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廂房內,張正山面對着窗戶,看着院子裡幾顆長得正茂盛的盆栽,心裡堵得好像塞了一團棉花似地難受,聽着腳步聲,便道,“娘,您說山裡頭和這裡,哪裡好?”
張婆子腳步一頓,擡頭看着眼前七尺高的兒子,扯了下嘴角,笑不出聲兒,“兒啊,自然是這裡好了,當然,還有更好的地方,娘都替你張羅好了,只要你聽孃的話,保證咱們一家財源廣進多子多孫。”
“財源廣進?”張正山哼了一聲,透着不削,當初他帶着山裡的弟兄們要當土匪的時候也覺得會財源廣進,可這日子過得提心吊膽,真不是人過的日子,接着被莊沐瀾安排在這老前坑安居,照顧着地裡的一苗一菜,日子過得充實而又滿足,現在又有了女兒,他便不想挪窩,就想這麼安安分分地過下去啊。
“是啊,兒子,能掙很多很多的銀子,月錢可比這裡高得多了,”張婆子舞着手,生怕張正山不相信似地,比劃得十分誇張,一張臉更是激動得微微發紅了。
“娘那麼愛錢?”張正山沒問,但是知道自己娘是個什麼人,在這錦溪鎮,他們人生地不熟,哪裡能找到一份好的差事,要是能找到,當初就不用去當土匪了。
張婆子訥然,眼神遊離閃爍,道,“誰不愛銀子啊,也就你這榆木腦袋儘想着給人家白乾活吧。”
張正山心裡又是一堵,難受至極,“我屋裡的銀子你都拿走了,你難道還不滿足麼?”
張婆子一頓,沒有想到這事兒已經被發現了,“那一點哪夠?”
張正山怔怔地盯着面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娘,看了半晌,他扶着窗子,閉上了眼,再次睜開後,他嘆了一聲,道,“兒子無能,不能給娘更好的生活,娘若是憐惜兒子,就回去吧,回頭等發了月錢,兒子自會分你一半,多少都是兒子的心意。”
“啥?你要趕我走?”張婆子難以置信,可看看張正山的臉色,又不得不承認剛纔自己聽到的話是他說的,當下她便癟了嘴,大聲哭了出來。
張正山轉身要出門,看到對門見抱着孩子的妻子,腳步便頓住了,回頭望了望哭得正傷心的母親,心像是被撕裂了般的痛,可最後,目光落在了妻子手裡的襁褓上,轉身出了門去。
正院裡,莊沐瀾已經擺好了茶,只是她沒有想到張正山會來的這麼慢。
“姑娘已經猜到了我會來?”張正山驚訝道。
莊沐瀾提着茶壺親自讓茶碗裡斟了半碗薑黃色的茶水,道,“這是紅糖薑茶,大哥喝了祛祛寒。”
張正山羞愧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那飄着煙的暖茶還沒入口就已經暖到了心裡,他嚅囁了一下脣,說不出話來,扯了下脣,只覺得眼睛酸澀得厲害,當下便撇開頭停了好一會兒功夫纔回轉過來。
“小的多謝姑娘了。”
莊沐瀾含笑點了下頭,算是接下了,等着張正山坐下喝了一碗茶後纔開口,“大哥今日家務事纏身,沐瀾也很着急,若是大哥信得過,可否讓沐瀾幫上一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