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淹沒了這些官兵,他們看了一眼石家親戚們臉上的惶恐,又看了一眼被蕭郴和楚窈擋住的門口,裡面還有一個石老婆子在爲他們拼命……
這些官兵的良心忽然被喚起,其中一個甚至直接走到了蕭郴和楚窈面前,想要推開他們進去。
“王爺,王妃,這種事情本是卑職該做的,不該讓石老婆子一個人待在裡面。”
這人話剛說完,其他幾個官兵也都反應過來,雖然臉上還有些害怕,但是也都走了過來,帶着一種慷慨就義,英勇赴死的蕭瑟感。
“王爺,王妃,你們先走,讓卑職們進去吧!”
“是啊!讓我們進去吧!我絕不會允許她逃出去傷害百姓的!”
“還請王爺王妃儘快帶人離開這裡……”
“……”
就在楚窈一愣神的功夫,考慮要不要把石老婆子的事情說出來的時候,這些官兵竟然跑到了他們面前,想要進去。
楚窈忍不住滿頭黑線,這羣人難道當自己是斬妖除魔的嗎?
這下,她就算不想說,也得把裡面的情況解釋清楚。
“你們都想太多了,那個不是詐屍。”
那些人原本還以爲楚窈要說什麼東西,沒想到竟然聽到她說的是這個。
可是這怎麼不是詐屍呢?就在剛剛,他們都是親眼所見的。
“王妃不必寬慰我等,剛剛卑職們都是親眼所見,王妃和王爺還是儘早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吧!”
“是啊!我們大家都看到了那個女屍在動,怎麼可能不是呢?”
“……”
一提到女屍在動,他們這些人還是被嚇的不輕,抖着身子,臉色也蒼白如紙。
活這麼大,還真是頭一此見,當然,給這些人心裡留下了很大的陰影。
楚窈很是無奈,看了一眼蕭郴,正準備說些什麼,就聽到屋內傳來了孩子的哭聲。
衆人的神經本就緊繃着,腦子裡也全都在想着剛剛青樓女子的一樣,正在胡思亂想間,忽然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既然一時之間覺得這個孩子的哭聲詭異無比。
尤其是剛剛幾個還鼓起勇氣準備進去的官兵們,更是嚇得又後退了幾步。
楚窈甚至覺得,如果現在不是白天,而是晚上的話,這些人恐怕會直接下破膽子。
“怎……怎麼會有小孩哭聲……難道是那個女屍肚子裡的孩子變成鬼童了?”
有個人哆哆嗦嗦地說着,其他人被他這麼一說,也都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剛剛他們進屋的時候,看到了那個青樓女屍的肚子動了一下。
一瞬間,各種恐怖的陰影都浮現在了心頭。
這些人的臉色蒼白如紙,不斷後退,還有些人竟然想也不想,拔腿就朝着後面退去。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
“哇哇……”
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近,楚窈卻是鬆了口氣,她知道,這就代表着,這孩子沒有被憋死在母親的肚子裡,石老婆子成功把孩子取出來了。
楚窈之前雖然相信石老婆子,是抱着幾分希望的,但是也只有幾分擔憂。
她擔心石老婆子沒有放下過往,不救這個孩子,現在看來,石老婆子到底是良善之人。
她轉身走向屋內,也沒有理會那些被嚇慘了的官兵和石家親戚們。
蕭郴雖然有些驚訝,卻也沒有多想,徑直跟着楚窈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主楚窈纔看到石老婆子滿身是血,懷裡還抱着一個滿身是血的小孩,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慈祥。
旁邊還躺着青樓女子,只不過她身上的襦裙早就被鮮血淋漓,肚子上也有一個破洞,可不知爲何,楚窈看她的神情,似乎也帶了幾份安詳。
“哇哇……”
孩子還在哭,想必是因爲剛出生,餓得直哭。
察覺到楚窈和蕭郴進屋,石老婆子臉上的神情陡然收了回去,又恢復了之前的一片淡漠。
“孩子已經出來了。”
石老婆子說着,卻沒有把孩子抱到楚窈手上,只是讓她看了一眼。
“她已經足月了,身上也沒有什麼毛病。”
楚窈點了點頭,還沒說什麼,就看到門外幾個膽子稍微大點的人正在探頭探腦,在看到屋內的情景之後,先是一震,隨後,有些驚訝的走了進來。
其中爲首的,正是石家一個比較年老的老者,跟他一同進來的,還有兩個官兵,儘管那兩個官兵還顫抖着身子,卻是沒有退出去。
他們本就是官兵,多麼血腥的場景都見過,只是之前的事情像是詐屍一樣,太過匪夷所思,所以纔會被嚇破了膽,但是如今血淋淋的現場,他們反倒覺得有些適應。
“這……這是那女士肚子裡的孩子嗎?”
這個官兵顫着聲音說道。
雖然是疑問句,但他們心裡都有了肯定的答案。
只是古往今來,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生孩子的。
死人,也能生孩子嗎?
