們也別理了,阿珩你也少操心,總歸都是些男人的事,讓他們自己看着辦吧。”
鳳羽珩也只能點點頭,這種事她最多在私下裡與玄天冥說上幾句,總不可能插手去管朝堂,更何況就是讓她管,她也管不明白。
這時,翡翠殿那頭來了人,請女眷都過去呢。皇后這才從大殿裡出來,後頭跟了一衆的妃嬪,宮女們都挑起了花燈爲人們引路,遠遠看到到是十分好看的景緻。
夜晚的翡翠殿十分漂亮,花燈綵燈自不必說,最有創意的是大殿席面上用了好些夜光杯,這還真是讓鳳羽珩大吃一驚。葡萄美酒夜光杯,腦子裡早有這樣的詩句存着,她便一直以爲這夜光杯在古時定是十分稀罕的物件兒,就如同夜明珠一般,雖說皇室肯定是用得起,卻也不至於一場宮宴上,重要人物坐着的幾張桌子都擺滿了這種東西。
她乍舌,小聲問玄天歌:“夜光杯這種東西,宮裡有很多?”
玄天歌搖頭,“沒聽說,到是我們府裡有兩隻,父王寶貝得跟什麼似的,輕易都不讓我碰。想來宮裡也不可能有太多存貨吧?不然我沒少唸叨着喜歡,皇伯伯那麼疼我,爲啥就只給了兩隻?”
她說得有道理,可這也就讓人更加奇怪,鳳羽珩指着已在眼前的翡翠殿,問道:“那何以眼下如此大方?這些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不只鳳羽珩驚奇,所有來到殿上的人都是張大了嘴巴倒吸一口冷氣。一時間,殿前一片“嘶嘶”的抽氣聲,甚至有控制不住心情的小姐已經往前頭那幾桌撲了去。這其中就包括鳳粉黛!那丫頭本就貪財,對於珠光寶氣的東西就更是沒有抵抗力,跟着一羣夫人小姐們就往前衝,卻很快就被宮人們攔了下來。
因爲是大年,宮人們雖說心中有了幾分鄙夷,卻也不便表露出來,依然面微笑地說:“前面可是主子們坐的地方,各位不便上前。”
而鳳羽珩和玄天歌自然是有份兒坐到那些有夜光杯的桌上的,玄天歌當下就拉着她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這些好東西都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皇伯伯可要記得一會兒包上幾隻給我和阿珩帶回去。”
天武早就在主位上坐着了,連帶着皇后及一衆妃嬪也上了前,先是給天武叩拜行禮,然後未及聽到天武帝說話,皇子堆兒裡到是有一人先開了口來——“早知小妹喜歡這玩意,你的那一份早就已經包好了留着呢,晚些出宮時記得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