石老婆子可沒有心情理會他們,一邊抱着孩子,一邊像是在尋找衣服包裹孩子。
可惜這裡是石家用膳的地方,並沒有什麼衣服放在這裡,最後是老婆的只能把自己的一件黑色外衫脫了下來,把孩子包裹住。
雖然她的臉上還帶着給幾分不耐煩的神情,但是抱孩子的手卻很輕柔,看上去並不討厭這個孩子。
楚窈沒有打擾她,反而看着那些官兵和石家親戚們說道:
“這就是那個女人身體裡的孩子,也就是石家唯一的後代,他還沒有死,這一切都多虧了石老婆婆。”
對於楚窈故意把功勞歸居到自己身上,石老婆子根本沒有理會,這甚至還冷哼了一聲,看上去似乎對楚窈的說話很不贊同,可卻一直沒有把孩子放下來。
更沒有交給石家的那些親戚們。
因爲在她心裡,即便把孩子交給這些親戚們,他們也不敢抱。
石老婆子想的不錯,楚窈的話剛說完,石家的那些親戚就立刻跳了腳。
“王妃是在開玩笑嗎?這怎麼可能是我們石家的後代?這可是從死人肚子裡出來的,多麼不吉祥!”
“就是!這也太晦氣了,我們石家可不會承認這個孩子!”
“剛剛是老婆子在屋裡頭,不會就是把這個孩子弄出來吧?”
“………”
見之前進來的石家老太爺和那兩個官兵都沒有出事,其他石家人和官兵們見狀,也一蜂窩地擁了過來,恰好聽到了楚窈的話,又頓時議論紛紛。
很明顯,他們根本不想承認這個孩子的身份,甚至有些迂腐的人,還想把這個孩子直接給丟掉。
楚窈的臉色頓時難看了下來。
只是她還沒開口,石老婆子就冷哼一聲,似乎是早已料到一樣,擡起頭,不屑的看了一眼石家親戚們,隨後對着楚窈說道:
“這就是他們的真實面目,這次又虛僞,真是令人噁心。”
可即便如此,石老婆子也沒有說出,剛剛不該救這個孩子的話。
如果說楚窈的話,那些石家親戚們不敢反駁,但是是老婆子說的話,他們自然是不服氣的。
“我是老婆子,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這可是從死人肚子裡爬出來的孩子,誰敢要?”
“就是!這麼晦氣的事情,我光想想都頭皮發麻,更別說把他撫養長大!”
“人都死了你們還要把孩子剖出來,我看石老婆子你,分明就是不想給石家的人好過,竟然都不給她留一個全屍。”
“他們都死得這麼慘了,連個全屍都留不下,石老婆子,你真的是太過分了!”
“……”
總之,這些人說來說去,就是不肯承認那個孩子的身份。
石老婆子似乎是早有所料,也不與那些石家親戚們爭辯,反而掀起眼皮看着他們一眼,淡然地說道:
“這些石家人死的這麼慘烈,也是活該,這些都是他們的報應!你們若是還想要這麼對這個孩子,就不怕將來報應到你們身上!?”
楚窈尚未明白石老婆子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可還未深究,便看到了那些石家親戚們個個臉上神情不正常,既驚又怕。
只有幾個石家親戚中的老者們憤怒的瞪了石老婆子一眼,開口道:
“石老婆子,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恐嚇我們,當年的事分明是你自己不檢點,還一直隱瞞着,將你踢出族譜是對你的懲罰,也是對你的恩賜,你不僅不識好歹,還一直跟石家作對!”
“沒錯,你自己做出那不要臉的事情,難道還不允許我們及時遏止嗎?若是任由你當年那樣,石家的清譽何在?”
“……”
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了,那些人對石老婆子也沒有客氣,各種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
楚窈雖然不知道當年石老婆子究竟跟石家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從這些人的口中聽了,似乎是石老婆子當年做了什麼影響石家清譽的事情。
她回頭,就看到了石老婆子像是被他們激怒了一樣,雖然還抱着那個孩子,但是身上的氣勢卻一瞬間變得凌厲了起來。
“清譽?你們所謂的青玉,就是把我剛出生的孩子摔死,所謂的青玉,就是揹着我把我的愛人殺掉!?”
雖然石老婆子說的是話很輕很輕,但是楚窈卻能感覺到字字泣血,石老婆子話中掩飾的那種悲涼與憤怒更是直擊楚窈的心頭。
她想起當年,初次見到石老婆子的時候,就覺得對方身上總帶着一股悲哀孤寂,那個時候她只以爲是,石老婆子人老了,身邊又沒有伴,所以難免會覺得孤單。
但是現在看來,事情並非她想的那樣,石老婆子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而且這個故事,聽上去並不是十分美妙,甚至有幾分讓人難以接受。
石老婆子的話,讓全場的人都驚訝極了,就連石家那些親戚中年輕一輩的人也都驚呆了,狐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家家族的長輩。
顯然他們也沒有想到,在石老婆子這件事情上,竟然會有這麼大的隱情。
這些石家親戚中,老一輩的人被那些年輕一輩的人盯的有些窘迫,臉有些發紅,但是他們還是固執的瞪了石老婆子一眼。
“當年的事情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處理辦法,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我們是加當年的清譽都毀了。這一切不都還是你自己惹的禍!?”
他們似乎並沒有覺得,當年犧牲一兩條在他們看來無足輕重生命保住清譽,是多麼令人驚訝的一件事情。
“況且這件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現在即便提起來,你以爲就會有人贊同你的觀點嗎?”
爲首的那個老人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忍不住挺直了脊樑。